死命哭闹着不肯靠近灵隐寺的小孩子 [转载] |
ccpp 2020-8-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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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静海无声
时间:2008-10-1419:41:52
住在头脑里的朋友
我有一个好朋友,以前他住在我的头脑里,现在他住在我心里。
刚读初中的时候,临睡前的几分钟,因为无聊,我喜欢胡思乱想,嗯,要是这个时候能有个人陪我聊天多好。想着,我开始构思聊天伙伴的形象,嗯,我有了表姐表妹表弟,就缺个表哥,就找一男的好了,我在脑海中大致勾勒了个我喜欢的人形,就是他了。
然后他就开口说话了:我叫HABOKA(大概的发音),很高兴认识你。
我闭上眼睛,仍然能看见他;我们的交谈,没有人能听的见。就这样,我们成了临睡前的聊友。我们无话不谈,从物种起源聊到戴安娜王妃,我会把白天学校碰到的一些问题告诉他,他则会帮我分析。有段时间因为我讨厌数学老师,结果数学学的很差劲,还爱和老师顶牛。他会把白天学到的要点找出来帮我梳理,尽力掰回我的倔脾气。
初中生活很快就过去了,我读高中住校了,他来的越来越少,因为他说:你长大了,一切事情,尽量自己解决吧!
不过偶尔他来拜访,总是逗留很久,我们谈天说地,聊聊最近的新鲜事,聊聊女人。慢慢的,我的思路越来越广阔,而且他一直很幽默,聊的多了,我渐渐有了特殊的幽默感,常常能帮人解围,这一点也成了我在朋友圈里讨人喜欢的原因之一。呵呵,我父母都是比较正派,比较严肃的那种,我就完全相反,这一点老爸老妈至今还不能理解:)。
高中就要结束了,要高考了,一家人都紧张得要命。六号的晚上,我生平第一次失眠了,人处于半睡半醒状态,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各种各样的公式、图形在翻来覆去的倒腾,而且近几年较少拜访我的各种怪异的影像也乘虚而入,在天花板,墙壁,以及一切我可以想象的地方乱舞。
忽然,那些影像悄悄隐去了,我知道谁来了。
那一次,我只记得我们好像谈了很久很久,似乎说的都是他的一些事情,但说的什么我却一个字都不记得了。只觉得谈完后头脑很干净,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畅。
他站起身来,笑了笑,“我该走了。”
我翻个身,盖好被子,在闭眼前瞄了一眼枕边的闹钟,离我上床只过了不到半小时。
“睡吧,明天我叫醒你。”
我睡着了,睡得很香。第二天,我在闹钟响起的前五分钟自然醒来,我在心里默默的说了声,谢谢。
这年的高考,题目很难,我们学校整体考的超级差,我感觉也不佳。因为事先无法得知全省情况,(先报志愿后出成绩),老师都奉劝我们要稳妥。当我说出我计划冒险填报我梦想的大学的时候,遭到了从老师到全家的一致反对。我之前学习成绩一直在年级前十,老师怕我撞车了可惜,觉得我委屈下,报个本省的重点院校是最保险的。家里人则怕我考不上给他们丢面子,不理解我要求那么高做什么。爷爷奶奶为了劝我,还往我家跑了好几趟。
各种苦口婆心的教导听多了,我开始动摇。爷爷奶奶年纪都那么大了,如果让他们伤心,似乎是不对。白天查阅各种资料,跑学校咨询老师,回家还要接受各位家长的轮番劝解,我被折腾了一天,晚上身心疲惫的靠在床上,感觉脱衣服的力气都没了。这时一只手轻轻的握住了我的手,他来了。
他什么也没说,我们就这样静静对视了很久。他柔和的目光里饱含着温暖和鼓励,清澈得一读就能读懂。什么都不需要说了,我已明白我的决定。
第二天,我在爸爸的骂声和妈妈的叹息声里交上了志愿表,眼神透着坚定。
一个月后,在老师和同学的祝贺声中,我拿回了属于我的录取通知书。
就这样,18岁的我考上了理想的大学,要离开故乡前往一个大城市读书了。临行前几天,他来看望我了,抑制不住的高兴:你终于实现了人生的第一个理想了。你要去的地方有许许多多像我一样的人。你会和他们成为好朋友的,你再也不需要我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我的老师,我的兄长,我的朋友,缓缓扑到我身上,和我融为了一体。他消失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他没有骗我,大学里我碰见了很多知识丰富而且思路广阔的人,我和大家相处的很愉快。和他们谈天说地,我一样可以从多维宇宙理论聊到清宫秘史。
没人觉得我来自一个信息闭塞的小地方,高中连电脑都没碰过。
写完后,我忽然觉得很难过。虽然我一直知道,他只是当年我头脑中想像出来的一个人物,可是他给我的那些帮助都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历历在目。
一个信息封闭的外部环境,外加一个严格管教的家庭环境,培养出来一个拥有无拘无束个性的孩子非常难。也许我潜意识层面存在的某种天性,让我注定要成为这样的人,这才诞生了“他”吧。
总觉得还可以和他见上一面,也许,是在我临终的那一天。
2楼 楼主 ccpp 2020-8-31 11:10:06 救命之恩
从床上爬起来,我又想起了HB,只是,如今再也没有人叫醒我了。
叹了口气,我又想起了高中发生过的那次“鬼压床”。呵呵,当然我不相信有鬼。这个东西已经查明是叫睡眠瘫痪症,原因是大脑部分已经睡着,但另外部分还是清醒的。它可以由压力诱发。40%-50%的美国人一生至少发生一次。但是,那次我遭遇的“鬼压床”却差点要了我的命。
高中我是走读生,中午会回家吃饭,然后睡一觉,因为学习实在太累了。那是一个中午,我照例不脱衣服就躺下了,很快进入了梦乡~
我醒来就感觉不对,虽然能看到天花板(我是半睁着眼睛睡觉的人,像张飞那种),但全身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我明白可能是“鬼压床”了,通常,只要听到一些吵闹声或者自己睡够了,就可以一下恢复正常。
我就静静的等候着。这时候,一只不知名的小虫子飞过来,落在我的鼻尖上,痒痒的。
在我的脑子还没想好对策的时候,我的右手忽然自己抡了起来,抓了抓鼻子,然后又自己放了下去,甚至放下去的时候还顺手往上拉了拉被子。
身体似乎完全还在睡眠,手脚都在做着本能的运动,完全不在我大脑的控制之下。好像和平时情况不大一样啊?
我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右手,试着用了吃奶的力气,仍然无法移动哪怕一根手指头。刚才貌似还灵活无比的手,此时毫无知觉,好像身体完全不属于我了。
如果有人在旁边,看到的将会是一个睡的很香的人,不时还自己挠痒痒,翻个身什么的。我敢说,如果是我妈在这里,一定是慈爱的看着“熟睡”的儿子,然后帮我掖下被子。
可是我心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想动动不了,想叫叫不出。只能不断的出汗——这似乎是当时能做的唯一动作。
正在我江郎才尽之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我翻了个身.
翻身本身并不恐怖,问题是那一下没翻好,我变成面朝下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于是我开始呼吸枕头里的浊气,织物的味道和我呼出的潮气混合成一种难以言状的气味,在我的肺里窜进窜出。我试着动了动,还是动不了。
我感觉枕头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而且变得暖融融、湿漉漉的;我感觉到自己的口水在往下流,浸透了口鼻周围的枕巾。我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眼前一阵阵金星冒出,耳畔开始响起了嗡嗡的耳鸣声。意识也开始模糊。
我本能的意识到身体缺氧已经非常严重了,求生的本能让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想支撑起身体,但身体却如同一堆烂泥般毫无动静。娘的,就要憋死了还是动不了。
耳旁的嗡嗡声一下子变的很大,像是有人在我耳边敲钟,如果你敲一下那种大钟,再把耳朵贴上去,听到的就是这种声音。一下一下,像是为我敲的丧钟。
两次钟声的间隔里,我似乎还能听见爸爸妈妈在客厅里交谈的声音,哪怕我能喊一声,他们就会过来救我。可是我连喊一声的力气都没有。
我的眼睛不受控制的溢满了泪水,一滴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沿着鼻梁,滑落到面前的枕巾上。有些人临死前会流泪,我原以为自己一定是笑着走的,没想到……
耳边忽然有人声嘶力竭的大叫:啊——
是HB。
他疯一样的对着我的耳朵吼叫,我从没听见他这么大声的吼叫过,那声音甚至暂时把钟声都压了下去。
忽然,我发现自己能动弹了。
我几乎是飞起来的,然后面朝上软软的瘫在床上。拼了命的喘气,似乎要把一辈子的空气都吸进去。我躺了好久好久才把气喘匀。
等到能爬起来的时候,感觉全身酸痛,对着镜子看看,发现脸仍然是猪肝色的,眼睛布满血丝,加上一脸的口水。裤裆湿漉漉的,我尿裤子了。
耳边的嗡嗡声渐渐消失了,窗外的鸟叫人声重新传入了我的鼓膜,世界的声音一下子变的那么清晰,我甚至觉得我能听到蚂蚁爬行的声音。
忽然觉得之前聒噪的麻雀声是那么的动听,活着真好啊。
枕头上有一张我的脸压出来的印记,已经变形,被口水浸成了深色,像是一张诡异的脸。提醒着我刚发生的事情是完全真实的。
手忙脚乱的换裤子,换枕巾,要让爸妈知道我这么大了还尿裤子,非要羞死人了。再说下午还有课。
我背起书包,跨上自行车准备出门,这时听见HB在耳边轻轻的说:
快上学去吧!
3楼 楼主 ccpp 2020-8-31 11:10:48 小白狗的故事
从小就非常喜欢小动物。小时候家里挺穷的,我前边告诉过大家连厕所都没有。9岁之前,家里仅有的高档一点的电器是一台黑白电视机,那是妈妈的嫁妆。
那个时候没有有线电视,无线信号又不稳定,经常看电视就是在看下雪。不过年幼的我还是看的津津有味,那天我在电视里看见了一条披着雪白的毛的小狗,画外音介绍说那是哈巴狗,虽然节目没有看完画面就被雪花点充斥,小小的我还是对这种狗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是啊,周围也有人养狗,可都是些农村弄来的土狗,杂毛狗,样子普通,还脏兮兮的,虽然我也很喜欢他们。可是之后,每当我摸起东头吴大爷家的小黄狗,总是想起电视里那只毛色雪白的小哈巴狗。
隔壁叔叔,一直打光棍。在我6岁那年终于找到了老婆,是个外地的女人,那女人非常的白,干瘦,走路有点轻飘飘的,大概因为听不大懂本地方言,话比叔叔还少,也从不和邻居打招呼。然而五官清秀,在我们那里算美人了。于是,寡言的叔叔脸上开始有了笑容。
在附近男人的眼睛开始围着那位漂亮的阿姨转的时候,我的眼睛则开始围着阿姨带来的一条小狗转。
那是多漂亮的一条小狗啊,和电视里的一样。它披着雪白雪白的长毛,连脚和嘴巴都被毛遮住了,跑起来就像一个滚动的雪球。它一直乖乖的在阿姨身前身后转,一点都不像满街跑的土狗们边乱舔边狂吠。我一眼就喜欢上了它。
阿姨不是个好女人。我一直这么觉得,因为她不喜欢小狗。走路又快又急,根本不管小狗在后边颠颠的追的多辛苦。那天我在门口玩家,看到她路过,铁青着脸,眼神好吓人。似乎是碰到了什么倒霉事,小狗上前迎接,她理都不理,只顾自己进门,然后“蓬”的一声把门带上,可怜的小狗差一点就被门夹死。
我一直很想摸摸小白狗。可是小狗胆子很小,只敢和阿姨嬉闹。那天我瞅准机会,接近了小狗。笑眯眯的轻轻唤它,它试探着跑了过来,然而,在我的手指触碰到它的头顶之前,小狗一下子缩了回去。跑回了阿姨的身后,缩着不出来了。我只好失望的回家了。
不过那之后,小狗开始往我家跑。它似乎很饿,因为,我们家吃肉,它喜欢在门前探头探脑的。可是它还是很怕我,只要我一走上前,它就立刻跑的无影无踪了。那天中午,妈妈烧了红烧肉,小狗又跑到我家门前了,我夹了一块肉,走到门口,见到小狗在邻居叔叔门口转圈圈,犹豫着要不要过来。我把肉丢在门口,回去了。
下午上学,肉已经被它吃完了,连油花都没了。水泥地上只留下一小滩湿漉漉的痕迹,那是小狗舔的。它确实很饿。那阿姨真坏。
当时小小的心里就有了怨恨,总觉得坏人就要有报应,故事书里都是这么讲的。不过没想到,有一天变成真的了。
一天上午放学,看到隔壁叔叔家围着一堆人,附近的小孩子都挤在人堆里看热闹。我从小就不喜欢热闹,自个回家了。
家里爸爸正在和妈妈说话:"…真惨,隔壁小郑夫妻两,说没就没了…煤气没关好…她老婆发现的时候身子就硬了…小郑送医院没抢救过来……"
我依稀还是懂的,叔叔和阿姨都死了,就像我抓的虫子会死去那样。
忽然心里一惊:
“爸爸,隔壁家那条小白狗呢?”
“什么小白狗?”爸爸说,“隔壁那家根本就没有养狗。”
长大了,见到了真正的哈巴狗,才发现和自己靠电视里模糊的影像记忆拼凑出来的“哈巴狗”完全就不是一个样子。
“小白狗”根本就不是哈巴狗!甚至想起来都不像一条狗!
那是一个浑身长着拖到地上的白毛,会被肉味吸引,会跟着人跑的东西。
4楼 楼主 ccpp 2020-8-31 11:13:06 我生命中的那些小动物(鸡篇)
大概5-6岁的时候,住的是比较靠近乡村的老屋,那里每户都会养一些家畜,比如鸡鸭还有狗。不过我家除了以上之外,还养了一对大鹅~
每天放学后,我要去外边大院把家里的鸡鸭鹅们都赶回家的鸡圈里,我先唤最通人性的俩鹅,然后它们会帮我驱赶那群鸡(鹅确实比鸡要聪明许多,我一直这么认为)家狗小灰也会摇着尾巴来帮忙。于是,两只大鹅打头阵,群鸡随后,最末是我和摇着尾巴的小灰,浩浩荡荡的队伍就这么一直开进家门。
偶尔我有心情的时候,会追着鸡玩。养过鸡的人都知道,在户外,一只成年鸡是很难被抓到的,一般起码要两个大人围追堵截,而且即使鸡被逼到绝路,也会忽然“咯咯”大叫一声吓你一跳,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人缝里飞出去。
然而,我抓鸡却百发百中。小小的我腿短短的,跑的却不慢,而且特别擅长预判动物的行动,基本那鸡有了转弯的想法,我三步变两步就已经赶到它预谋的逃生地点了,所以鸡们除了惨叫着束手就擒之外毫无办法。不过我抓到手后,玩捏一通就又放掉了,可能还会奖赏它一些米。
不过,美好的日子并不太长,因为隔壁家买来一只很大很凶的红公鸡,很快就打败了院子里所有的公鸡。然后可能嫌对手不够强大,开始见到小孩子就啄,啄哭了很多过路的小孩子。而且这只鸡很奇怪,喜欢飞起来啄人的眼睛,我就亲眼见过。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这只公鸡飞奔过去猛啄一个过路小MM的眼睛,她头偏了一下,立刻太阳穴被啄出一个小血窟窿。于是,满院小孩子都开始绕着这只鸡走。
不过我不信这个邪,每天路过那家的时候还是照样走直线。一开始,可能因为我人长的瘦小,穿的也比较朴素(我从小就不喜欢穿鲜艳的衣服),并未引起他的注意。于是相安无事了一阵子。
直到有一天。我下午放学回家,刚走到大院里,远远就看见那只大公鸡正在踱方步,他看起来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附近散布着几只畏畏缩缩的公鸡.那只大公鸡跑过去啄了几口附近公鸡的鸡冠,没有得到什么反抗,自觉无趣,遂放弃了.这时候,他忽然发现了已经快走到他面前的我.
于是人鸡大眼对小眼,公鸡用金色的眼睛盯着我看了一会,我还是站在原地,丝毫没有逃走的迹象.他显然被我的举动激怒了.脖子上的毛全部竖了起来,嘴里发出沉闷的喔喔声.然后双爪蹬地,翅膀扑扇着,尖利的喙直冲我的面门扑过来~
我忽然心中生起一股气愤,本能的半转身抬起脚,然后拼了小命朝鸡踹去……(后来发现这就是跆拳道的“侧踹”,踹的好的话劲道很大的)
那只鸡刚上升到一半,翅膀完全打开,毫无防卫的准备,结果被我踹个正着。只听一声闷响,公鸡直线被踹出2米开外,然后撞上了垃圾箱的外墙,然后~就和动画片里演的一样,沿着墙壁慢慢滑下来,眼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他在地上扑腾了一会终于爬起来,惨叫着一瘸一拐奔自家而去,没忘记绕开我一个大圈子~
从此,我每天依旧背着书包从邻居家门前走过,依旧傍晚赶着鸡鸭进圈。而那只鸡在一段时间以内见到我都会箭一般逃开八丈远~并且过路小孩被啄事件貌似就到此为止了。
5楼 楼主 ccpp 2020-8-31 11:13:49 老屋那边,留给我影响最深刻的两条狗是大黑和小灰。
大黑,是我自己给大院门口那家人养的大黑狗取的名字,小灰,是自家养的小灰狗的名字。
大黑
大黑和我算是不打不相识。他可能有比较多的狼的基因,长的像狼,吠叫声也特别大。恼的时候,他会呲出雪白的长牙齿,脸上的肌肉皱到一起,嘴里发出警告的呜呜声,如果还不识趣的话,腿上的肉大概就要掉一块了。
那天,我带着一个女同学回家(汗啊,初小就带女生回家!)路过那家门前的时候,忽然飞过来一根骨头落在我前面,我想也没想就一脚把骨头踢飞了。然后耳旁就响起了沉闷的“呜呜”。
现在想起来,骨头大概是他家丢给大黑吃的,我直接把他的食物送上了天了,他当然要生气了。
大黑龇着雪白的牙,露出红色的牙龈,嘴角淌着涎水,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短暂的警告之后,大狗冲我们狂吠起来,前爪抓地,身子微微弓起,好像就要朝我们扑过来了!
和我一起的小美眉吓得叫都叫不出,只会抓住我的胳膊哆嗦。
可能是忽然被狗攻击觉得莫名其妙,加上在女生面前落荒而逃实在太没面子,可能……总之我做出了一个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举动。
我忽然觉得脸部肌肉绷到了一起,然后就冲着那狗俯下去龇出牙,最大限度的张开嘴,喉头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
真奇怪,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大黑立刻变得低眉顺目,耳朵朝后压,嘴里的呜呜声变成了示弱的咻咻声,还低头闻了闻我的脚。
我转过头,脸上的表情还没有来得及变过来。我永远忘不了那小美眉见到面目狰狞的我时震惊的表情!
先被狗吓到,然后被我吓到,小MM估计受到了强烈刺激。只见她目光直直的,缓缓放开我的胳膊,然后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退到几米开外,忽然就哇的一声哭出来,然后边哭边跌跌撞撞朝自己家跑。
貌似我的第一次约会就这样泡汤了。
我无心逗留,飞快的跑回家,气喘吁吁的跑向穿衣镜。想看看究竟是怎么了?
镜子中的我,大大的眼睛,饱满的额头,略斜向后方的大耳朵,天真无邪的像画册里的小精灵,我对着镜子绷起脸,却怎么也绷不出凶恶。反倒把自己给逗笑了。
小MM从此停止了和我的交往,但大黑却和我亲热起来,我在院子里玩的时候他会试探着往我旁边凑,我有时也会丢给他一些吃的,然后乘机给他挠痒痒。我感到骄傲的是,大黑是一条孤傲的狗,性格彪悍,从不主动亲近除主人以外的人,就像一条狼。我是院子里他唯一的人类朋友。
以后的日子里,每天放学走进大院,大黑和小灰会一起摇头摆尾的跑过来,我分别摸摸他们的头,和大黑说再见,然后就跟着小灰,蹦蹦跳跳的往家里去啦~
小灰
小灰其实并不小,只是因为小时候刚来的时候是个小不点儿,都习惯了他是一只“小灰狗”,所以才得来了这个名字。其实长大以后,体型比一般土狗好像还要大一点。
在我人生最初的记忆里,小灰就存在了。妈妈说,小时候我最喜欢把手塞进他嘴里数狗的牙齿,每次都把妈妈吓得心惊肉跳的:那么娇嫩的小手,就算狗不想咬人,万一一个不当心合上了嘴怎么办?不过我的手至今还是好好的。
与孤傲的大黑不同。小灰是一条脾气温和的狗,用我的话说就是很耐捉弄。很小的时候经常企图骑在狗背上让狗驮着我,那时侯我虽然瘦,但对一条狗来说也不轻了,小灰总是艰难的驮着我,一步一拖的往前走,轻轻的咻咻的叫着求饶,直到驮不动了就趴下来翻过身体——在动物的语言里,躺下露出柔软的肚皮的意思是示弱求饶,那意思就是:我百分百的信任你,把最软弱的肚皮交给你任凭你摆布了。
每天上学,小灰就跟着我一起,一直走到学校才自己跑回来,放学又会准时在大院门口守着。心情好的时候我就捉弄他一下,故意把食物拿得高高的,非要他表演跳高跳到满嘴口水我才肯给他吃。心情不好的时候懒得搭理他,他也十分知趣的自己走会墙角卧好,从不纠缠不休。
不管我对他好还是不好,小灰对我都一样。就算我烦到踢他一脚,他当时会慢慢走到一边蜷缩起来,委屈的小声咻咻叫着。第二天一早还是会摇头摆尾的和我一起上学。
后来,小灰有一次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爸爸说,小灰是被别人打死了做成狗肉火锅了。我难过了好久,并且,发誓绝不吃狗肉了。我之前没有吃过,这一生也绝不会再吃。
小灰就这样走了,只留下一张唯一的照片。照片里,炎炎的日光下,我坐在椅子上,表情有些拘束,小灰正蜷缩在我的影子里打盹,一只耳朵仍然警觉的竖着,随时准备着保护着他的主人……
6楼 楼主 ccpp 2020-8-31 11:14:14 鹅
小时候受到安徒生童话《丑小鸭》的影响,当我见到这两个灰不溜秋的小东西的时候,认定他们将长成洁白的而且会飞的白天鹅。不过事与愿违,小灰鹅们长大了只是变成了大灰鹅,而且也飞不起来。
但是这两个家伙并没让我失望,都特别的聪明。每当傍晚我赶着鸡鸭进圈的时候,他们就好像是我的牧羊犬,去忙着驱赶那几只舍不得进圈的,不听话的一律挨啄,于是,所有的鸡们都撒丫子往家跑去,我和小灰则跑跳着跟在鸡群后边,背景是金色的夕阳。——如果是现在,我一定会拿出相机拍下这幅画面,取名《回家》。
如果生活一直这样继续那是多么美好啊。可是那一天我的一次失误,把他们俩给葬送了。
那天,我依旧蹦蹦跳跳的赶着鸡群回家,经过家门槛的时候我卯足力气一跃而过(我家门槛是那种很高的木头门槛),两只大鹅中的一只不知道为什么跑的慢了,刚好就处于我的落脚点——那个镜头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我就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一点一点下落而毫无办法,右脚的正下方,是那只大鹅的头颅。
我呆呆的站在门边,那个大鹅已经头朝前痛苦的趴在地上,额头上是脏兮兮的鞋印,另外那只大鹅站在他旁边,用嘴一次次拱着他的身体,试图帮助他重新站起来,然而一次次都失败了。
我慢慢往后退,当时那感觉就和杀了人差不多。我慌乱的把鸡赶进圈,犹豫了好久才把这事告诉妈妈。当然,我挨了一顿臭骂。妈妈过去看看了看那只受伤的鹅,摇了摇头。她想把伤鹅搬走,却挨了另外那只鹅狠狠的一啄!
算了,妈妈说,让他们俩一起呆一会吧,我们先吃饭。
那顿饭我基本没吃下什么,耳畔那只守护同伴的大鹅凄厉的叫声一下一下扎进我的鼓膜,让我坐立不安。
入睡前,妈妈又去看了一次鹅,他已经叫不出声了,然而不肯进圈,也不让任何人碰那只伤鹅。我缩在被窝里,心跳个不停,似乎朋友就这样变成了凶手,我不敢想也不敢看。
第二天我一早就醒了,悄悄走进前院。那副景象我永生难忘。
那只伤鹅保持着受伤的姿势,已经僵硬了。另外那只趴在他身边,脖子轻轻搭在死去的同伴身上。
没过几天,另外那只鹅也死了。
事情过去很多年了,我应该也算是个成熟的男人了。可是,偶尔不知道为何还是想起这些事情,总觉得我有罪,从小到大或者是吃掉或者是玩死那么多小动物。当然我知道这是生命的循环,为了生存人类必须吃掉他们以补充自己的养分,但是内心的罪恶感却无法消除。这个怪圈似乎所有人都无法逃开,就算素食主义者,吃掉的植物也一样是生命,未必他们就没有痛苦,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生命是平等的,他们不会因为物种的贵贱而有高下之分,没有任何生命生来就是低贱,必须为其他生命服务的。然而,我们为了生存就必须毁灭别的生命,否则就是死路一条。从这一点来说,其实我们都在犯着不同的罪吧,哪怕是和尚,是神父,都一样。这一点好像没有任何宗教可以说的通。
所以我们必须努力,尽最大力量挽回自己的过失,让这个世界更加美好。所以我一直很鄙视懒散的人,什么也不做的同时是在不断消耗的,等于在不断的借钱,但却不还。(所以很多中老年朋友会说:出来混的,早晚是要还的)年轻人更应该好好规划自己的未来并付出对应的努力。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给予每个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怎样度过呢?当他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感到羞耻。
很多人说自己见到了鬼魂,被鬼追着跑要打要杀的。呵呵,其实你见过被你杀死吃掉的动物们来集体追杀你吗?我想如果有轮回,他们早已安心的进入下一个轮回,把这个世界的事情忘记了。如果一只小虫都能宽恕人类的杀身之仇,身为最高等生命的人类还在为一些小事纷争,是否太可笑了点?我在10月19日给gmlgyq的回复里已经把这个问题讲明白了,宇宙本来就是从虚无开始,以虚无终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啊。
嗯,如果被我害死的动物们有那么一天真的不服气,要集体找我报仇的话。我的命给你们吧。
7楼 楼主 ccpp 2020-8-31 11:14:54 作者:小夜格格Lv2时间:2008-10-2917:45:00
看到小灰那段我哭了。
我曾经有一只一模一样的大灰狗,不过没名字,从我记事就养在家里,据我爸爸说,是我出生那天跟人家要来de,说我们俩同岁。。。长大了它每天送我上学,又在傍晚准时停在学校门口,风雨无阻。每次看见我,它就拼命摇尾巴,亲昵的围着我转一圈,撒腿往家的方向跑去。跑了半天发现我没跟来,就撒欢儿的跑回来,转一圈,又跑远、、、一个冬天我们参加表哥的婚礼回来的很晚,远远听见大灰狗凄惨的婴儿啼哭般的大声呻吟。。。妈妈说他可能饿坏了,谁知打开门的瞬间,大灰狗蹭的窜出来,差点把我撞到,爸爸气咻咻的骂了他,大灰狗委屈的吱吱叫着,把我们引到正屋,突然四腿一伸,口吐白沫。。。爸爸赶紧叫了兽医来也回天乏术。后来听邻居讲,这狗呻吟大半天了,估计就等我们一家回来见最后一面呢。。。我和年幼的妹妹哭成一团。。。。幼时的记忆被楼主唤起,好难过啊
8楼 楼主 ccpp 2020-8-31 11:18:42 指路人
第一次见到海的经历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天气不怎么样,阴沉沉的,虽然正值夏季,但站在海边,海风还是会吹的人冷嗖嗖的。不过坏天气丝毫没有影响到我们一家的心情,我们开心的脱掉鞋子,赤脚在沙滩上行走。我看着湿漉漉的沙子从脚趾间冒出来,然后被浪卷走,痒酥酥的~脚旁就是断断续续堆积成带状的一条贝壳带,主要由破的牡蛎壳组成——看到这里,我不由得叹了口气,电视上看到的沙滩可都是散布着各式精致漂亮的海螺的~
虽然天气凉,海滩上和海水里还是有不少人的,年轻时就是游泳健将的外公看得心痒痒想下水,立刻就得到了我的大力响应~于是我们不顾外婆的强烈反对,去换了衣服,穿个裤衩就下了水。
绿色的海水有点凉(岸边的海水其实没那么蓝,看起来偏绿,而且有点灰灰的),下去就起了鸡皮疙瘩,而且随着海风的节奏,水里不断涌起一股一股的波浪,让人难以站稳。外公开始游“自由式”,我不会游泳,只好站在齐胸口的水里,无聊的用手驱赶着一群小鱼,居然还捉到了一条~
这时,我忽然发现远一点的地方站着一个似乎和我年纪相仿的小男孩。他背对着我站在齐脖子深的水里,每当一股浪花涌过来的时候,他就往上一窜,而随着浪花过去,人也就刚好落下,这样就保证脑袋一直在水面上了~我觉得很好玩,于是走到他旁边,跟着一起学~
开头几下我跳的很好,有点得意忘形了。这时候涌过来一个特别大的浪,我使足力气,双脚蹬向海底那么一窜~不幸的是,时间没控制好,我跳的虽高,但是起跳太早~于是,在我往下落的时候那股浪刚好打过来,我瞬间没顶。
我在水里被浪打得失去平衡,身子开始翻滚,似乎有种力量让我无法站起来。我努力睁开眼睛,看到的都是变幻的光影和水流,分不清楚上下左右,手脚只在徒劳的划动而毫无办法。我拼命憋着气,脑子中闪现的居然是浪过去后的那一下回吸会不会把我卷回深水?我竭力平衡着身体,感觉自己在随浪往前冲~但是这个“前”,是朝浅海还是深海,我不知道。
朦胧中看到眼前出现一双人腿,本能的一下子抱住,然后被那人带着游向前方,周围的景色慢慢清晰,我趴在膝盖深的水里,怀里抱着一双男人的腿~囧
赶忙放开手,担心的仰视着那位高大的叔叔,觉得自己要挨人家骂了。可是,真奇怪,那位叔叔甚至头都没回,径直向前走去,消失在沙滩上的人群之中~
还好家里人都没注意我的丑态,但我也无心游泳了,无聊的坐在水里,想着刚才的事情。真奇怪,我清楚的记得抱住的地方是他靠近脚踝的小腿,可是那个男人又是双脚离开海底那么游着带我向前的,他两条腿都被我抱在了一起,还怎么游泳的啊?而且好奇怪,他似乎完全没感觉到被人抱住了?甚至连头也不回一个?
想着想着,小小的脑子想成浆糊也没弄明白。
等外公尽兴了,我换好衣裤,用干毛巾抹一抹小平头。虽然没有镜子,我还是能感觉到搽了“摩丝”的根根耸立的效果,于是十分臭美的昂着脑袋,跟在外婆外公的后边朝旅馆的方向走~
途中,我忽然看到眼前有几个看起来比我还小的小孩在做沙雕,哎呀那沙雕太漂亮了,精致的程度不亚于一个实物城堡,看看周围并没有大人,我确定是这几个小孩做出来的。我忍不住停下脚步,观察他们这件漂亮的作品。他们年纪虽然好像都很小,可是一个做的比一个细致,还知道往沙雕里插东西做骨架支撑起墙体,用不知道什么做的薄片儿把外立面刮的光光顺顺,他们都深深埋着头,合作的有条不紊~我觉得他们肯定是少年宫沙雕班的!
看得我心痒痒,也想试探着加入。正犹豫间,这些小孩却忽然像听到了什么指令似的,齐刷刷站起来,在我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一齐跑远了,只留下我呆呆的看着那个精致的城堡。
这才想起来是要回旅馆,四顾周围,才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陌生的海滩上,四周都是陌生人,外公外婆早已不知去向。
我方向感直到现在都是很差劲,那时候更是压根就记不得怎么回去了,偏偏又生性怕羞,不愿意开口问人家。只好盲目的在沙滩上乱走,穿过一拨又一拨人,希望能看到自己的家人~可是一次次希望都落空了~
那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暗了,似乎是要下雨,海水里的人群也开始三三两两往陆地移动,我又是着急又是慌张,只顾闷头走,脚步加快了许多~一不注意就撞到了一个人~
抬头一看,那是一位高大的叔叔,戴着灰色渔夫帽,压得极低,低到我从仰视的角度都无法看到他的眼睛。他穿着长袖长裤,外加夹克背心,一身秋天的打扮和海滩上的背心裤衩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的右臂直直的伸着,指向自己的右边,最奇怪的是,他在笑,双唇绷的紧紧的,露出一排在当时偏暗的光线下,显得白森森的牙齿
。
通常这种情况,我会挨上一句:“谁家的孩子这么不长眼睛?”可是我低头等了好久,也没等到一个字。抬起头来,却发现他一点变化都没有!
他还是那个姿势,笔直的指着那个方向,脸上还是完全相同的笑容,甚至连嘴角上扬的角度变化都没有。
我看看四周,并没有别人,甚至远一点的人也没有朝这边看的。我抬头,依然是完全相同的笑容等着我。
我疑惑的转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眼前的人群似乎散布的有某种规律,中间一条若隐若现的“人缝”正保持着相同的宽度,向远处延伸。
我觉得自己被某种力量牵引,不由自主的朝那“人缝”走去。
走了几步,我忍不住扭头往回看了一眼,见到那位叔叔已经把手放下来了,他快速背向我走向远方,很快就融入人群看不见了。
我把头转回来,一边使劲想着刚才的怪事,一边不由自主的沿着那条“人缝”形成的路,向前快步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只知道我的脚都酸了,然后~就看见外公外婆在前边~那个激动啊~飞跑过去~
跑到还有好几米的时候,忍不住叫起来:“家公!家婆!”
外婆一回头,看见我在后边,奇怪的说:“XX(我的小名),侬(你)一哈(下)子挣开家婆的手跑后边气(去)做什么?”
我又好气又好笑:“家婆,哦(我)刚才看人家小孩用沙子推城堡,哪有拉侬手喔?”
外婆唠叨着我不听话之类,抓紧我的小手。祖孙俩一起朝旅馆走去。
事后想起来,确实不大对劲。外公外婆都很疼我,而且都是很细心的人,外婆如果出门从来都是拉着我的手走路——不拉要被她骂的——更何况我妈也在,怎么可能丢下我走那么远?
如果外婆说的是真的,不是她的错觉的话,她是一直拉着一个小孩子的手在走的。
可是,我那时并不在她身边。
9楼 楼主 ccpp 2020-8-31 11:21:57 蒸发
从小我就是个爱恶作剧的人,用我奶奶的话来说,就是:鬼精鬼精的~鬼精鬼精的小孩子经常干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来~比如~
小时候,每个暑假,爷爷奶奶都要孙子去他们那里住几个月,这个暑假也不例外.家乡夏天的日头毒辣辣的,我照样外头瞎玩,以至晒到脱皮,黑泥鳅一样,为此没少挨骂.
一天黄昏,我和小伙伴们下河摸鱼虾弄得一身臭泥巴,回到家自然又挨了奶奶一顿臭骂.然后奶奶嘱咐我洗澡,自己转身去了厨房弄晚饭.
冰凉的一桶自来水浇下去,我长出一口气,真TM爽啊!那个时候我都是直接在院子里洗澡,邻家大婶在墙头上偷窥我也不怕,被看两眼又不会少块肉~
洗完澡,光着腚跑进家自己找衣服穿,在柜子里翻来翻去找出一条裤衩,这时候我眼角的余光忽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
爷爷奶奶之前都是地主出身,家里的东西虽然经过文革洗劫,还是留有一些别人家没有的东西的,比如放在杂物间那个到我鼻子高的留声机(也可能是音响之类).可不是电影里那种金色大喇叭,是长的像一个柜子的东西,前面挖了个圆洞,贴着一层用金线绣着精美花纹的布,里边有像一个方向盘那种的电磁铁,还有很多线圈,二极管之类的,(我之所以知道这么清楚是因为我把它给拆了,代价是一顿打).除了留声机,还有一些古色古香的家具.比如我现在正在看的柜子~
那是一直放在墙角的一个黑色实木柜子,分成了几格,左边一格占了1/2,比较瘦长,一直锁着.右上一个占了1/4,是个放杂物的小空间,里边是几个以前放饼干的铁盒子,我打开过,然而失望的发现里边都是些碎布头,纽扣之类.然后下边是三个抽屉,塞着一些爷爷奶奶当年黑白照片的相框,颜色都模糊不清了.和报纸之类塞在一起.
然而今天,左边那格的门居然开了!在我的印象里,那个门从来都是锁着的,而且超结实,我用铁丝都捣不开.(我妈办公室的门就可以).
那个门开了一条缝,窗外落日的余晖够不着它,缝里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
我好奇心立刻上来了,套上裤衩,就猫过去了.
拉开柜门,我不由叹了口气.里边什么也没有,大概这在之前是个衣柜,所以里边丢着几个老式的铁丝衣架.不过柜子里并没有可以挂衣服的横梁.
或许是后来拆了,我心想.
底儿上还有几张报纸,我拾起来看看,报纸印刷很模糊,上边印的人都穿着土得掉渣的肥棉袄,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了.柜子里边很普通,除了有股灰尘的味道啥也没有.
然而有一件事情是我当时没发现的,那就是,报纸也好,铁丝衣架也好,都是崭新的.
"小海子,吃饭了!"奶奶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我没应,脑子却忽然冒出一个恶作剧:我要躲进这柜子里,让爷爷奶奶都找不着.
我立刻猫进了柜子,把门关上,黑暗包围了我.只有门缝里射出的那一线光,划在我的眼睛里.
柜子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陈年气息,刚开始闻着像灰尘,现在又完全不像了.更像泥土和树木的味道加一点油墨香.柜子里说不出的凉爽和透气,我猫了那么久,一点都不觉得憋,虽然这柜子并不大.
奶奶叫我吃饭的声音再一次从柜子外边传来,这次奶奶进了房间了,却没发现我.我开始偷笑了.
我依稀听到自行车框框的响声,是爷爷打完麻将回来了.
"老东西,小海这伢子不晓得跑气(去)哪里落?"
"跑出去玩气(去)了嘛,过一哈(下)子不就回来了?"
"不行,哦侬(我)出去找哈(下)!侬(你)在旮(家)里找哈!"
说完奶奶的脚步就远去了,很快远远传来唤我的声音.
我听见爷爷在房间里自言自语:"这伢子,刷(说)不准又猫在什么地方!"
爷爷的想法很有根据,因为我在家失踪好几次了,每次都是在床底下,电视机柜后边被发现.
我紧紧憋住笑,一动不动,生怕被爷爷发现.
爷爷开始在房间里翻动,透过那一道细细的缝,我看到他在探头看电视机柜的后边.
"怪了,床底哈也没有哇"
我终于憋不住笑,出了一点声音.赶紧用手捂回去.
然而爷爷还是听到了,他乐呵呵的说"
"小海子,哦(我)晓得你躲在这房间里,快点出来气(吃)饭,一会不听话又招你奶奶骂!"
爷爷的确很强大,我在饭菜的香味和奶奶的骂双重压力下差点就自己出来了.不过最后一刻还是忍住了.
爷爷见没了动静也只能罢休,他朝我藏身之处走过来,"看我把你这个伢子揪出来!"
附近再没有藏身的地方了,只剩下这个柜子了.显然,我不可能躲在抽屉里.所以爷爷打开了右上角那个小格子的门.当然,里边只有饼干盒.
除非我练过体操才钻得进那种地方,我心想.
"奇怪,这个门怎么是开的?"爷爷的声音.然后柜子被一下拉开~
终于被发现了啊,我脸上笑成一朵花一样.通常这样,我就不会挨骂了.我马上去吃饭~我保证以后不躲了~明天在家做一天作业~诸如此类的说辞在我脑海里嗖嗖乱飞~
爷爷弯下身子,几乎贴到我的额头.然后朝我看了看.
然后说:"真奇怪,这伢子到底跑哪去了?"
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爷爷在我面前,缓缓把柜子的门重新关上了。
我蹲在柜子里头,用小脑瓜使劲想,怎么也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爷爷就在眼前,他的鼻梁都快碰到我的脸了,却居然看不见我?
我轻轻打开柜门,钻了出去,扑面的热浪登时袭来。
客厅里,爷爷大概找的不耐烦了,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时不时朝门口瞅两眼,看我或者奶奶是否回来了。
我大摇大摆走过去,坐在爷爷身边。然后歪着头盯着他。
爷爷依旧在读报纸,没有注意到我。
我玩心又上来了,伸出手,一下子挡在眼镜前边,这下看你还怎么看!
爷爷的头没有动,只是用手抖了抖报纸,然后继续保持着相同的姿势读报。
我呆住了。
我缩回手,试着在爷爷的眼镜前晃了晃。爷爷,一点反应也没有。
爷爷看不见我了。
我捂住耳朵,然后放开嗓子:啊————
爷爷还是那是那个姿势,他也听不见我了。
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门外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奶奶回来了。
对挨骂的担忧化为急于搞明状况的焦急,我转身朝大门跑去。
“奶奶!”
奶奶已经风风火火的推门进来,脸上写满了焦急,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我刚好冲到她面前,被奶奶撞了一下,整个人失去平衡。刚好前边就是家里的门槛,我一下子被绊倒,一交趴在院子里。
我没吭声,从小到大摔倒,我从来没吭过声。
奶奶被我撞了一下,身子略歪了歪,然而却没朝后看,直接走向读报的爷爷。
“老东西!小海子找到没!”奶奶一把抓走爷爷的报纸,声音已经是急得上火。
她不知道,她找了半天的孙子正趴在院子里,膝盖跌破,而且郁闷得要死。
我使出最后一招:哎哟哎哟!的叫起来。
奶奶闻声转身奔过来。
“这伢子,怎么光着身子趴在院子里!”
我激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总算能被看见了。
光着身子?
我低头看了看,的确,我赤身裸体的趴着。早些时候套上去的裤衩不翼而飞。
奶奶一把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拎起来,就这么一直拎到卧室里,把我丢椅子上坐好,叫爷爷去拿块湿毛巾帮我擦擦身上的灰,自个则在柜子里翻,想翻条裤衩给我。
“你这伢儿不听话,死哪里去着(了)?皮痒了是不?下次……”奶奶一边絮絮叨叨的,一边拉开下边一个抽屉。
我乖乖的坐着不敢动,脑子里想着刚才的事情。
似乎那一交,把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重新拉回来了。
我再不敢胡闹,乖乖让爷爷擦干净身子,套上衣服,低着头吃完饭然后上床。
第二天,我醒的很迟,睡醒都十点多了,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回味着昨晚一夜乱七八糟的怪梦。
柜子。
我忽然想起来。睡意全无,爷爷奶奶好像都不在家。正是大好时机。我跳下床,直奔柜子而去。
可惜,它又被锁得死死的了。而且我有种怪怪的感觉,似乎我不应该再打开它了。我摸着柜子上光滑的黑漆~似乎感觉它在微微颤动~
我之后没有向奶奶要柜子的钥匙,一直没有。也不再爱用铁丝捅那个锁眼,不知道为什么。
我再一次看到这个门打开,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这时候我们家经济条件变好了,爷爷奶奶退休金也挺高。于是商议换一批家具,那个柜子属于被淘汰之列。爷爷叫来人把它收走。
柜子很旧了,也不是什么名贵木料,收去也是烧火用——我是这么想的。收旧货的人嫌搬走一个大柜子麻烦,就在院子里把它劈散。
破碎的木头发出支支的怪声,我站在一边看着,不知为什么觉得紧张。
那个门被劈开了。阳光射了进去,可以看见灰尘在空气中飞舞。
那一格几乎是空的,没有衣架,没有报纸。柜子底上只有一样东西,收旧货的人把它拾起来,不解的看看,丢到了一边。
我呼吸快要停止了。
那是一条孩子穿的蓝色小裤衩,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就好像昨天有人把它忘记在那里了一样。
只有我知道,那是多年前的那个黄昏,我丢失的那一条。
10楼 楼主 ccpp 2020-8-31 14:39:40 心底的哭声
读大学的时候,住的是集体宿舍,楼对着楼的那种,我们这一届很幸运,宿舍都是新建设的,设施很全,第一年就轮到我们入住。因此也不存在老房子闹鬼吓人之类~呵呵~起码气氛就不恐怖~但是~
一天夜里,睡眠一直很好的我忽然奇怪的半夜惊醒,揉揉朦胧的眼睛看看枕头边的手机,只有三点多,其他同学都睡得很熟。
骂了声娘,正准备继续见周公。忽然就听到一阵哭声从阳台的方向传来,声音还特别大。我爬下上铺的床,蹑手蹑脚走到阳台上,发现声音是从对面宿舍楼飘过来的,大概在靠近楼顶的位置。听得很真切。
我站了一会,确定自己完全是清醒的。那哭声一直不见停。是一个男生在哭,呜呜呜,呜呜呜。
我喊醒了室友,对面有人在好大声哭啊,他们却说,我们什么也没听见。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种很强烈的感觉想到对面楼上去,一个男人哭成这样,一定非常绝望吧。我也许应该安慰他一下子,但是这么晚了,宿舍阿姨都睡了,又有点不好意思去打扰人家。还是算了吧,我继续翻身上床,捂住耳朵,不让那哭声传过来。就这么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
上午上完第二节课回宿舍,就看到对面楼下羽毛球场上围着一群人,我向来没有看热闹的习惯,走过就过了。回到宿舍,才听人说,大概早上9点多的时候,对面一个土木工程的大二男生跳楼了,当场就死了,原因大概是很多科目不及格,他家境不怎么样,他是父母的希望。因为我们班有和他们室友互相认识的,听说一直都看着很正常,当天早上没有课,别人去买早餐的功夫,他不知道怎么就跳了。
但是,当天也有人通宵,没有一个人听到他的哭声,除了我。
也许,那是心底的哭声吧,一个男人在最绝望的时候,表面又要显得若无其事,只能在心底发出无助的哭声。
至今想起来我仍然觉得心里发颤。也许当时我追随心中那种强烈的力量走过去了,事情的结果会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