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写着玩儿——山城怪谈  [转载]
ccpp      202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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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zzfznp
时间:2009-04-0719:51:27


  山城怪谈壹——摸螃蟹
  70、80年代的孩子的娱乐活动其实比现在的孩子丰富,现在的小孩放暑假一大半都跑去上网了,我们的主要活动是去游泳、摸螃蟹、抓泥鳅、打水战。记得那是我还没上学前的一个暑假,我们居民宿舍楼有一大帮孩子,刚好也是暑假,经常约了一起去河里摸螃蟹,那时候的污染非常少,河水清澈见底,有很多不同村的孩子都聚在一条河流里摸螃蟹,岸边的水草里有泥鳅和鱼,不过要带上簸箕,先把簸箕对着一簇水草,然后对着水草一阵乱踩,泥鳅会受到惊吓蒙头撞进簸箕里,捕捞到的几率是很高的。
  但是人实在太多了,所以我们尽量往下游走,避开人群高峰,想找个僻静的地方摸螃蟹,这跟网游找一个好的地点刷怪是一样的。我们大概走了1公里的水路,到了一个水路的交叉点,这里水流太湍急,也不会有鱼和螃蟹,于是我们决定沿着山谷里头的小溪流摸上去,这中间不可避免的要绕一段山路,因为其间有个废弃的大水库,不知道什么年代建的,水库的水是墨绿色的,即使夏天,看着也透着渗人的寒意,因为你看不到底,据说这下面是几十年、几百年,甚至是上千年堆积的淤泥,因为这个地方的地势偏低,我想它天然就是一个水库。即使水性好的人不小心跌下去也会很麻烦,因为淤泥太深了你根本没机会爬上来,就好像什么东西把你拽下去一样……我不知道这个水到底有多深,我曾经用竹竿插过,没插到底,我堂哥说,这个地方死的人非常多,下午6点以后这个地界没有人来,太阳一落山,这一片地域瞬间变得阴冷起来,而我们绕水库走的小路仅仅只有40厘米宽,最窄的地方只有20厘米,要贴着山体走,天黑看不到路不小心磕到石头摔下去死了尸体都捞不到。
  
  绕过这片死水后,我们进到山间,这个地方是两片山脉的峡谷地带,中间大概相隔200米左右的宽度,有一条小河静静的从两山之间流过,这里的水流静谧,而且非常深,潜的地方到我大腿根,深的地方看不见底。我们几个小孩就开始在浅水处翻螃蟹,河中央太深,不敢走过去,这里人很少,但还是有一些山里人家的孩子在这里一起翻螃蟹。
  我们顺着河水慢慢往前淌着,细细的摸索每一块石头,越走到深处,人越来越少,河水也越来越凉,水草越长越茂盛,水草喜欢长在终年阴暗的环境里,水草绿油油的,顺着河水飘啊飘的,动作非常柔媚,它会时不时的轻轻抚摸你的脚,好像一双温柔的手一般,感觉很舒服,如果你很粗暴的往前走,脚经常会被水草缠住,似乎想挽留你……
  慢慢的,越往里走,我发现我周围只剩下2、3个孩子了,太阳已经照不到我正在摸索的这片水域了,我开始觉得有点冷,但是我还是想尽量多摸一些螃蟹,况且这个地方我已经摸到好几只大螃蟹。我看了一下河水中央,绿油油、浓密粘稠的水草在水里飘啊飘,看不见底的黑暗,如果不小心摔下去会怎样呢?我感觉会被那些水草包住,不让你再离开……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寒颤,如果一直盯着那深不见底的水中央,人甚至会失去平衡,于是我定了定神,看了看前方,水草在这个地方已经遍布整条河了,在要找到螃蟹除非有很好的眼力,否则螃蟹很容易借着水草跑掉,而前面还有2、3个孩子正在努力的摸索,这也给我壮了点胆量。我收回眼光,又继续把石头搬开,看底下是否有螃蟹……
  就在这个时候,后面有个孩子突然说话了:操死,草太多了,咱们回头吧。我看了一下天色也不早了,于是就扭头往回走,刚才还在最前面的孩子,现在大家都掉头回家了,那他就成为最后一位了,离我的距离大概有20米左右,看到大家都回头走了,他似乎有些心慌,就连忙追着我们跑过来,但是水很深,他是走不快的,连忙大喊:喂,等我一下,我脚被水草缠住了!于是最后的几个人停了下来扭头看着他,这孩子就慢慢的,一步步用力的走过来,水位随着他的移动越来越浅,他在水里也就走的也就越来越快,离我们越来越近,他嘴里嘟囔到:妈的,草太多了!我脚都被缠住了,你们等我一下,我把水草弄掉,太重了……
  慢慢的,我们看到他离我们更近了,水也更浅了,我们看到了他脚上缠满了水草。只不过,那水草是黑色的。连着他脚上的水草的后头拖着一个东西,随着水势变得越来越浅,越来越浅……我们看到了一个篮球大的东西——一个被水泡烂浮肿的女人的头!瞪着发白的眼睛,随着那孩子的脚的拖动,一抖一抖!
  
  所有人都吓坏了,妈呀一声大叫没命的往回跑,我甚至吓的腿都软了,我扭头跑的时候差点还摔进那绿油油的水草中去,我快吓死了,赶忙爬起来,装螃蟹的水桶也扔了,发疯似的跑,我背上的汗毛全都竖起来了,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背后那些黑色的“水草”顺着水流唰唰的碰着我的脚!前面的人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惊慌,也尖叫着都跑了,没有人等那个最后的孩子,我只听到身后惨绝人寰的大嚎,我仿佛听到背后除了孩子的哭声还有其他声音,一种空洞的声音,那是……
  隔天听大人说,那个小孩失踪了,警察、孩子的家人都进去找了,可怎么也找不到,有人怀疑他摔进死水潭里去了,那是无论如何都捞不回来的。这件事就此没有了下文,我也再没有去过那个山间,因为我怕碰见他,他可能被“留下来”了。过了十几年后,那个地方被人用石头堆平了,改成了车道,我也从来不敢坐往那个方向去的车,但死水库仍然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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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楼主    ccpp      2020-5-21 17:00:40
山城怪谈贰——竹影
  这是我老婆跟我说起的一个关于她小时候遇到的怪事,不吓人,但蛮怪异的。
  我老婆叫竹,当时还是个小姑娘,11岁。有一天下午,她在家一个人呆的很无聊,天色也不太好,阴沉沉的,她当时住在整个城镇的中心位置,是老式的木头房子,采光效果很差,大概下午四点光景房间就黑黢黢的,在伸手不见黑暗的五指的房间内一个人总会觉得有点可怕,于是她就锁好了门走到了街上,街上人来人往,就不觉得孤独可怕了。
  我们的那个县城是山区中的山区,整个县城就是在山与山之间的峡谷处建立起来的,所以到处都是山,没人知道当年为什么要在这个崎岖的地方建这样一座城镇。当时她们家在城北一座大山的半山腰处买了一块地正在盖房子,那片山腰当时全是树林,惟独他们一家人在那里盖房子。房子已经基本盖好,只是没有装修,楼下也没有大门,只有三楼的房间已经简单的布设完毕,整座楼只有那个房间可以睡觉,里头靠着门边有一张床,一盏床灯,门的对面是大大的玻璃窗户,采光效果很好。在房子的的正前方是一大片高大的竹林,竹子长得非常茂盛,房子的位置在竹林边上,与竹林隔了大概有方圆20米左右的距离,地势比竹林还要高一些,但站在三楼也要平视甚至是仰视面前的这片竹林。燕觉得家里大人应该在新盖的房子那边忙吧,于是她就从老家出发走了一段路程去新房子找父母。
  等竹走到新房子后,天色已经渐渐有些暗下来,她在楼下喊了几句爸妈,但是没有人应答,她就走进房子去,爬上了三楼的房间……
  打开三楼房间的门,里头冷冰冰的,一个人也没有,她又大声了喊了几句,还是没有人应答,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她确定没有人在新房子这了,那大人会去哪里呢?她想,也许等等大人就会来了。于是她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窗外,这时候,她听到了一种的声音,沙沙……沙沙……
  天色越来越暗了,窗外刮起了很大的风,风刮过竹林带来阵阵涛声,那声音越来越大,从沙沙声渐渐变成了哗哗声,又演变成越来越吵闹的喧哗声!竹觉得马上就要下暴雨的感觉,她觉得有点冷,就把被子盖在身上,拧亮了床灯,仍然呆呆的望着窗外,期待父母会来。窗外已经非常昏暗了,就剩下一点点黯淡的天光,可是有些奇怪,这黯淡的光慢慢的又莫名其妙的亮起来……
  竹觉得有些怪,就盯着窗外,发现天色真的变得越来越亮起来,这太怪了,但是窗外的风却越刮越猛,吹着竹林哗哗的响,好像刮台风一样,她后来跟我说,她的直觉告诉她,有一个什么东西,一个很大的东西好像要出来了。那时候的山里野生动物还是有的,野猪之类的大型动物也有,但她说不是,比野猪要大的多,那种气势,非常的凌厉,很有压迫感,遮天蔽日一般。就在她有些惶恐正打算下床跑回老家去的时候,她猛然看到了一堆怪异的肉在窗外蠕动着……
  一块很大的布满类似鱼鳞的躯体在窗户右边出现,慢慢的扭动着,那段躯体看不到首尾,只能看到一部分,所以不确定到底有多大,身体布满了巨大的鳞片,但是后来经过她的回忆,她觉得那更像是蛇鳞,因为不像鱼鳞那么粗糙,而是非常细腻的感觉,身体发出淡淡的白光,但是细看之下,那身体事实上是黄色的,只是在身体发出的白光映衬下显得发白,它就这么在窗户边上蠕动着,不停的扭动,节奏不是很快,但是很自然,就像某种动物那样动弹着。
  竹这时候有点吓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她不敢确定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一动不敢动的坐在床上,突然间,从窗户的左边,一道更亮的光线照了进来,一个巨大的怪头颅忽然出现在窗户上!
  那是一颗极其丑陋的脑袋,脸很长,她的窗户框架纵向大概有2米多高,这个脑袋的长度几乎就快达到整个窗户的高度!脸上长满了鱼须那样的东西,头上还有两个硕大的角,类似鹿角那样有多个分叉,两颗巨大的眼睛正盯着傻愣愣的YY,但是那两颗眼睛比起它巨大的脸来说又显得比例不大,YY就这么跟它对视了大概3、4秒钟的时间。我后来问竹,你怎么不害怕?她说我当然害怕,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东西我第一感觉是它是条大蛇,但是我看它有角,又不像蛇,它没有吐信子,它的眼神也不是蛇那样凶狠的眼神,那是一种很平和的眼神。然后她顺手抓起我养的乌龟,指着它的眼睛说:就跟乌龟的眼神差不多。
  这个时候,那东西的身体慢慢更多的出现在窗户上,竹就看的更清楚了,那是真真实实的一个大家伙,很有立体感、很清晰,YY甚至可以数的出来它身上的鳞片,它的动作很缓慢,但是很自然的扭曲着,它的头部发出的光最亮,身体发出的光黯淡一些,全身都是黄色,头颅下面连接的脖子没有鳞片,但是只能看到一截,估计它是腹部没有鳞片而周身都布满鳞片,它太过庞大了,始终无法看到整个身躯,隐约有看到它的尾巴,很粗,像个打扫把。
  竹感觉到一种强大的窒息的感觉,她觉得那东西似乎准备冲破窗户进到房间来!她觉得自己要被生吞了,吓的拿被子蒙住自己,然后整个人不住的发抖,全身不停的冒冷汗,因为她感觉那东西似乎已经进到房间里来,正团团围着床,随时都可以一口吞了她!
  她就这么蜷缩着身体,全身绷的紧紧的发抖着。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竹感觉外面的风声似乎小了很多,她也慢慢的放松下来,她偷偷的探出头来,看到周围仍然是一片漆黑,那东西显然已经走了。她立刻一个翻身下床,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跑下了楼梯,冲出房子,一口气跑回老家去……
  回到家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湿漉漉的。她马上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爸妈,爸妈听了也觉得很奇怪,但是等到她说到那东西的具体相貌时,妈妈开始不耐烦了,说她是睡迷糊了说胡话,那种东西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她看到的,只是竹林的影子而已……
  竹后来告诉我,她至始至终都很清醒,那绝对不是什么竹林的影子,因为那天是阴天,根本就不可能有光线把竹林的影子照到窗户上!而且那东西非常的真实立体,她第一眼的感觉是那是条蛇,但看到它的脑袋后,她又想起,这相貌跟庙里的盘龙很像,应该是条龙,可是跟龙又有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她没有看到它有脚,而传说中的龙是有四个爪子的,那东西自身可以发光,而且,她是在三楼看到它在窗外,而窗外是没有任何可以攀爬的地方,完全悬空的,也就是说……
  竹说,她从那以后就非常怕进寺庙,即使是看到那种盘龙的柱子她都觉得很可怕,蛇就更不要提了。她说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喜欢龙,崇拜龙,也许是他们没有见过,如果真的见到的话,估计就不会喜欢了,因为它真的长得很可怕,如果那真的是龙的话。
  那片竹林现在还在,只是他们家房子前的那一部分竹子被人砍掉盖房子了。


3楼  楼主    ccpp      2020-5-21 17:00:55
山城怪谈之叁——皮球(上)
  这是一个发生在我老家的故事,这次差点要了我的命。
  老家是一个古镇,历史非常悠久,有一条非常宽阔的河从镇中央流过,平时往返两岸都是靠渡船,早期的村落大都是倚着河流建立的,因为以前没有自来水,平时的生活饮用、洗刷什么的都是靠去河里打水来过活,因此把村镇建在河边是理所当然。
  街道和河面的垂直落差有十几米,这是为了防止每年夏季河水暴涨淹没街道和房屋才故意修建的这么高,那时候全镇的房子都是古时候留下的木头房子,一座挨着一座,歪歪扭扭的,经不起水泡,所以房屋又要修建的比街道再高两三级石台阶。而遍布街道的那些通往河边的小径也是便于将雨水通入河道而设计的,平时家里妇人也可以通过小径直接去河岸边洗衣服、打水。
  我住的宅子沿着石头铺成的小道走出去三十米就到了南北横贯的街道主干道,道路对面有一条口子,是两座房子之间空余出来的一条小径可以直接通往河边,这里是人口密集的地方,这里也是河道最宽阔的地方,记忆中大概有五十米以上的宽度,从河岸边延伸入河面大概三十米左右是一道人工修建的河堤,宽也有十余米,妇女们结帮搭伙地在这里洗衣服、拿着棒槌锤打衣服,边洗衣服边拉家常,偶尔也有谁家的汉子出来打水,嘻笑怒骂,很是热闹,这种场景现在已经基本看不到了,怪不得早期的风俗里邻里之间会有那么多串门的,跟社会发展也有关系,现在大家把衣服往全自动洗衣机里一扔就完事了。
  母亲是不让我去河边玩的,怕不慎跌入河水,那河水最深处有几十米,不识水性的话掉下去要捞就不那么容易了,河边也没有任何保护的栏杆。夏天这里经常有人游泳,但也经常溺死人,我记得我中考的那年就有两个城关的孩子来这里游泳溺死了,这是后话了。
  有一年,天降暴雨,雨连着下了好多天,大家都在家里憋着没出门,那时候也没有电,宅子里都是乌漆抹黑的,也没什么娱乐节目,只能发呆,一呆就是一天,这在佛教被称为入定,记忆里那时候的人们入定都很厉害。
  好不容易熬到雨过天晴,大家都像从洞穴里爬出来的山顶洞人一样,都不约而同的聚集到街道的河岸边上看着泛滥的河水,很奇怪,河水有什么好看的?可那时候的人就好这口,一大堆人挤在一块看河水,然后谈论这场雨多大、河水又涨了多少,东边的猪圈让水泡了西边的厕所被水冲了以后上哪撇条等等无聊的话题,我觉得这些人真是闲的蛋疼,河水有什么好看的?怎么都不干点正事去?有空回家帮媳妇洗个碗、刷个盘子也好啊,人民公社还等着你们缴粮食呢!真是一群好吃懒做的东西!
  我很不屑的看了看这帮大人,然后继续站在河边看我的河水……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小孩抱了个皮球跑了出来,从我的身后一颠一颠的跑着,我认得这个小子,他有点智障,长了一张白痴的脸,脾气还很拗,因此经常被街上的孩子揍,我们这帮孩子平时的生活就是:吃饭、睡觉、打傻子。他家里人也不怎么管他,平时也少不了打骂,所以他的脸上总是有些疤痕、血口子什么的。
  有一次我妈带着我上街买菜,看到这傻瓜穿着一件脏兮兮的黄色的衣服站在一个商店门口,那种衣服是当时一种很耐磨的料子做的,好像叫什么灯心绒,我不知道怎么用普通话翻译,总之就是很结实也挺保暖的料子做的,那店里柜台上摆着一个皮球,这傻子看到后就莫名其妙的喜欢上了,抱着球就不撒手,任凭他老娘怎么打他骂他就是不撒手,死死把球抱在怀里哇哇大哭,惹的整条街的人都在看笑话,傻子不知道羞耻可他老娘知道啊!他老娘生了这傻子已经够丢人了,现在还因为这废柴撒泼让人看笑话,一气之下就一把从傻儿子手里去夺那球,谁知道这傻子拼了死命抱着皮球,他娘没料到孩子死活不撒手,自己力道也没控制好,这么发狠一拽,连孩子带球整个拽飞了出去!
  这傻子抱着球像一个粽子似的滚到一边去,躺在地上没有动弹。他娘看了有点吓坏了,孩子再傻那也是自己的亲骨肉啊!就跑过去将傻儿子扶起,拍掉身上的泥土,这傻子居然不哭了,只是狠狠的盯着他娘。他娘看这架势,算了算了,这孩子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拗不过他,就花几块冤枉钱给他买个玩具吧!反正这孩子除了身上的跳蚤也没别的玩具,怪可怜的。
  从那以后,这傻子就没跟球分开过。任何时候看到他,他都抱着球。有几次街上的孩子想欺负他,要抢他手上的球,他竟然就发起狠来跟你玩命,打不过那些大一点的孩子他就死命咬人,有一次他甚至把自己的牙齿整个咬进一个来抢他球的孩子的手,以至于松口以后傻子的牙齿就硬生生留在那孩子的肉里。
  大家知道这傻子发颠起来也是很可怕的,也就不自找苦吃了,没人再想去抢那傻子的球。但是很奇怪的是,我从来都看他只是抱着球而已,他也不放在地上拍,也不扔着玩,他就这么死死抱着,好像怀孕似的。后来我跟其他孩子玩的时候聊到他,其中一个孩子说,有一次他想趁傻子在玩泥巴手没抱着球的时候去抢他的球,谁知道根本抢不动!他看到那球已经跟傻子的肚子上的肉连在一起了!他拽的时候,傻子“哇!”的大叫起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立马又死死抱着球不让别人抢走,这抢球的孩子也吓了一跳,连忙撒手,连滚带爬的跑远了……从此就更没有人敢去碰傻子的球了。


4楼  楼主    ccpp      2020-5-21 17:01:09
山城怪谈之叁——皮球(下)
  我看到傻子从我身边一蹦一跳的,在离我5米左右的边上停了下来,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似的,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浑浊泛滥的河水,这傻子似乎永远都穿着那件脏兮兮的黄衣服,手里抱着球,那球跟身体紧紧贴着,我想,这球怎么可能跟肚子连在一起呢?那这样他的衣服不是都得挖个洞?哈哈。
  我从来没有见过傻子游泳,即时大热天他也只是穿着一件脏衣服在河边走来走去,从来没见他下水,于是我冲着那傻子喊:喂!傻波一!你看什么?小心摔下去!那傻子好像没听到,继续看他的河水,我也继续看河水,我觉得河水看久了头晕,脚会站不住的,看看天色不早了,就回去了。
  隔了有那么两三天,天气一直都放晴,河面上的水渐渐退去,但是水流仍然湍急,那个河坝还是被水淹没,人走在河坝上水会没到脚踝的位置,河水仍然浑浊,不能喝也不能洗衣服,所以也就没有人去河坝上。但是没两天,我听同厝里的孩子说,傻子没了。
  有人说在一天傍晚看到傻子在河坝边上看河水,他爹妈叫他也不应,他爹本来就生性暴躁,在他背后大声喊了几次这傻子都不搭理,他爹就冲过去给了他一耳光,傻子猝不及防,被打了个趔趄,手里抱的球就滚落到河坝上,河坝上的水还没退去,球就顺着河水漂走,傻子一看急了,就不顾死活的冲出河坝直接跳进河水里去了,他爹一时没反应过来,等要去救时人早已不知所踪……
  但是也有人说压根没这回事,其实傻子手上的球是不可能丢的,他们做过实验,不管怎么踢他打他,傻子的球从来没丢出来过,傻子是撞邪了,自己走进河里去的……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傻子从此在这条街上消失了。有人说为什么不报警呢?别傻了,我们那是一个偏僻的小镇,那年头好像就一个警务室什么的,撑死也就一两个当差的,真正下去捞尸体的还是老百姓,那条大河又宽又深,流程也长,靠几个人是根本捞不到的,被水冲到什么地方去也不晓得,只能等尸体自己浮上来。但是尸体从来也就没出现过了,只是听说有家住河边的孩子半夜起来尿尿时借着月光经常看到有人好像抱了个球在清冷的河水里扑啦扑啦的戏水……
  这件事情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仅仅是短暂的几个月,而后迅速的被人遗忘,似乎这个镇从来就没出过这档子事,河水一如既往的平静流淌。
  过了一年,又到了雨季,叁天的时间里就下了两场暴雨,第一场下了一天,第二场下了两天,河水暴涨,这一次就厉害了,水位超过了我生平见过的任何一次,尽管我当时的人生也就几年光景。大雨下到第三天,有个住河边的孩子很惊慌的跑来我们这里,说昨天傍晚下暴雨,他站在家里阳台冲着河水里撒尿,看到河里有东西。开始他以为是死猪,但是看到那东西在汹涌的河水里还能来去自如!他说,那东西好像是个球,像是傻子整天抱着的那个球,只是要大的多……
  我们也跑到河边看,可是什么也没看到。那孩子说,兴许是被水冲走了,这让我们觉得很失望,于是,我们揍了这小子一顿。
  这场暴雨过后,镇里就出了些奇怪的事情。河水下游有人放养水禽,经常发现鸭子、鹅什么的无缘无故的消失,而且都在人家眼皮底下没的,早上放下去三十只,下午回来就剩二十七八只,而后又在河岸边上发现水禽的尸体,肚子破个大洞,内脏什么都没了。于是细心的渔家就撑了船到河中间去猫着,看看到底什么东西在作怪,真的就看到鸭群中一阵骚动,河水就有鲜血冒出来,渔家就把船滑过去拿鱼叉照着冒血的地方扎下去,结果什么都没扎上来。
  接下来我碰到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那是一个中午,吃完午饭,我妈和一群妇女到河坝上洗衣服,家里没人,我妈就把我给带上,叫我站在河坝上别乱跑,河坝反正很宽,人也很多,有人盯着一般不会出什么事情。我妈在洗完一盆衣服后转身拿回家去晒,让其他大人帮忙看着我。
  我妈前脚刚走,我就听到噗通一声,大家都往河坝边上跑,我也跑过去看,就看到一小孩掉水里,众人大呼小叫的,那场面十分热闹,我看那孩子在水里扑腾,离着水坝越漂越远,这时候就有人就地拿了根晾衣服的竹竿伸过去,这孩子胡乱中抓紧了竹竿,一群人花了好大力气才把这不慎落水的湿足儿童拖回到河坝上来,那孩子一个劲的吐,哭,接着就被他家闻讯赶来的大人抱回去了。
  我看着他们都走远了,就转身看他刚才被捞上来的那段地方,那是水坝的一段斜面,离水面大概30厘米,看得出来是长期有人在这里洗涤衣物,那个斜面就相当于搓衣板的作用,长年累月的在这里洗,那个斜面因为肥皂的关系白白的覆盖了一层,非常光滑,走到这里一不小心就会滑倒摔下河去。
  我正站在离这个天然搓衣板半米开外的地方小心看着,突然就看到河里有个东西在漂动,仔细一看,好像一个皮球,我以为是刚才那个落水儿童掉的,心想这下我把它捞上来,那就是我的了!只是那个球离我太远了,身边又没有什么工具。正这么想着,那个球好像又漂近了一些……于是我就小心翼翼的爬到了那个搓衣板的边上,伸出一只脚,想用脚把它钩过来,就在我脚伸进水里那一下,突然我整个人就滑进水里了!
  我根本不会游泳,惊慌的在水上乱拍打着,大喊大叫,水就顺势灌进我肚子里,那些大人还没走远,一看又一瓜娃子落水,连忙又跑了过来,伸出竹竿来挑我,谁知道我很快就被什么东西快速的拖离河坝!我吓坏了,心想这下死了,幸好那个拿竹竿的大叔手也够长,猛的将杆子递了过来,我死命抓住竹竿,大人们又是一阵忙乱,把我从水里拖了上来。这时候我妈从很远的地方就尖叫着冲过来,一把将我搂在怀里,我看她比我受到的惊吓还严重,嘴里不住的念叨着什么,然后又细细检查我的身体,幸好只是脚上有些破皮而已……这次真的是把我给吓坏了,我差点就没命了!我回头看河里,河水除了我刚才挣扎后剩下的涟漪,根本就没看到什么皮球!
  之后,又有传闻说谁家的孩子在河水里溺死了,不过溺死的事情在我们那经常发生,但是人们总免不了把这几件事情联系到一块来想,大家都认为河里肯定有水鬼。
  没过多久,我又见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是在一个夏天的傍晚,很多人都吃过晚饭,搬了凳子坐在河边上纳凉,不知道谁家有放水牛,把水牛牵到河里,那水牛也热,就游到河里去纳凉了,可是没多久,大家就看到水牛在水里挣扎、大声的哞叫,不一会儿,就看到那水牛从河里游回到岸边,狂暴的在水里胡乱踩着什么,水牛那么大的块头要是发起疯来不是闹着玩的,众人就吓的准备逃跑。
  水牛在那里暴躁的踩了一会儿,渐渐息怒了,开始一瘸一拐的回到岸上来,这时候众人就见到了可怕的一幕:水牛的一只牛腿上满是鲜血和脓水,发出阵阵恶臭,而在它的腿上,赫然附着一颗巨大的肉球!那肉球似乎已经被踩烂,淌着脓汁顺着牛腿往下滴,那肉球浑身惨白,布满了疙疙瘩瘩的小肉瘤,看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看到牛的腿将它整个踩穿过去,挂在牛腿上这么拖着,有人就过去把那东西从牛腿上弄了下来,大家仔细的看着这团恶心的东西,都说不上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分不清哪里是脑袋哪里是嘴,整个肉球布满了小肉瘤,怪恶心的。
  后来听人说,这个肉球不是别的,就是那傻子跟他的球变的,是那傻子钻进了他的皮球、滚进水里、变成了怪物来报复那些欺负他的人……


5楼  楼主    ccpp      2020-5-21 17:01:56
山城怪谈肆——迷信(1)
  说一段我老家的老宅的往事,老宅的故事不多,因为我住的时间不是很久,我把能想起来的编辑一下。
  从我开始往上数辈分,在我曾祖以前,高祖、天祖、烈祖、太祖、远祖……根据家谱记载,都是混的有头脸的人物,到了高祖时期,家业还是很殷实,在当地那个镇上算的上名门望族,家大业大有的是洋蜡,我不知道我那个老宅子是哪一年建造的,反正在高祖时期据说占地面积是相当的大,大到什么境界我就不知道了,这么说吧,我出生的时候,家道已经没落了,我的曾祖父据说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一天到晚就是抽土烟,也就是鸦片,家底全给抽完了,家产也都变卖,整个大宅也卖的所剩无几,卖到他死的时候,剩下的房产也就2、3亩的占地面积了,后来再分家,到了我爷爷辈的时候,剩下的只有最靠前的三进宅子,只有不到一亩的面积了。
  以前的大宅盖的很讲究,首先从大街道边上铺一条鹅卵石的岔道进来,三十米左右长,五米来宽,这条鹅卵石道与大街道成直角相交于一点,我们知道两条直线相交有且只有一个交点……在这条线段的三十米处做了一所大宅子,在鹅卵石道与街道的交点也就是入口处左右有石碑和高大的石门,石门上头横梁可以挂匾,比如“光荣之家”、“内有恶犬”之类的,左右的石碑不是单个的矗立,而是每边一对贴的很近的石碑,间隔20厘米,中间有方孔,用跟这方孔一样大小的木头横着穿过这对石碑,在木头的中间也有个孔,用来插旗杆固定用,比如家族里有人考上什么功名或者是有大人物来,都要在石碑上插高旗,以示庆祝。
  
  走到门前,沿着宅子一圈有一条水沟,门前石阶上有雕一些装饰,风格不是很华丽,但是很古朴大气,石阶高40厘米,宽一丈有余,左右石阶上是两个方形的石台,是边长80厘米的立方体,平时老人家很喜欢坐在这个位置,跟来往的邻里乡亲喝茶聊天,我爷爷是文化人,喜欢跟知识分子坐而论道,讨论天下大事:李寡妇昨天夜里咋没回来呢?东村的二狗子昨天让狗给咬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张大婶为什么老往赵大伯家里钻?原来他们是俩口子……
  这石阶和石台是用一整块石头雕出来的,不是大户人家不会烧这钱弄这么个东西,一般人家至多在门前方一个石凳,象个小圆鼓,高70公分,上下底面是直径50公分的圆面,坐上面也挺凉快,只是如果地面不平整那就有些摇晃,没我们家那种大石台坐的舒服。屋檐很宽大,上头盖瓦片,下面的木梁雕龙刻凤,古色古香,下大雨也照样可以坐在屋檐下的石台上看雨,不会被淋湿。
  进到宅子就算第一进,门左右各是两间房间对称,一共4间,我跟我哥、我妈、我爸、我们一家子3口人就住在靠右边的那间房内……我爸那时候在插队,基本上很少回家住,长年在外头跑,风里来雨里去的。
  
  宅门是非常高大厚重的两扇木门,木门上有两个很沉重的铺首铜环,在正对着宅门的堂中正面有一大块木质屏风挡住,人要从左右两边进入第一进的后半部分,屏风上头供着香火,这个设计在迷信上的说法是为了防止风水直接穿堂出去,把宅子里的风水留住,也是不让外人直接看到宅子内的全貌,还能起到挡风的作用,我住的那两排房间与屏风的左右过道上有两个门槛,门槛上设了两道门,不过基本是不关的,因为进出很频繁。往里走左右也是房间,一共互相对称的有六间,左右各三间,在这两排房间与前面我住的那两排房间并不是紧密相连的,间隔了2米宽,这左右两边都隔出两米是因为那儿有两条楼梯可以通往楼上,楼梯的位置在间隔的深处,平时都被两排的房间给挡住了光线,看起来黑洞洞的,两排房间再往前又是一道屏风,屏风左右有门栏,但是并没有门,跨过这门槛就到了第二进,第二进的中间是个巨大的天井,这样的设计可以让第一进也照到光线,两排房间相对隔了十米宽,中间放张大桌子,我们平时都在这里吃饭,桌子非常大,平时十几个人一起吃饭也不觉得挤,也很热闹,缺点就是我夹不到放在桌上远处的菜,所有的好菜肯定都是放在我对面的爷爷奶奶面前,我面前只有豆芽、土豆、野菜这样的东西,吃久了我长的也形似豆芽。我还记得那时候的宅子层高设计的非常高,一层楼足足有6米多高,我仰望着头上的木头横梁觉得那是多么的遥远……好,这一期探索节目先播送到这里,谢谢收看,下期再见。
  到这里我就把我那宅子的基本相貌描述一遍了,如果我描述的还不精确,那……好,我现在要说的这个故事就在这第一进的宅子内发生的,宅子后面几进跟这个故事关系不大,我就不多说了。
  
  说一些跟这个故事不太有关系的题外话,反正就当看着玩,我也写着玩,不看这一段也行。
  我爷爷和阿婆也就是我奶奶住在第三进,我太婆也就是我爸的阿婆也就是我爸的奶奶也住在第三进,,平时小孩子也不让进去玩,除非阿爷、阿婆钦点哪个孙子、玄孙才让进去,我去过几次,偷我奶奶的某种东西吃,那是一种谷物,用香油炸后再用蜂蜜调和一些果仁粘在一起的零食,非常香脆,平时祭灶、拜神都要用这个祭奉,我觉得我奶奶太小气了,这让我吃几块又怎么了,至于发脾气么?我不就是把神龛上的那点东西吃了而已嘛。
  我奶奶和我太婆都是笃信佛教的,非常虔诚,天天都在吃斋诵经,从来不吃荤,反正那时候也没什么荤可以吃,奶奶有9个儿女,十几个孙子,还有几个玄孙,我长的又干干瘦瘦的跟麻花一样,那么多孙子也疼不过来,人家哥几个能喊能嚎的,会叫的孩子有奶吃,我就在那干瞪眼。
  我那一大厝宅子住了少说有七八户人家,其他远亲近邻都在附近,所以同龄的玩伴是非常多的,一叫一大窝跟马蜂似的,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大家都是好兄弟,我有吃的就分他们一半,他们有吃的都自己吃了,所以他们跟我关系都很好。
  我刚才说了,我从小不太受宠,但是我太婆倒莫名其妙的对我蛮好,我就记得一件事,某天早上我穿了个破皮袄跟一般小子打家里出去玩,他们在前头走,我在最后头,我太婆那时候90岁了,平时老穿一套黑色的棉袄,她总是带着顶黑色的不知道什么料子的小棉帽,在帽子的正中镶有一块绿玉,一早就在那鹅卵石小道和街道的交界处放了两张凳子,一张自己坐,一张上面放个竹篮,竹篮里放一些蚕豆、花生、葵花籽之类的小东西,一大早就坐那儿边卖,小嗖风风的吹着,看着怪可怜的,她等这帮小子都跑开以后,一把拉住了我,偷偷的给我口袋塞了两把葵花籽,我当时还傻愣愣的,不知道干嘛,我甚至不知道她是我太婆。我太婆是个苦命的人,这就是为什么她90岁了还要出来摆摊卖东西挣钱糊口,个中缘由我就先不说了。
  象我太婆给我葵花籽吃这样的事情我可以记一辈子,可以想象我那时候多么缺乏食物,有奶便是娘,但凡给我点吃的我都跟丫去了,爱谁谁,随便你拐卖,可惜一直没人拐我。所以我跟中国大多数艺术界成名前的名人一样,在饿的直翻白眼的岁月里为了能填饱肚子不断的思考,迸发出许多智慧的火花,我后来所做的事情应验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哲理,我把家里一些能当的东西都给当了换糖吃,比如把我爷爷给我爸的水烟壶当废铜卖了换糖吃,我也不知道那是哪个朝代传下来的,本打算一代代传下去的,到我这算完了,等我爸跑到废品收购站时只捡回来一个装烟草的小铜罐子了,其他部分都不知所踪,我爸那时候算心疼我,也不舍得揍我,仅仅是把我吊房梁上吊了一夜,仅此而已,真是父爱如山。后来我还打算把奶奶的一座貌似非常古董的座钟拿去当废铜当掉,只可惜放的太高我够不着,只好作罢。
  我奶奶和我太婆都是笃信佛教的,非常虔诚,天天都在吃斋诵经,从来不吃荤,反正那时候也没什么荤可以吃,奶奶有9个儿女,十几个孙子,还有几个玄孙,我长的又干干瘦瘦的跟麻花一样,那么多孙子也疼不过来,人家哥几个能喊能嚎的,会叫的孩子有奶吃,我就在那干瞪眼。
  我那一大厝宅子住了少说有七八户人家,其他远亲近邻都在附近,所以同龄的玩伴是非常多的,一叫一大窝跟马蜂似的,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大家都是好兄弟,我有吃的就分他们一半,他们有吃的都自己吃了,所以他们跟我关系都很好。
  我刚才说了,我从小不太受宠,但是我太婆倒莫名其妙的对我蛮好,我就记得一件事,某天早上我穿了个破皮袄跟一般小子打家里出去玩,他们在前头走,我在最后头,我太婆那时候90岁了,平时老穿一套黑色的棉袄,她总是带着顶黑色的不知道什么料子的小棉帽,在帽子的正中镶有一块绿玉,一早就在那鹅卵石小道和街道的交界处放了两张凳子,一张自己坐,一张上面放个竹篮,竹篮里放一些蚕豆、花生、葵花籽之类的小东西,一大早就坐那儿边卖,小嗖风风的吹着,看着怪可怜的,她等这帮小子都跑开以后,一把拉住了我,偷偷的给我口袋塞了两把葵花籽,我当时还傻愣愣的,不知道干嘛,我甚至不知道她是我太婆。我太婆是个苦命的人,这就是为什么她90岁了还要出来摆摊卖东西挣钱糊口,个中缘由我就先不说了。
  象我太婆给我葵花籽吃这样的事情我可以记一辈子,可以想象我那时候多么缺乏食物,有奶便是娘,但凡给我点吃的我都跟丫去了,爱谁谁,随便你拐卖,可惜一直没人拐我。所以我跟中国大多数艺术界成名前的名人一样,在饿的直翻白眼的岁月里为了能填饱肚子不断的思考,迸发出许多智慧的火花,我后来所做的事情应验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哲理,我把家里一些能当的东西都给当了换糖吃,比如把我爷爷给我爸的水烟壶当废铜卖了换糖吃,我也不知道那是哪个朝代传下来的,本打算一代代传下去的,到我这算完了,等我爸跑到废品收购站时只捡回来一个装烟草的小铜罐子了,其他部分都不知所踪,我爸那时候算心疼我,也不舍得揍我,仅仅是把我吊房梁上吊了一夜,仅此而已,真是父爱如山。后来我还打算把奶奶的一座貌似非常古董的座钟拿去当废铜当掉,只可惜放的太高我够不着,只好作罢。说到变卖家当我不得不提本故事的关键人物。


6楼  楼主    ccpp      2020-5-21 17:02:42
山城怪谈肆——迷信(2)
 
  本故事的关键人物也住在大宅子里,他比我大不到一岁,我得管他叫哥,长的虎头虎脑,大家都叫他矮种,原因就是他个头比较矮,有多矮我也说不上,反正有一次我们俩对脸站在一马桶两侧撒尿,我气沉丹田、一使暗劲,结果尿大了,直接尿他脸上。
  虽然他身高吃亏,可力气不小,而且是家里独苗,特别横,不讲道理,好打架,前篇我说的那傻子没少挨他揍,我也被揍过,揍了还不许我吭声,回家跟我妈说被狗啃了。记得那时候我爸还在插队,好不容易回一趟家,给我带了一个玩具,是一只塑料狮子,狮子的肛门连出来一条橡皮管子,管子后头一个橡胶气囊,用手一捏那气囊狮子就会走一步,那时候对我们来说可新鲜了,我跟我亲哥俩傻孩子就拿着这玩意出来耍宝,结果让矮种看见了,一把给夺过去,我们不给,他竟然就一脚踩上来,我拿手捂住狮子,他就连我的手一块踩下去,等他把脚挪开,我的狮子已经被踩烂了,我哭着跑回去跟我爸申诉,我爸正跟家里老人谈话呢,我们家很注重礼节,儿子回来先要跟老人见面说话,见我哭的鼻涕飞流直下三尺来长,问我怎么回事,我说如此这般,我爸竟然说:刚买给你的东西你就弄坏?你怎么这么没用?本来想靠我爸给我撑腰呢,这下好,把我给气的。
  好,关于矮种的基本情况先介绍到这里,埋个伏笔,日后的事与他的性格有关。
  杜绝变卖家里东西的念头后,我开始百无聊赖。那天早晨我吃过早饭过了一个时辰,家里人都出去了,但是那六间房内还有妇女在收拾东西,我就开始在大宅子前两进里瞎转悠,想看看还能弄到点什么吃的,那年头耗子都能饿死更别说人了,米粒掉地上舔都得给我舔回去,但我不了解历史,总以为能在宅子里挖到点鸡零狗碎的,在我转悠的一无所获之下我放弃了。
  我就坐在饭桌边上发呆,平时光顾着埋头吃饭没仔细观察,我才发现这宅子里每一个门脸上都贴着一张大小各异的符,凑近了仔细瞧,符上画的还都不一样,有的是写满了怪怪的字,有的是画着个相貌丑恶、手持一把锏的怪物,看起来很像鬼,难道是叫鬼看门?怪可怕的。也不晓得贴这么多符干嘛,但是我一生下来就看到这些东西也不觉得奇怪,而且家家户户都贴。
  我又看了看左右两边黑洞洞的俩个空隙,我知道在那黑暗的最深处有条楼梯,左右各有一条,于是我又寻思着能不能上楼去找找,我从来没上过楼去,我妈也一直不让我上楼,宅子里我见过的所有人没有住在楼上的,都在一楼就够住了,我平时也犯不着上楼去,因为我妈恐吓我:上楼试试看,手脚撸到断。在这种严酷的家法面前我没有理由跟他们对着干,不是对手嘛,虽然我很好奇楼上到底是什么样子,但我是个很理智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还硬要爬上去那就不是勇敢,是皮痒。可现在家里没人阿,我就上去看看又怎么地?
 
  我看了看左右的黑洞,考虑从哪边的楼梯上去,男左女右,我是男的,那我就从右边上吧。我离开饭桌,小心翼翼的摸向那漆黑的空间,一步一步,轻轻的,我手扶着房间外侧的木头墙板朝黑暗的深处走去,我瘦小的身体渐渐也淹没在黑暗之中……
  我摸索着墙板往里走了大概3、4米,觉得整个世界立刻都变的黑暗起来,我硬着头皮往前迈了几步,当我再回头看,背后光明的世界似乎正在离我远去,我的周围瞬间变得极为安静,静的太不寻常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再走下去就将要永远住在黑暗里了,我将在无尽的黑暗中孤独的死去,莫名其妙就涌上一种悲怆凄凉的心情,这种情绪并不是我主动去勾起的,而是好像从周围哪儿偷偷渗进了我的脑海,突然就出现在我的思绪里!我怎么可能会永远住在黑暗中呢?我最讨厌就是黑暗了,我只不过是来找点吃的东西阿!而我此时我真实的感觉却是感觉有条蜈蚣顺着脚底慢慢爬上后脊背的那种恐惧!那也许是与生俱来的害怕黑暗的恐惧,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就面对面的贴在我脸上,它就这么近在咫尺的靠在我面前,我的脸感到一阵冰凉……那有什么东西么?
  我就这么僵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我觉得很害怕,快要尿裤子了,想哭又不敢哭,一种绝望的感觉瞬间在整个头皮上蔓延开来,谁来救救我?这里有什么东西……接着,一只手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
  
  我被这么一抓,全身一个机灵,恐惧到了顶点,我啊的大叫起来,扭头一看,一个巨大的身影站在我面前,都在黑暗中我看不清这到底是人是鬼,只见那身影略带责怪的语气说道:你跑这来干嘛?
  我听出来是刚才在内房整理房间的妇女,不管谁,反正我都大姑大姨的乱叫,我就说:大姑,我肚子饿。
  大姑说:以后别上这玩来,你妈没告诉你别来这玩么?吵到别人会挨骂的。
  我哦了一句,跟着她走出了黑暗的狭间。吵到别人?别人是谁?这里没人阿?
  这件事完了以后,我就再也不敢走进这楼梯间,每次吃饭远远的看着左右两边黑洞洞的狭间,发现前所未有的可怕,坐在这吃饭怎么吃的下去?好在每次吃饭都有一大桌子人,大人们呵呵的聊天着天夹杂着欢乐,我又能填饱肚子,也就不那么害怕,据说人在吃饱的情况下恐惧感比较轻,因此有些人在感到恐惧的时候会拼命的吃东西。
  过了有几个月,我对那楼梯间的恐惧感慢慢消失了,因为老在那附近转悠,而且都睡在附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太阳一落山,余光照的整个宅子渐渐变成惨白色的,就好像所有的黑暗从那两侧的楼梯上顺着楼梯淌下来,在四处蔓延开来填满每一处缝隙,它无孔不入,就算你关起门来它仍然能够浸透到房间内,黑暗渐渐的吞噬掉光明,最后,整个宅子、整个世界都笼罩在黑暗中,而我就身在其中呼吸着这股黑暗的气息,慢慢也就习惯了,只是我经常我会深夜醒来,我会闻到一股淡淡的泥土味,又有点象咸鱼和死耗子调配到一块的气味,非常难闻而且恶心,挥之不去又近在咫尺,触手可及,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味道,它纠缠、跟随了我整个童年……
  
  是的,你猜对了,那是我哥的臭脚。我们那时候三个人都睡一铺床,我跟我妈睡里头,我哥睡外头,我哥睡姿奇丑,而且很可恶的是他睡熟后喜欢把脚放到我脸上,这样我就被弄醒了,你踢他也没用,睡的跟死猪一样,把他脚拿开他过会儿又放到我脸上来,好像故意这样做。我只好蜷缩起身子躲到床角去,把脸贴在木墙上,呆呆的看着遥远的天花板,我有时候在想,我的房间的楼上到底是啥样?到底有没有人住呢?按理说是没有,因为从来没有听到楼上有什么脚步声,只有一些悉悉索索的轻微声响,那应该是老鼠在作祟,老宅子养老耗子再正常不过,宅子里晚上从来不觉得安静,总是能听到此起彼伏的鼾声,伴随这些鼾声会觉得很有安全感。
  有一天我爸又从外地回来,那天还下着雨,他披了一件黑色的厚胶雨衣,头上戴着草帽进来,把背上的帆布背包卸下后,跟我妈说了几句什么。
  我很兴奋地问爸爸:爸,带什么好吃的给我了?
  我爸爸摸着我的头慈祥的说:DB吃不吃?
  我一听就觉得很扫兴,但我爸从不让我失望,他如果没带吃的给我那肯定带玩的东西给我,果然,他就从包里拿出一把塑料手枪,还有一包飞镖一样的东西,飞镖的头是一个吸盘,后头连着一个杆,把口水涂到吸盘上,再把杆子插进塑料枪里压住里头的弹簧,一扣扳机,吸盘就会飞出去粘在墙壁上,这玩具太他妈牛逼了。
  爸爸教会我怎么玩后就照例进里屋去和亲戚老人家寒暄,我又开始犯贱,跑到大厅上去耍宝,这次又让矮种给看见了,他又冲过来夺,我这次很大气,就给他玩了,要不然又得给他踩烂了。
  玩到吃午饭的光景,大家准备洗手吃饭,孩子的任务是拿筷子调羹挨个摆着,然后等老人家来上座,我就跟矮种说:喂,矮种,还我了,吃饭了,以后再给你玩。
  矮种根本不理我,自顾自的玩。我跟他要了几回,他都不理不睬,我只好跑去我爸那告状,刚巧我爸正跟矮种他爸从里屋出来,我马上跟我爸上报了,爸爸自然不会让矮种还我,可他爹的脸上挂不住,喝令矮种把枪还我。矮种平时横惯了,哪里吃这套?赖着不给,他爸就冲过去夺,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竟然抱着枪撒丫子跑了!他爸平时是不管的,可当着我爸的面,他实在下不了台面,火腾的就起来了,迈开大步就追了上去,矮种被他爸这阵势给吓到了,哇哇大叫着往里屋跑,他爸就跑上来堵,矮种这时候就像个屎苍蝇一样到处乱闯,直接蒙头冲进了饭桌右边那个黑暗的楼梯狭间里去,他爸立马也追了进去,在黑暗中我就听到一阵乒乓乱响,有矮种大声哭闹的声音,指甲在木门上划拉的刺耳的刺啦声,还有什么东西撞到木板上的沉闷响声,估计是矮种的巨头撞墙上了。
  不大的功夫,矮种他爸旗开得胜,拿着那把有些扭曲的玩具枪从黑暗的狭间走了出来,很大方的交给了我,矮种马上就从里头冲了出来要夺,他爸扬起巴掌就要给了矮种一大嘴巴,可惜矮种太矮,他爸这一巴掌直接盖到他脑门上,一把将矮种打翻在地,矮种不干了,躺在地上四爪乱蹬,放声大哭起来,我想他爹死了他都不见得能哭这么惨烈。好在奶奶出来打圆场,给了这逼孩子一块甜点,也就是我前面偷吃的那种甜点,这才算把他打发了。
  吃过午饭后我问矮种:你跑进那楼梯间不觉得害怕么?他说他光记着跑了,哪里管什么地方,也没觉着有什么害怕的。
  我说,那里是楼梯么?
  矮种说:好像没有楼梯,不过有门,我让门给挡住了,要不然还能让我爸逮住。
  我就问他:那你去过楼上没有?
  矮种悄悄告诉我:我妈不让我去,不过,左边那个狭间里有楼梯,应该可以去楼上,咱们什么时候一块上去看看吧?
  我说:这要是被人知道,手脚打到断,你不怕啊?
  矮种说:你个孬种。
  我当然会用行动捍卫我不是孬种。等大人们都去休息了,我从房间里拿了把小手电出来,这是我一只很心爱的一只手电,也就一个成年人拇指粗细,携带很方便,准备妥当后,我跟着矮种站到了那黑洞洞的狭间前……


7楼  楼主    ccpp      2020-5-21 17:03:20
再次站到那黑黢黢的楼梯狭间前,因为有矮种这只召唤兽陪着,我胆子壮了不少,我将手电递给矮种,让他冲前面,我在后头压阵,借助着两节五号电池的微弱光线,我们一步步摸索到了狭间的尽头,其实还蛮短的,果然有一扇门,一扇斑驳但是看起来很厚实的木门,相比起宅院的前门来说,这扇门看起来还比较新,门上好像原来有贴福字,不过已经被撕掉了。我们试着推了推门发现异常结实,根本推不动,站在这门前,感觉特别阴冷,但是我们又极为好奇门后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会锁的这么牢固?不管怎样,现在我们是进不去了,只好掉头出去,准备去对面那条楼梯狭间碰碰运气。就在我快要走出这片黑暗时,我仿佛又听到那种嘶嘶的仿佛粗糙的扫帚扫地的声音……
  我问矮种有没有听到什么?
  矮种说:我听到你放屁。
  我说:那你站我背后肯定全吃了,难怪有口臭。
  矮种在我背后踹了我屁股一脚,我整个人就弹了出去,回到了明亮的空间里。于是我们俩又接着走向对面的黑色空间。
  有了右边的经历,再走左边的狭间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怕,人往往都是对陌生的事物感到恐惧,熟悉后就没什么了。左边倒还真的有一条楼梯,木质,脏兮兮的,手电照过好像很久没有人走一般落满了灰尘,照例还是矮种打头阵,我断后,坚定的迈上了第一节的楼梯,这第一节大概3、4级,迈上后是一个转弯,转向楼上一级,脚踩在这第一节的楼梯上发出咚咚的低沉声响,我们尽量垫着脚尖走,不让别人发现我们的行踪。
  当我们迈上第二节楼梯时,那楼梯好像一个沉睡多时的老头被我们踩到腰一般发出尖锐地“吱——呀!”一声,我们俩在同一瞬间都被这一叫惊的呆在原地不敢妄动。
  停了有那么一小会儿,貌似没有大人前来查看,估计都已经在房内睡熟了,我们这才又掂着脚尖接着往上迈,这节楼梯好长,也很陡,就手电光线能照到的范围内看不到头,估摸有那么十多级阶梯。我们就伴着这吱呀吱呀的响声忐忑不安的走上了二楼……


  站在了二楼的楼梯口上,我端着手电四处打量,我对这片虽然一直在其下生活却从来没到过的空间充满了新鲜感,虽然它的气味闻起来一点也不新鲜,透着股发霉的味道。四下看了看后,发觉二楼的设计非常奇怪,完全的漆黑一片,没有一丝的光亮,我靠着墙壁摸索,原来这里应该是有窗户的,不过都被用土堵死,完全密闭的,手电照射到的周围也看不到什么东西,一片空旷,地板上布满厚厚的灰尘,没准还是光绪年间落下的。二楼的空间给人压抑的感觉,抬头可以看到四处坠满了蛛网死灰,看来长久没人走动。再往前走几步就没路了,前面被一整面巨大的土墙给堵的严严实实。二楼的楼板非常厚实,脚踩上去质地很坚硬,发出嗒嗒的声响,说明楼板很结实,振动幅度小。我们在二楼可以走动的范围内转悠了几圈,发现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除了几个破箱子、破箩筐、木板架子外就没什么别的,看来大人们也真是无聊,吓唬小屁孩吧!……虽然我就是小屁孩,可这有什么不能来的?还以为藏了什么好吃的东西,我奶奶就经常把好吃的东西放在篮子里吊到6米多高的天花板上,除非拿竹竿钩下来,她也不嫌麻烦,不过确实很有效的杜绝老鼠和我的偷吃,我还以为这楼上也藏点什么酥油饼、麦芽糖之类的,结果除了一堆灰啥都没有。我俩很无趣的回下楼去。
  话说自从矮种被他爸堵在右边楼梯狭间内一顿揍后,再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大的流血冲突事件。问题是到了晚上半夜我被我哥弄醒后,我会更经常的听见一些奇怪的声响,我蜷缩在墙角把耳朵紧紧贴在墙上认真听,那声音很遥远很飘渺,唰~唰~,唰~唰,像是有人拿着很粗糙的扫帚扫地的声音,我不确定那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门外扫地那独眼老头也不会半夜起来扫地吧?忽而它又停下,什么也听不见,但是突然间,又会想起非常急促的连续几声“叩叩叩”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敲门,我会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一个激灵,我不敢告诉我妈,因为她忙了一天够累的,现在睡熟了敢去吵醒她除了挨一顿臭骂没有任何其他效果。
  往后的日子我都在这种半夜的惊吓中度过,那段日子真的很难熬。好在我白天不用干活也不用读书,早上吃了早饭回去睡回笼觉补眠,自己一个人躺在房间里很是安静,有时候睡醒了,迷迷糊糊看着天花板,那天花板上横着好几条粗大的横梁,横贯整个宅子左右房间,估计每个房间里都有这样的横梁,不然不足以支撑楼层的压力,横梁上头还画满了奇奇怪怪的符号,每条横梁上都有,也不像字,因为大小不一,更象一种画,一种又象字又象画的符号,觉得挺好看的,只是不知道画上去干嘛用。
  横梁旁边就是楼上的地板也就是下楼下的天花板,是用整片的木材铺成,没缝,这样的好处是楼上的灰尘不会落下来,也不知道上哪找这么大的树才能切成这么大块的板子来做二楼的地板?那木板上有各种各样的自然的纹理,形态各异,我闲得无聊的时候就仰面躺在床上看着这些奇形怪状的纹路图案,把那想象成各种可能的事物,它们的造型都很有意思,只要你善于发挥想象力,爱因斯坦说过想象力可以把不可能变成可能我问你怕没?我告诫现在的年轻人我如今的想象力这么牛逼跟我从小的训练是分不开的,首先你要把它想象成常见的事物,尽量想象成比较美好的东西,这样会培养兴趣,比如那些纹路在我看来,有的象牛粪,有的象狗屎,有的像马桶……还有的像人在做鬼脸——像一个很瘦的人张大了嘴尖叫的样子,身体细细的,长长的、双手高举张开着、身躯扭曲着……我不喜欢继续想这个,因为我盯着它看,它好像也盯着我看,盯的我很不舒服,想多了心里会发毛,我明知道它是死物,可它的形态看起来又那么活灵活现,你用余光去看,就觉得它在那里扭动!你越是不看它,越是觉得它死死的盯着你!背脊梁就会有寒毛竖起来……我宁愿看旁边的狗屎也不愿再看这鬼玩意,不去想它就没事了。看着看着眼睛累了,就又接着睡了。
  可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


8楼  楼主    ccpp      2020-5-21 17:03:53
山城怪谈肆——迷信(3)
  
  我是个不会轻言放弃的人,虽然这次上二楼一无所获,可我的思考没有停止。我觉得这么大的宅子,总能挖出点什么来,上次那对门的孩子,小名叫鼻涕的,他拿个玻璃弹珠正在宅子里的土地上砸个玻璃球坑准备练弹玻璃珠的手感——忘了说,我们那宅子的地可不是现在的铺瓷砖、金刚板啥的,就是土地,但是年月久了,已经被踩的很实很硬——正在地上砸坑,竟然砸出一个5分钱的硬币来!也不知道谁在这埋的这笔富贵让这傻小子发现了,5分钱可以买一堆糖果了,看把我眼馋的。我后来到处刨坑都没刨出钱来,还让我奶奶骂了一顿,但这至少证明一点:nothingisimpossible,impossibleisnothing,看帖子的朋友里可能有些英文不太好,我是大学毕业的,不是洒家吹嘘,我的鸟语学那叫光屁股妞坐凳上——是有板有眼阿!这两句英文翻译过来就是:没东西是不可能的,不可能会没东西阿!总会有点啥东西,要想找到有价值的东西,getonthefloor,刨坑去。
  在宅子里我就每天例行公事一样到处观察,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我有鹰一样的眼神,狗一样的速度,猴一样的体格,注意力特别集中,精神长期保持亢奋。终于,天道酬勤阿,让我意外发现了一样东西,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机会是给有行动的人。
  我也给一些经常找不到东西的朋友提个醒,很多时候都埋头找,如果一直找不到,那就不妨抬头找,我那天弓着腰在地上搜寻了很久,觉得腰酸,就这么直起身子往后仰,这么一仰,我突然看到一些异样的颜色,细看之下,发现在深黑色的墙壁高出,接近天花板的位置,大概有6米高的距离,我看到那儿挂着个小红袋子,一个红布做的小袋子,上头有一根红带,挂在墙上的一根木钉上,可能挂的时间长了,袋子的红色也发暗,估计再挂个三年五载它的颜色就完全融入墙壁中去,再也难发现了,我不知道那是拿来做什么用的,估计是迷信的人把那当吉祥物吧,中国人喜欢挂大红大紫的东西,鬼知道呢。
  我很庆幸自己的新发现,尽管我不清楚里头放的是什么,但看那鼓鼓的袋子里头绝对有货,没准都是钱,那就太配合我了。我看看周围都没人,就琢磨着怎么把它给弄下来,要不怎么说智慧是劳动中来呢,我那细长的脑袋瞬间就联想到宅子右边的偏门口堆了一堆竹秆子,我立马就跑出去挑了根长的,钩住袋子上的那个小红绳子,稳稳的将袋子取下,握在手中,然后迅速带着犯罪工具消失在犯罪现场。
  等我跑到一个僻静之处,我将小红袋子里的东西倒地上细细翻看,里头还真是什么都有,有五谷杂粮,还有一些破纸符什么的,最重要的是:里头有我要的硬币!哈哈,老子发财了!怎么早没发现这富贵,真是,幸好没落到别人手上。
  我正想把袋子随手扔了,转念一想,不行,要是被人发现了可不好,我就随便在路边抓了些杂草、小石子塞进去,然后再回去悄悄把小红袋子挂回原处去,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没人会去翻看袋子的。
  以后的日子里,我都如法炮制,原来宅子里到处都挂有这种小红布袋,只要细心观察,都会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里头发现:饭桌前后的屏风顶上,两边楼梯狭间的最里面墙角上,左边那二楼的那面土墙顶上……都让我搜了一个遍,那些小红袋子里的钱我是照单全收,袋子里还有一些蚕豆,也不知道什么年代的,我吃了几个,感觉咬不动,也都扔了,我照例在里面填上一些杂草、小石块,放回原处。我算了一下,也有好几毛钱了,对我来说算是一笔横财,那年头雷锋精神指引着我们向前进,瓜批娃子们天天惦记着怎么做点好事,我既然发财了,想起那些穷苦受压迫的孩子们:我哥、矮种、鼻涕、尿裤仔……他们平时有好吃的啥时候忘了我?我有好吃的啥时候记得他们?……不管怎么说,做人要厚道,咱是厚道人,行走江湖一字记之曰“义”也,这钱,说什么我都得分一份给他们,我正打算这么做,可你说怎么就这么巧,无巧不成书阿,在我想起这么做之前已经把钱花光了,还就有这么巧的事。主要是拿去看小人书了,你说这事巧的,钱到用时不经使,下次吧,下次一定得分一份给兄弟们,咱不能对不起人家,我不是那种人啊。
  钱花光后,再也没有发现更多可以谋财的机遇了,时间还是这么无聊的一天天过去,没过多少时日,大概是二月份的时候,有一天下午约莫三点光景,家里大人们都出去干活了,我跑到镇子的北面去晒太阳,矮种提溜着小短腿噔噔噔的跑过来,很神秘的拉着我,我问他干嘛,他表情正儿八经中难掩兴奋地悄声对我说:我看到鬼了!

  我那时候对鬼并没有什么概念,我觉得大家房门上贴的就是鬼,估计就那样,反正长挺丑一东西,我是说不上来,可我哥是个文化人阿,人家天天抱着玉蒲团、灯草和尚在那啃呢,天下事情没他不知道的。
  我哥给鬼下过一个精辟的定义:只要比咱妈还凶恶的就是鬼。
  只可惜我一直都没碰见过这样的主。
  我说:你忘吃药了吧?
  矮种说:吃你娘个屁!谁跟你开玩笑了,我说真的。
  我说:屁也有的吃,你还吃出瘾了是不是……你怎么知道是鬼?
  他说: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就在咱们宅子里!
  我也很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跟着他回去。他带我来到饭桌那儿,指着右边那个黑暗的狭间,耳语道:鬼在里面。我被他这一脸正经的架势给吓到了,
  我说,那里不是一扇门么?
  矮种说:是啊,可是,那天我在玩捉迷藏的时候躲在这儿,发现门可以打开了!
  我说,你看到什么没有?
  他说,当时我就记着躲,没看到什么东西,我躲在门后头没一会儿就出去了。刚才吃完午饭,趁大家睡觉我又偷偷摸进去看了一下,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那指定是鬼。
  我有些害怕,但也很兴奋,反正我也想着找点乐子,既然矮种敢看,我也就敢看,有什么不敢的?他不是都好好的站在我面前么?
  矮种叮嘱我:进去的时候别出声,不然就看不到了。
  我带着我的小手电又一次跟他摸进了右边黑暗的狭间,老规矩,矮种打头,我押后给他壮胆。我们摸到门边,原来那扇推不动的门竟然有一点点凹进去,顺手一推,门发出长久没有活动过的“咔咔”声,竟然轻轻的开了……


9楼  楼主    ccpp      2020-5-21 17:04:43
矮子趴在地上,轻轻的推门,把门打开一个刚好可以使得身体进入的缝,然后整个人轻轻的爬到门里面,我也跟着爬了进去,当我把脑袋从门后边探出来后,我紧张的四下打量着这片漆黑的、陌生的空间,这门后面果然是一条楼梯,顺着这条楼梯爬上去就可以到达二楼的另外半边了!
  我看了看这个狭窄的空间,问:鬼呢?
  矮种一把掐住我脖子把嘴凑我耳边说:不是让你他妈个波一的别说话吗!再说让你死!
  我连忙住口,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做好替他壮胆的艰巨任务。
  这条楼梯看起来比左边那条更加破旧,也更脏,阶梯上的灰怕是比猪皮薄不到哪里去,每往上踩一步,楼梯都像不堪重负似的,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它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弓着背,硬撑着我们俩小子在他背上踩踏,随时都可能咽气垮塌下去,幸好我比较瘦,矮种虽然密度比较大,但是他体积不行,综合起来体重也不大,这才勉强支撑着我们俩个人。爬了有那么一小会儿,我们爬上了二楼的房间,我心里有无数个疑问:为什么要在一楼的楼梯口设一个门?家里人为什么不让小孩上来?门之前明明无法开启,为什么现在突然又开了?这里头到底有什么?为什么二楼的中间要用土墙分割开来?最要紧的是,这里有没有吃的?不过看这脏的,即便有吃的我也不敢吃了。
  站在二楼的楼板上,我们又开始四处打量,它的基本情况跟墙的那边基本一致,没有发觉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除了一股霉味以外还特别阴冷,也许是长久没有日光射进来的缘故吧。但是这里有一点,那就是从楼梯口上来往左走,对应的楼下就是矮种的房间,往右走到最边上对应的楼下就是我的房间,我突然很想感受一下脚踩在自己房间的天花板上是什么感觉,就拿手电照着地板轻轻的走到我房间的那个位置,诶,你还别说,站在自己房间的天花板上的感觉……还真他妈无聊。正打算转身走,突然看到地上有个小亮点,非常的微小,要不是小孩子长的矮离地面比较近话基本没人会注意到,我拿手电筒照着看看是啥稀罕物,发现那并不是有什么东西,而是个光点。
  那儿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孔,光线从那个小孔里头射上来,小孔周围有些破损和凹陷,好像是被老鼠啃过的样子,那个凹陷不是很大,也就一个小圆盘那么大,在凹陷的最中心,就是那个小孔,看来还真是被老鼠和蛀虫给啃的,都啃穿了,但看到这个小凹坑也可以测出这个楼板究竟有多厚实,足有二三十公分厚,实心的,我本想趴地上看看透过那个小孔看到我自己的房间是啥样,但是地板实在太脏了,灰都老厚一层,我就是再邋遢也不至于把脸摁灰里头阿,算了,再看看别处有什么东西吧。
  这时候我看着矮种站在他家天花板上发呆,我就轻步刺溜过去,小声问:喂,你傻楞什么?
  矮种一把捂住我的嘴,说:嘘!
  我一把揭开他的手,心想:妈的,矮种这傻波一今天该不会上厕所又忘记带手纸了吧?
  我附在他耳边耳语:鬼呢?
  他用手抓着我的胳膊,示意我安静并且关掉了手电,然后拉着我慢步摸索着走向楼梯口的左侧方向……
  走了几步,发现这里跟二楼左边还真有不一样的地方,在二楼楼梯口左侧的最边上居然还有一条楼梯!
  难道老宅子竟然有三层楼?我有些糊涂了,宅子的四周是高高的围墙,宅子里有些空余的小庭院也种了大树,枝繁叶茂,之前一直没有注意过老宅究竟有多高,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的被一些东西遮挡住,但应该不会太高,否则的话我站在镇子的远端应该就可以看到了,那时期整个镇子的建筑都在2、3层楼之间,不会太高,我以为我们家宅子至多到二楼,在二楼左侧边也没有发现楼梯,为什么这边有楼梯呢?老宅的建筑风格真的很奇怪。
  这条楼梯基本上不能称作是一条楼梯了,残破的只剩几节阶梯、一个空架子,其他的都已经腐烂殆尽,要踩这条楼梯上三楼,我看行个屁。但是我实在想知道三楼到底有没有吃的。可当我走到楼梯边上,矮种抓着我胳膊的手突然一紧,把我吓的一哆嗦,我不知道出什么事了,一脸茫然,当我抬起头看向三楼的楼梯口时,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三楼楼梯上扭动,于是我抬起头认真的看着那个东西……
  
  那看着好像是一团雾,但是又比雾有质感一些,堆成一团有一麻袋大小,发出淡淡的白光,否则我在这漆黑的楼梯内是看不到任何东西的,那东西若即若离,就是一团雾气堆着又散不开的样子,没有固定的形状,时而高一些,细一些,时而低一些,扁一些,我仿佛看到那是一个极瘦极瘦的女人站在那儿,忽左忽右、忽前忽后这么毫无生气、茫无目的的摇摆着纤细的身体,纤细的胳膊在空中胡乱挥舞,也许,她已经站在那儿摇摆了好多年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冒出这样怪异的想象,我怔怔地看着那团东西,好奇使得我想看的更仔细一些,可就是看不真切,那真的是传说中的鬼么?鬼就长这样?没头没脸的,它似乎没有什么危险,只是透着一股莫名的诡异,我心里非常复杂,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离开?还是爬上去走进看看?我没有这样的经验,我和矮种都这么呆呆的蹲着拿不定主意。在我脑子一阵短路后,我突然觉得应该像打狗那样扔块石头过去探探,是个孬狗看到石头转身就跑,是条狠狗就迎面扑过来——正好手上握着手电,我好像突然醒悟过来,小心的举起手中的小手电,对着那团东西,拧亮了开光……
  那东西好像受到什么刺激,在被照到的瞬间停止了摇曳,噗的一声带起满地的灰尘烟雾,在瞬间消散了!我被它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本能的扭头朝二楼楼梯口跑去,矮种马上紧跟着我跑来,可能是黑暗中大家都看不清楚,他直接蒙头撞到我的琵琶骨上,我的小身子骨被撞的一个趔趄,直接从二楼的楼梯口滚了下去!一连串的乒乓摔砸后我身形急坠,好像是楼梯直接被我砸断了,我连着那被砸断的一截楼梯板直接垂直摔到一楼梯底了!我整个人侧着身子背部砸到土地上,好在那时候还没有水泥地这玩意,要不然我那麻杆身子还不得摔成三节棍,睁开眼睛只见漫天都是闪闪的红星,天旋地转,耳朵嗡嗡作响之余却听见二楼楼梯传来大声的咔咔咔的响声,什么东西迎面扑来,我顾不得那么多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我立刻爬起来,一把拽开房门,在我将要出门那刹那,一股阴冷冷的风直袭我后脑而来,我吓得又开始腿软,不管了,我一个猛子扑出门去,然后随手扳住门边死命将门“咣当”一声用力关起,随后一头栽倒在地上,刚才摔的那一下不轻,疼痛的感觉迅速袭遍我的五脏六腑,我蜷着身子在地上疼的直打滚,身后的门传来“嗙嗙”的砸门声,这时候我才想起来,矮种还在里面!
  
  我听到矮种在门里使劲的拍门,大喊大叫,我也顾不得疼痛,立马转身去推门救他出来,可门竟然怎么也打不开!我完全不知所措,赶忙跑到大堂中去喊人来帮忙,这时候我奶奶在内里听到动静,掂着小脚急急忙忙跑出来。我告诉她矮种被关进楼梯间去了,我奶奶异常灵活的跑到那扇门边,不知道她用的是什么方法,很轻松娴熟的将门打开,看到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矮种,一把将他抱起后,嘴里不停大声呵斥着什么,也许是经文梵语之类的,反正奶奶平时都喜欢碎碎念,神神叨叨的。抱出来后,奶奶立刻将门重重关上,又点了盏油灯,走到刚才那门前细细察看,突然好像发现什么似的,嘴里又开始不住的念叨,紧接着奶奶转身回到她的房中,取了一张大大的黄色纸符出来,很仔细的将符贴在了那道木门的正中,我觉得这就是张破纸嘛,颜色跟我平时用来擦拭臀部的眼睛的草纸差不多,有什么好贴的?房间里尽放草纸了,奶奶也真是的。等她老人家仔细张贴好纸符后转身回来把我们俩拉到堂中问道:你们谁把门上的符撕掉?
  我们两个面面相觑,一脸无辜。我突然想起来,上次矮种被他爸堵在这里面揍,应该就是那时候在打斗中不慎撕破的吧!奶奶面带缊怒,责怪我们怎么不经大人允许就擅自进入?我们自知理亏,任凭责罚。奶奶问我们身体是否有恙?我们说只是被吓了一跳,倒也没什么不对劲的。我揉着摔伤的骨头,把看到的东西详细告诉了奶奶,问她那是什么东西?
  奶奶叹了口气,说:你们以后不要再来这里闹了。吵到别人会挨骂的。那东西是厨房的灶火冒出的烟跑到楼上而已,没什么。
  我听奶奶这么一说当时也就释然了,可后来一想,觉得不对劲:厨房中午就熄火了,我刚才可是三点左右上去的,没理由这么久都不散阿而且奶奶刚才又说会吵到别人?可这地方没人阿?到底吵到谁?


10楼  楼主    ccpp      2020-5-21 17:05:20
山城怪谈肆——迷信(4)
  矮种这人很不安分,除了这件事惹奶奶发火以外,他又捅了个更大的篓子出来。别怪我有成见,在我眼里,矮种能做的事就俩种:一种是蠢事,另一种是更蠢的事。
  事情经过是这样:大概是十月份的时候,门外下大雨,矮种突然想吃烤地瓜,就冲到后门山上去刨了一个,但是外面下雨没地方烤,他就拿回家里来打算在厨房烤,结果被大人一脚给踹出去——厨房那到处都是柴火堆、木头屑这样的易燃物,属于专业人员工作场所,闲人勿进,否则一个不注意容易酿成火灾,那烤出来的就不单单是地瓜了。但是矮种这人是驴脑子,一条道走到黑拽都拽不回来,他如果要烤地瓜那就一定要烤地瓜,必须的,赶紧的。想来想去,他想出一个自认为很妙的点子。
  等到下午3点过后,宅子里都没什么人,他把厨房的柴火和起火用的火头偷偷运进他自己的房间里,在房中间搭了个木头架子就生火开始烤,那时候的房间只有一扇天窗,通风效果很差,但同时他又怕让人知道他在房间里头烤东西挨骂,就把房门给关严实,结果整个房间里全是浓烟,他被熏的不行了,立马又想到一个绝妙的点子——把地瓜用木叉插好了,架在火堆上烤,然后人跑门外晾着,他还算计:烤一个地瓜少说也得20来分钟吧,先上隔壁哪个孩子家玩去,待会儿回来。
  结果是可以预见的,整个宅子主要是木质结构,他这地瓜烤的那个势大,地板烤一大坑,整张桌子、半拉床铺、柜子全烧起来,连着房顶都烤焦了,幸亏还是我大姑洗衣服回来,看到整个宅子都是烟,赶忙叫人来帮忙灭火,我在门外朝宅子正看呢,就没见过烤地瓜用这么大火的,这哪是烤地瓜阿,烤全猪都够使了,门外此时已经聚集了一大堆人等着看好戏呢,一个个幸灾乐祸那怂样,看到火灭了,人群中发出阵阵叹息,这都什么人阿。最后研究起火原因,没跑的,火从矮种房间起的,地上一个烤成焦碳的地瓜,能做出这等旷古烁今之蠢事者没别人了,这种人才那是几百年才出一个阿!矮种挨他爸一顿海扁打的那叫惨……
  之后没几天,矮种莫名其妙的害起大病来,大口大口的呕吐,连黄胆都呕出来,他爸去请了镇上的游医给他抓了些中药熬了喝,一喝就吐,吐完接着喝,也不见好,脸色蜡黄蜡黄,眼窝凹陷下去,再没有了平时的威风,我看着也挺难受的,他再怎么混蛋毕竟是自家兄弟,血浓于水阿,老天,您要是有眼的话,就请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让矮种死吧,您就罚他变白痴好了。那几天矮种几乎都不能下地走路,拉屎都得有人盯着,怕不留神摔进粪池里去。我奶奶天天坐在矮种床前,不知疲倦的念着经文,还天天烧高香,后来奶奶看了这屋子,觉得是房间有问题,就把矮种接到她自个的房间去养病。最奇怪的是,奶奶叫了工匠来,先把矮种的房间天花板的横梁给重新刷一遍,把那些让火熏没的符号重新又画上一遍,再把右边楼梯狭间的门用土墙全部给堵死了,在我看来,奶奶的这些举动都很可笑,老一辈人就是深受封建迷信的毒害阿,房间重新装修还能理解,可矮种犯病跟那门有啥关系。
  也不知道是那中药还是我奶奶的神神叨叨亦或者是我的祷告起了效力,过了一周,矮种的病情渐渐好转,不再呕吐,但是胃口还是不行,只能熬点小米粥给他喝,总之,他捡回了一条命,但他的病根在哪儿,最后治好了没有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随后离开老宅了。可事情并没有结束……
  
  我爸爸插队结束后组织安排他在城关工作,并且还分配了一套单元房,我们一家人就从老家搬到了城关去,我就像死刑犯获得大赦一般,就差没给我爸跪下山呼万岁了,在老宅子里每天晚上都被吓醒的可怕岁月终于要成为过去了!说实话在那个时候我的精神也已经几近崩溃了,再不走我怕是熬不下去,早晚要得神经病。虽然之前跟妈妈多次提起那些让我担惊受怕的东西,那诡异的声响,但大人都会觉得孩子说的话就是老娘们开座谈会——纯属无稽之谈,我妈那些人脑子简单的很,孩子没饿死就行了,也不会管你的心理健康不健康,总觉得小孩长大后他童年的记忆都会抹去,不会对未来造成什么影响,事实上,不管你记得不记得儿时的事情它都会沉淀到你的生命里,左右着你的未来,你们现在害怕的一些事情往往都是小时候留下的心理阴影。有些人的远期记忆力是很好的,童年的事情对我来说像昨天发生的那样历历在目,不幸的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对我来说就像发生在童年一样遥远……上帝总不能把我造的太完美了,多少要留点缺陷,所以我读书的时候很苦,昨天语文老师叫我背的课文我都背好了,第二天来又全忘了,隔上那么十天半月又记起来了……扯远了。等我跟着我妈坐着拖拉机回到城关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矮种,也没有再互相联系过,我甚至连老家都很少回去,因为交通实在太不方便了,只能坐拖拉机,那时候也没有什么电话,交通又极其闭塞,寄一封信十年八年的不见得能送到,实在要联系的话你就飞鸽传书,我们家为此养过一些鸽子,只是鸽子们还没开始上班就被我爸吃了。在我离开宅子没多久后,爷爷就过世了,我没能够回去送葬。从此,老宅子里曾经发生的一切也随着我远走的脚步渐渐被遗忘。
  后来,在95年我回去了一次,那年前后,我太婆过世了,老人家过世时已经近百岁高龄了,可我没来得及见老人最后一面。那次我是骑着我爸的凤凰牌自行车下去的,早上5点开始骑车,骑到下午6点才到老家的镇上,这次距我离开老家那年有将近10年的光景了,我回到老宅子去看我奶奶,我奶奶正巧从街上准备回家煮饭,看到我她很开心,拉着我说晚上一定要煮一顿饭给我吃,我怕老人家累着,连忙推脱说已有饭局,就掺我奶奶进了宅子,原来我住的那四间房间已经被拆了盖起小洋楼,我大伯住在里面,我奶奶仍然住在老宅子里头,她不肯搬,也不要人家侍奉,自己安排一切。我进到宅内,大桌子已经不见了,但是左右两边的楼梯狭间仍然还在,还是那么黑洞洞的,我看了看右边,看不到里面究竟是怎样,我也不想知道里面是怎样。太婆过世,那奶奶一定更孤独吧?那六间房里仍然住着人,只是当年的大叔大婶们如今也是两鬓霜白。我问起矮种,矮种他娘说矮种的爸爸在外地经商,矮种也跟着出去念书了。我又谈起太婆,奶奶叹了口气说,时间到了,人总要走的。后来听大伯说,太婆身体一直很好,只是在最后的几年里她不再出门卖东西,一直都呆在宅子里天天念经。
  过了一年,我奶奶来了一趟城关,在我家里住了几天,每天她都坐在门前的椅子上晒太阳,然后诵经,住了没几天就执拗的急着要回老宅子去,她不喜欢离开宅子,我爸说奶奶晚景凄凉,太婆过世后就更没人陪她了,儿孙也甚少回去探望,我爸有意留着奶奶,可奶奶说她不习惯,还是老宅子舒服,离开了老宅子,好像心里就没底似的,她跟我们说,怕死在别处,这样她会不安心的,担心驾鹤西归后不能和爷爷、太婆见上面——老人家都迷信这一套,觉得是落叶归根。我爸说,他这辈子都没怎么哭过,但那天听完奶奶的那番话他偷偷的哭了一夜。奶奶的那次谈话一语成谶,这次奶奶回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了。


11楼  楼主    ccpp      2020-5-21 17:06:08
过了没几年,我奶奶也过世了,等我赶到时已经见不上面了。我大伯告诉我,在奶奶最后那几年时间里,她几乎不再出门,一直都躲在宅子的最深处,偶尔就到天井那晒晒太阳,她一步都不愿意离开宅子,这让人想起我爷爷的晚年,我爷爷在晚年时,每次吃完饭就回卧室去,从来不愿踏出宅子,似乎在宅子里有什么东西迷住了他们,以至于将自己禁闭起来,不愿离开,而且,我奶奶和我爷爷在最后的那段日子里精神头都不错,容光焕发,胃口也好,跟人聊天什么的思维都很敏捷,我奶奶最后走的很从容,好像也没留下什么话,对他们来说,似乎大限将至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更像是一种……解脱?也许吧。就在我奔丧的时候,我看到了矮种。
  矮种这么多年没见,他已经不矮了,穿上鞋身高足有1米6,还是长了个大脑袋,唉,一切遵循RP守恒阿,孩子长不高,可能不是缺锌,而是缺心眼儿,报应阿。他一眼就认出了我,因为我还是象小时候那么苗条,老长一根电线杆子似的插路边上,很容易辨认。他的眼睛哭的红肿,也难怪,生前奶奶可没少疼他。矮种跟我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废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据说他在某个不错的大学念书,还他妈念哲学系,我是成见在先,认为这种人念哲学那是对哲学最大的玷污,他是屎壳郎逛花园——不是那的虫阿,但是话说回来,就冲他小时候虐待我时那操性,不管他念什么,我都觉得是玷污。难怪说现在的大学生素质下降,敢情都是这等祸害在里头兴风作浪,造孽阿。
  奔丧后,我们也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环境里去,当时网络已经开始普及了,矮种把他的QQ留给了我,28309937,说有空常联系,回去后我也常常泡网吧跟他闲聊,发现这孙子讲话特深沉,不见当年那怂样,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忒能装逼,跟他讨论一些矛盾命题他一套一套的,装逼装到我都觉得他牛逼的份上……那就是牛逼。只是他也常常跟我聊起小时候的一些趣事,他说他永远也忘不了跟我一起的经历,我说我至今也不明白当年我看到的是什么,他听后沉默不语。我总觉得他有心结,也许是那场病给他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我说:小平同志阿,你生病的时候我跟奶奶都帮你向天上管事的人求情呢,你还不快给我叩头谢恩?矮种听后连连称谢。
  我说,回想起来又觉得蛮好笑的,有病吃药,跟我们祷告有什么关系,奶奶一辈子都很迷信,不过也好,有个精神寄托,聊胜于无。
  矮种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真的觉得一切都是迷信么?
  我说:当然,我从来不信那一套,没点正经的。
  矮种说:你有办法证明奶奶的迷信都是假的么?
  我反驳:那你能证明它是真?
  矮种又说:不否认有一些是完全没道理的,但也有一些似是而非的,那既然不能证明确有其事也没有证据证明没这回事,谨慎的说法就是不知道,,鉴于科学的严谨,不要轻易下结论。
  我也无言以对,我同意他的观点,但我主观上是不信迷信那一套的。
  在奶奶过世后的第二年的夏天,矮种从学校回来,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要不要一起回老宅住上一段日子?我知道自从奶奶过世后,老宅好像一直不安静,当年住宅子里的人如今都有自己的房子,只不过占着宅子的地基不舍的拱手让人而已,说白了,不过是利益的争斗,大家都想瓜分了宅子的地基,表面上大家貌合神离,私底下各怀鬼胎、暗中较劲,记忆中宅子里大家坐在一块其乐融融吃饭聊天的场面恍如隔世,在利益面前每个人都想自己能多刮一些,门前走廊、公共厕所都说成是自个的,甚至因此还大打出手,宅子实际上已经是空壳子了,只等着分家完毕就把老宅给大卸八块了。
  虽然老宅即将成为记忆,可我不想再住到那黑乎乎的房间里去,所以我婉言谢绝了。
  矮种似乎有些失落,但他还是说:如果你有空就回下来看看,我会在宅子里等你,我很怀念咱们小时候在宅子里一起玩的情景。


  整个夏天我都泡在游泳池里,因为我老婆说喜欢蛊惑仔古仔古天乐的古铜色皮肤,我一世英名还能让那小子比下去?我把自己晒的跟炭一样,天一黑人就不见了。到了8月份,我又接到了矮种的电话,矮种的语调听起来疲惫却难掩兴奋地对我说:你不下来看看么?我发现宅子里一些有趣的东西,你不来看看么?
  我说:你还能发现了什么?鼻涕的玻璃弹子还是尿裤仔的开裆裤?
  矮种说:你来了就知道了。
  我并不太感兴趣,那个破宅子有什么好看的?前两年奶奶过世我还刚去了一回,跟我当年离开的时候比起来,整个宅子更黑、更脏了一些罢了。我口头上嗯嗯啊啊把他给打发过去,接着又去游泳了。
  后来矮种的爸爸也打过一次电话给我,说问我能不能下来陪陪矮种?
  他说:自从矮种回来后就独自一人搬回到老宅去住,这本也没什么,但是矮种进去以后就没见他出过宅子,平时吃饭什么都是家里人给他送过去,这情形跟家里老人快过世那段日子的行为很像……他总在宅子里逛来逛去,有时候还听到他独自一人在说话,问他跟谁说,他也不讲,看着怪渗人的.矮种从小就是个驴脾气,他要干什么事没人拦得住,这次怕是不是受了什么打击又犯倔了?你从小跟他在宅子里一块长大,你俩关系最好,你去跟他说说话,多聊聊,看有什么问题没有,别是憋出病来。
  我哦哦的答应着,根本没当一回事,矮种是我见过最坚强的生物,属蟑螂的,他长这样活着就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于人于己本来就是一种打击,都打击几十年了,已然百炼成钢、百毒不侵了。
  又过了一段日子,矮种又给我打电话来,我都有些烦了。矮种这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他问我:你还不来么?
  我说:快开学了,最近准备收拾东西呢。
  他停顿了一会儿,幽幽的说:你知道么?我终于知道宅子的秘密了!
  我有些迷惑,问到:什么秘密阿?
  他说:你来了就知道了。
  我说:看看吧。就准备把电话撂了,正准备挂电话,矮种那头传来了一种怪怪的声音,这个声音很飘渺,却有很熟悉,嘶嘶,嘶嘶,好像是……谁在扫地?
  我把电话筒贴近耳朵,想听听清楚,突然,矮种幽幽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看到的鬼么?



  我毫无思想准备之下听他这么一说登时头皮一麻,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我说:记得,那不是鬼,那是一团烟雾而已,是厨房炉灶生火煮饭的烟雾。
  矮种生硬的说:我知道那是什么了。你过来,我带你去看,就像咱们小时候那样。
  我觉得矮种的精神状态有些问题。毕竟是多年的兄弟,我多少有些担心,一个人在那巨大的空宅里住了一个多月了,不会脑子出什么问题吧?听我哥说哲学看多了会把脑子给看堵了,他本来就不怎么灵醒的人,该不会是怀旧怀出什么癔症来了?话说自从在奶奶的葬礼上见到他后就发觉他象变了个人似的,完全不是他以前的行事风格,不是说三岁看老么?他的性格真的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么?我离开老宅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算了算了,就应承他,回老家一趟看看他吧。
  第二天我随便收拾了点东西,轻装上阵,反正就去那么一两天,简单的带了些牙膏牙刷毛巾脸盆棉被衣服袜子内裤照片哑铃清凉油正露丸泄痢停……都是必要的物品。我在泥土路上颠簸了一天,更倒霉的是车还在半路上爆胎了,修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在晚上10点多到了老家镇上,镇子入口那面大墙上的标语重新粉刷了一遍,记得小时候写的是: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最最最最……现在改成:以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指导全镇结扎工作。简短有力。我又徒步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老宅子前,宅子里头跟十几年前一样暗无天日,我喊了几声矮种,声波在空旷的宅子里来回反射,接着,一个矮小干瘦的身影提着一盏油灯出现在屏风后的房间门口,是矮种。
  
  我走上前去看了看他,发现他一脸的疲态,头发蓬乱,眼睛里布满血丝在昏暗的油灯照射下显得异常狰狞。我认得这油灯,奶奶过世后宅子里的东西就开始刮分了,我们家也分到一盏这样的小油灯,它被重新漆成红色,在当地的风俗迷信里,油灯在奶奶过世的头七天里必须一直点着不能灭,所有守孝的亲戚家里都有一个,等时辰过了油灯就留在各亲戚家里,矮种家自然也留有一个。我问他干嘛不点灯,矮种说老宅子一直都没有通过电,因为拉电线要改造宅子的一些部位,会破坏到宅子,奶奶固执的不让宅子牵电线,而今大家各奔东西,宅子也面临着要被分解的命运,再拉电线也没什么意义。
  我单刀直入地说,既然我来了,你就告诉我你的不能说的秘密吧。
  矮种说:今晚你陪我在这睡一夜吧,你会知道的。
  我看了看漆黑的四周,不禁有些毛骨悚然,矮种他真的在这里一个人住了一个月?我看着他现在的形态,真的怀疑他是不是真撞猪上把脑子撞残了,但我这么大老远过来,也不好拒绝他,只好说:那我先陪你坐会儿吧。
  我跟着矮种走进他的老宅的房间里,他的房间当年被他的星星地瓜火燎原后留下的痕迹像无法愈合的伤疤一样残留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尽管奶奶请工人粉刷了一遍,还是难掩它的丑陋。我二人在一张八仙桌旁坐下,油灯放在桌上,忽明忽暗,映照着二人的影子忽远忽近,飘忽不定,让人心神不宁,我们俩都沉默着不说一句话,我是如坐针毡,这个环境让我感觉很压抑很难受,它是我的梦魇,再次来到这个环境下,小时候那种歇斯底里的窒息感又回来了,我重新有了那种噩梦般的感觉——不断的有人拿着几百斤重的巨大棉被压到我身上,让我喘不上气来,我把它拨开,紧接着又有更大的棉被压到我脸上不让我喘息……
  “我发觉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是有联系的。”矮种突然声音低沉而沙哑的说道。
  我说:常识。
  矮种低头好像自言自语一般念叨:你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吧,按时髦的说法叫蝴蝶效应。我们曾经做过的一些事情,以为过了就结束了,其实,它们一直影响了我们今后的生活轨迹,直到现在也是,它让我一直在思考。
  我说:是有影响,我这不是受影响过来了么。你到底考出点什么来没有?别不着四六的,捞稠的说。
  矮种继续念:我在这里住的越久,就越觉得了解过去的事情来龙去脉,小时候看奶奶做的一些事情,咱们都觉得是迷信,可现在我觉得,对待不可知的事物也只能用猜测的做法去做,迷信也是一种经验的传承,奶奶的做法也许迷信,她属于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可那么做确实有它的作用,可以说是歪打正着了一些吧。
  我说:具体?
  矮种面无表情的说:我不知道,我说了,那些是不可知的事物,可我想我知道大概,却不知道什么使然。但自己做的事就该自己去承受。
  我说:你到底想说什么?你看到什么了?
  矮种突然抬起头瞪大了血红的眼睛对着我说:你感觉不到么?它就在这里!在咱们身边!
  我看着他,不懂他要说什么,环顾四周,一片寂静无声,我开始烦躁不安,烦躁让我头脑开始发热,但我却觉得周身冰凉,好像有人开了冷气,或者,更像是有人在冲着我喝出冷气,喝——喝——油灯的火苗也随着一闪一闪,好冷……
  我为了壮胆,大声说道:你别天上一脚地上一脚行不行?说什么段子呢你!叨逼啥呢!
  矮种说:我说什么?就是咱们小时候见到的——鬼阿!


12楼  楼主    ccpp      2020-5-21 17:08:24
我听到最后这个“鬼”字后整个人好像摔进冰窟窿理一样,记忆一下被拉回到当年的宅子里,那次在楼梯上看到的东西,那半夜惊醒的梦魇,是的!我听到了!我又听到那该死的声音了!刺啦~刺啦~!刺啦!!它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吵、越来越近!粗糙的扫把扫地的声音!刺啦!刺啦!
  我的神经已经绷到极限了,我受不了这种压抑烦躁的感觉了,我腾的站起来,骂道:你有病!你他妈有神经病!别跟我扯这些狗屁!我不信!去你妈的!
  说完我快步冲出门去,留下矮种一个人在昏暗的房间里,瞪着血红的眼睛盯着天花板……


  那天晚上我去住在我一个拜把的哥哥家里,他也是夏天放假回来老家休息的,天天都在听BEYOND的歌,那天晚上我陪他听了一宿。天亮以后,我准备离开,我去跟矮种道别,他只是站在自己黑暗的房门口,远远的跟我摆了摆手,动作很无力,也很无奈的样子,看来他也是一夜未眠,我也冲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不愿再踏进宅子一步。在我走到宅子外头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宅子,宅子的外墙已经被拆毁了,除了前面右侧我原来的房子变成了我大伯父的房子以外,我可以大概的看出宅子是什么样子,整个宅子外型看起来和宅子内一样漆黑,原来宅子是一栋二层半的建筑,右边那一半宅子还单独高出了一层来,难怪小时候会在右边的二楼发现还有一条楼梯,二楼原来是有窗户的,只是应该有窗户的地方被人用土给填的严严实实,宅子内里的庭院原来种的大树也不知什么时候被砍了,小时候觉得还蛮有生气的老宅如今看起来死气沉沉、破败不堪,像是一只巨大怪物死后的躯体正在腐烂。
  我还顺路拐到矮种的新房子跟他爸交代了几句,我说矮种的精神状态有些问题,有点像强迫症患者,或者说他一直都是而最近更严重了,劝他们快点让矮种回学校去,也许换个环境会好些。他爸爸听了很感谢的拍了拍我肩膀,没说什么,好像他已经知道了什么似的。在我回到城关后的第二天,我爸告诉我:老宅出事了。



  就在我离开的第二天晚上,宅子里突然起了大火,火是在深夜到凌晨的时间着起来的,大家都在熟睡之中,也就都没有人发觉,后来是巡夜打更的人路过发现的——我们那个镇自古就保留有巡夜打更的风俗,这已经是第N代巡更掌门人了,是位越战前线回来的老哥,人家还属于机关干部,再不济也是个事业编制的公务员——他见到宅子起火了,急忙敲锣呐喊:快来人阿!美国佬打过来啦!大家在睡梦中惊醒,都没明白怎么回事,琢磨着这孙子是不是又喝多了,大半夜瞎嚷嚷什么?一看外头火光冲天,赶忙爬起来跑去救火,我大伯家离宅子最近,第一个投入现场救火,拿起小水管子往大宅子的冲天烈焰上喷,那流量比我撒尿时候喷的稍微多一些,这就很不错了,聊胜于无。
  这时候街坊邻居都加入了灭火的行列,纷纷操家伙冲到河边去打水回来泼,万幸的是镇消防大队也随即赶来了!众人纷纷闪出一条大道好让消防车通过,半晌,只见一老头挥汗如雨地骑着一辆破三轮车从众人期盼的眼神中出现,车上放一大水缸子,水缸上书两个斗大的字“消防”!三轮车一停到宅子边上老头就拿出瓢来从水缸里舀水,奋勇灭火……我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都他妈哪来的货阿!镇消防大队队长兼值班员兼队员就一老头在那单杠跳舞甩膀子,平时闲的蛋疼关键时候丫跑这来雷翻一大票人,添什么乱啊!想也知道就这震旦纪时期的装备灭火有什么结果,老宅最后烧成了一堆灰烬。
  一起被烧成焦炭的还有矮种,就像当年被他烤焦的地瓜一样。具体的起火原因不明,有人说是看到天上下了天火点燃了房子造成的,这个我不太相信,哪有那么巧的事,矮种一辈子都在雷我,最后他自己也被雷劈死了?!
  我收到消息后天没亮又赶回了一趟老家,一路上我都在不断自责,内心不断的承受煎熬,我扪心自问:如果我不那么由着性子,如果我不那么急躁,我就陪他睡一晚上又怎么了?陪他说说话,开导开导他,也许,也许就……也许就会和他一起被烤熟。
  在下午五点左右我到了老家直接就奔矮种家去了,老远就听到哭天抢地的哀嚎,我走到矮种家门口,门口放着一张草席,上面躺了一具尸体用白布蒙着,形状怪异,矮种娘趴在尸体上哭的死去活来,矮种的爸爸一脸死气坐在边上抽烟,看我来了,招呼我过去,沏茶倒水,我跟他爸走进里屋谈话,谈起当时的情形他爸爸表情非常痛苦,是阿,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帮儿子收尸的痛苦场景必将伴随他的余生。他说儿子死的样子太惨了,眼珠子都烤出来了,挂在脸上象两滴凝固的黑眼泪,人跪在地上,双臂前伸,手掌向上,好像抱着什么东西一样,收尸的时候想把他的身体摊平,可人整个烤焦了,掰不动,硬掰的话差点把整条胳膊撕下来,他爸不忍心再折磨儿子了,就任他以这种怪异的姿态躺到草席上,真是到死都这么倔强。
  他爸说:唉,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都是命格生的……
  我很不解,问:哪有这种事?这不是意外么?
  他爸说:唉,矮种这孩子从小就不听大人的话,又爱搞乱,我早就知道他会弄坏东西的,吵到了人家,这次回来他说啥都要住老宅我就知道了,人家定是怪他,叫去问话了。
  我更加疑惑了:吵到谁阿?老宅里不是已经空了么?
  他爸只是自顾自的抱着头,痛苦的揪着满头的白发:都怪我们当时贪老宅的地皮,我干嘛要贪那地皮,得罪了人家。你阿婆过世我就去跟人家抢地皮,吵了人家的宁静,现在怪罪我们了……
  我隐约觉得,这里头还有我不知道内幕,只是大人都把这当作禁忌不语,矮种现在的性格大变和种种反常的怪异举动从他父亲的言语中得知必然与这禁忌有关,我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起小时候家里大人不让我们上二楼,说会吵到人家,后来在楼梯狭间里头玩奶奶也说会吵到人家……看来,这一切都跟二楼的秘密有关,矮种说他知道了老宅的秘密,莫非就是说老宅禁入的二楼内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在入夜以后我再一次站在老宅前,往日的一切都变成一片废墟。我拿出手电在已经烧的只剩框架的老宅内独自搜寻着,看看能不能再现现场。
  我首先来到矮种的房间,那张八仙桌已经被烧焦,房顶也是乌黑,地上扔着一个烧变型的小油灯,此外再没有任何发现,环顾四周,除了一片狼藉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再搜索下去。正打算走,突然我又注意到了那两边黑黢黢的狭间。
  它们现在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黑,我站在宅子中央呆呆的看着这黑暗的深渊,这所曾经充满生命力的老宅现在已经彻底的死去,听不到任何声响,我已经长大了,我不会再害怕的……我迈步走向右边的狭间,那的门已经被人用土墙堵住很多年了,我拿起手电随手照着右边狭间深处,让我意外的是,土墙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搞毁了。
  
  我看着被扒开的土墙里面露出的被烧焦的门,到底是谁破坏了这墙?奶奶在世时绝对没人敢忤逆奶奶的意思去把土墙挖开,看来是最近几年被挖开的,是谁要这么做呢?我推开那扇门,走进了这个仅仅去过一次的空间,里面的楼梯都已经烧空了,没办法爬上二楼,楼层间距太大了,除非搬梯子来,否则没办法上去。我抬头看着这片废墟,看来,不管这曾经有过什么秘密,现在都已经付之一炬了。
  那天晚上我要为矮种守灵送行,我掏出身上所有的钱买了瓶上等好酒——北京红星二锅头,钱算个啥?今晚我就舍命陪君子喝个痛快!我独自守着矮种的尸体一整晚,堂里挂满了白布,白火烛静谧的燃烧着,这片领域现在是属于死者的,生者在这儿反而显得很不和谐。我看着他那具白布盖着的扭曲变形的身躯再回想起他生时的言谈举止,音容宛在,举起这杯酒,往事涌上心头,难忘昨日笑,难舍今夜泪,我们永远是兄弟。我坐在他尸体边上默默念叨:“我们在一块有过多少快乐时光啊!你把我刚拿到手的玩具狮子踩烂、抢我的酥油饼吃、拿二踢脚把我哥的新衣服烧个洞、烤地瓜把房子给点了……这些美好的记忆都还是那么鲜活,现在你怎么就一声不吭、撒手人寰了呢?你现在不是会拽词了么?你怎么不拽了?你大爷的……”——这时候,我看到尸体好像抖了一下……

  我吓了一跳,赶忙说:算了算了,跟你闹着玩的,你大爷不就是我大爷么!您还是歇着吧,别费劲了,有啥事托梦给我就好了。
  守到凌晨,堂里就剩我一个人了,酒也喝差不多了。我借着酒胆偷偷揭开开盖矮种身上的白布,最后再见他一面,看了一眼我就看不下去了——太过骇人,脸因为燃烧整个扭曲了,嘴歪到一边,好像在坏笑一样,其他几个地方都是窟窿眼儿,透过眼窝看到的那堆东西我不知道是不是被烤熟的脑浆……我把布重新又给盖上,不知道到底应该双手合十还是胸口划十字,看着天蒙蒙亮,我倒了一杯酒放在他旁边,剩下的一仰脖子全喝了,然后拍了拍他的僵硬的身体,说:“兄弟,走好,来世再见!”再过几个小时矮种就要被火化了,我不想看着兄弟再被烧一次,就此起身离开,踏上回城关的归途。


  回到城关的日子里我的心情一直都很阴郁,即使外面艳阳高照,这次的抑郁情绪比上次被我哥讹去十块钱不还还要来的严重,没有任何事情提得起我的兴致,我满脑子都是矮种烧焦的身体、扭曲的表情和怪异的姿势,我还在想着老宅里发生的事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矮种为什么会被烧死?从他的动作来看,不像是睡着后烧死或者窒息死的,而像是某种仪式一般,究竟矮种在临死前做了些什么?
  过了十来天,我收到邮局的一个包裹,上面写着寄件人竟然是——矮种!日期是在他死后的第二天从镇上的邮局寄出来的,这太不可思议了!死人怎么会寄包裹给我?打开来一看,里头是一盒没有任何标签的磁带,很明显,这不会是我要买的那盒张学友的新专辑,张学友的嗓子跟我很像,所以……这太奇怪了!寄磁带?我拿着磁带颠来倒去的查看,寄磁带给我?经过我仔细的观察研究和缜密的逻辑思考,不管是人死鬼,寄磁带给我的目的只有一个,矮种是想通过这盘磁带告诉我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他有一部有录音功能的复读机。我也要叫我爸给我买一台步步高复读机,学英语,更容易。
  我有些期待又有些恐惧的将这盘磁带放进了我那台“燕舞”牌收录机里……燕舞,燕舞,一曲歌来一片情~燕舞,燕舞……当年买这台收录机的时候我和矮种还在一起唱这流行歌曲呢,真是时过境迁。我摁下了PLAY键,ICANPLAY,就是我能播放的意思。磁带开始吱吱地转动,磁带的声音很嘈杂,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干扰,我很讨厌的那种声音,录音带里传来矮种毫无生气的声音,好像发自一个死人的喉咙,听起来让人觉得分外压抑:


13楼  楼主    ccpp      2020-5-21 17:09:02
刺啦……喂……喂……试音……试音……好。记得我跟你说的话么?我们曾经做过的事情都会影响未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它会存在,但是它确实存在着,它就在我的身边……刺啦……我们的无知破坏了束缚它的力量……我们打扰了它,它从那次以后就一直咬住我,钻进了我的头里……它一直都缠着我,让我不得安宁,它每天晚上都在我耳边撕心裂肺的嚎叫,可是别人却什么都听不到……我已经受够了,十多年来我都没有好好睡过,我知道我必须回来了解这一切……刺啦……刺啦……我们见面的那天晚上,我说过我会告诉你的,你是唯一陪伴我经历过这一切的人,所有人都说我疯了,但我想只有你会相信我,可是……刺啦……其实,你只要抬头看就能看到了,它就在咱们头上,它一直都在盯着我们,你没感觉到么……刺啦……刺啦……现在,我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声音到这里就中断了,我觉得矮种一定是疯了,精神分裂的人总是会有幻视幻听,他的症状很明显。我不懂这盘录音带到底代表着什么,可它是矮种临终前留下的,是不是要告诉我一些什么讯息?还是在警告我什么?我不相信他的那一套,我从来不相信,毫无任何科学根据和逻辑上的因果关系,或许这也仅仅是一个精神病人的内心独白。但我是个时常反躬自省的人,如果,如果矮种他没疯呢?如果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呢?
  我再听了一遍录音带,又认真想了一遍,如果矮种是对的……我们做过的事?它?打扰?破坏?束缚?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团摇曳的东西,门,符,红袋,符号,奇怪的声音,天花板上的怪形,二楼的楼板上的小坑,奶奶、太婆的经文、火、矮种死时的姿势……自由!难道!?
  一年以后的清明,我去给亲人扫墓祭奠。我们家族有合葬的大墓,建在老家的一座山上。大墓旁边是一整面石墙刻着过世的亲人姓名,墓碑上新刻着矮种的名字,他现在已经载入史册了,虽然我现在站在这儿看着他们的名字,可总有一天,我的名字也会刻上去,我也会睡在这里面,到时候我能不能见到爷爷奶奶、太婆、矮种他们呢?……我往上看,找到了爷爷的名字,右边是奶奶的名字,再往上看,找到了太婆的名字……
  看着看着我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阿,我太婆明明是叶氏,可这上面刻着我太婆却是吴氏!这怎么回事?不可能刻错阿,这么大个石碑,刻错一个字,整个碑就毁了,工匠事先不可能不校对清楚阿!
  我在事后跑去问我大伯是不是刻错了?因为老家的大墓一直是大伯在打理,这事问他最清楚。大伯看着我,他说这事本不想说,因为奶奶告诉他事情就刹到他这儿了,别再往下传了。可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恩怨都已了结,告诉我这个家族的历史也没有关系,大伯接下来告诉我的事情让我大吃一惊……



  山城怪谈肆——迷信终章(听大伯讲那过去的故事)
  原来,我所认识的那个太婆并不是我的亲太婆。
  这事情要从高祖时代说起,也就是我爷爷的爷爷那辈开始讲。高祖父是个比较平庸的人,他的一辈子主要成就是吃老本,但好在祖业厚实,在当时有的是田地,租给佃户们靠收租的钱、再把街面上的几间宅子租出去收点店租也能混个白领生活,高祖在我曾祖父二十岁不到给他说了一门亲事,找的也是一大户人家的小姐,姓吴,这吴小姐或者说我素未谋面的吴太婆算是大家闺秀,这户大家也不知道遭了什么天谴厄运,家里当家的老爷子和老太婆双双早亡,留下年仅十六七岁的吴小姐,这一大家子都得养活啊,她一个姑娘家做不了主,只能找个好人家嫁了,正好,我们家也是大户人家,这算门当户对了。吴氏琴棋书画、针刺绣花这些活都不错,人品也好,固有技很多,我曾祖父呢也是当仁不让,吃喝嫖赌坑蒙拐骗这些基本功也都扎实,可谓奇技淫巧赛西门,一坨牛粪压白莲。
  俗话说的好:自古红颜多薄命,好B都让狗操了,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们俩非常的登对,嫁进我们豪门以后我们就算兼并了他们吴氏集团、壮大了我们Z氏家族,并且没两年生下了几个大胖小子,其中一个是我爷爷,祖孙三代同堂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共享天伦,真乃甚好甚强巨也。
  这好日子没过多久,糟糕的事就来了,我曾祖父是个不学好的纨绔子弟,我高祖父说没事你就学点啥技术吧,于是我曾祖父响应国家号召学会了抽鸦片,让一个人先抽起来,先抽的忽悠后抽的,大家一块抽。高祖父过世以后几个兄弟分家产,我曾祖父就分得了现在的老宅子,只不过当时的老宅比现在要大的多,但是也架不住他的烟瘾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大家就劝曾祖父戒毒,曾祖父也下了很大的决心要戒掉。果然曾祖父不负众望,在几年里就把家产抽了个精光。
  那当家的男人不行了,吴氏只能独自撑起这个家里的大小事务,劳累成疾不说,曾祖父犯烟瘾没钱抽就抽疯,吴氏总是苦口婆心的劝说,可对于失去理智的人来说语言、亲情的力量根本如草芥一般,曾祖父不仅没有悔过的意思反而拿吴氏出气,觉得都是她在碍事,那毒瘾上来的瘾君子杀人的心都有了,一定要发泄,打起人来都是下狠手,一把揪过人头发往墙上砸,吴氏本是小姐,身娇体弱,哪里经得起这帮折腾?身心都受到严重伤害的吴氏在长期的虐待殴打后失心疯了,成天疯疯癫癫的,有时候很正常,跟没犯病一样,绣点针线活,把几个孩子叫到身边温柔的爱抚亲昵一番,教他们一些唐诗宋词、做人的原则;可一旦犯起病来,就跟鬼上身一样,见人又抓又咬,好像搏命一般,几个孩子也一样下死手打,打完了过不久恢复神智又后悔的一直哭,精神创伤愈发严重。这又哭又闹的哪里还能过日子?当时的人迷信,觉得吴氏是鬼上身了,请了神婆巫汉来,还都是持证上岗的主,有过辉煌战绩、丰富经验的那种,把吴氏摁到床上来个满清十大酷刑折腾了好几天,直整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然后神婆巫汉说:行了,这回治好了,你看,没再起来闹事了。讨了赏后都作鸟兽散了。
  吴氏本来还只是偶尔发疯,这次被整了以后是彻底疯了。我曾祖父一看没了主意,好好的生活是他一手造成现在这样,心中有愧,就只好把她关到宅子第一进的二、三楼,叫人来把二楼中间用土石堆砌成墙封死,在三楼的小阁楼上布置成卧室,放置床铺,二楼用来供她平时瞎溜达,为了怕她不慎掉出窗户去,把窗户都给封死了。然后在右边楼梯狭间那设一道门,门上有暗格机关,当时设计的算很精巧,类似今天的盼盼防盗门,只有知道怎么开的人才能打开暗格机关,方法是把手放在门中央,那里看似是一整面门板其实是有一个活动机关,摁下去的同时嘴里要说:“芝麻开门!”机关就会打开,人就可以进入……当然你不说那句话也是可以的,。由家里的下人每天自带油灯进出给吴氏递送吃喝,打扫卫生,任凭吴氏在那暗无天日的阁楼里发疯、哭喊,到了夜里那阁楼里发出的怪叫声更是让人听着渗的慌。
  吴氏被锁进阁楼后,家里总要有个人来把持,于是曾祖父又续了一位,这时候家道已经衰败,不可能还有大户人家愿意嫁给这个瘾君子,只好找一户贫困人家的闺女,能任劳任怨、操持家务的就行,这就是我后来的太婆叶氏。
  过了多年,我曾祖父最终因为吸毒病入膏肓,躺在床上等死,这时候我爷爷已经十多岁了,人之将死其心也善,我曾祖父把几个儿子都叫到身边立了遗嘱,说他知道自己是个废物,他对不起妻子吴氏,现在他已经无能为力,要先走一步,有什么恩怨只能来生再报到他身上,希望几个儿子能善待母亲,尽到孝道,不管她吴氏变成什么样子,毕竟是他们的亲生母亲,一定要不离不弃。说完这些就一命呜呼了。
  曾祖父死后,几个儿子就开始分家产,最后我的爷爷分到了现在的这片宅子,自然也由他负责赡养母亲,而叶氏是后续的,并无血缘关系,而且也未留下一儿一女,现在成了孤家寡人,大家都不管她,任凭她自生自灭,我爷爷也把她接到宅子里共同生活,我的太婆就成了照顾吴氏的下人,那时候,吴氏和叶氏也都不过三十多岁的人。
  爷爷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能吃苦耐劳,利用分家剩下的微薄家产自己做了一些买卖,在各地奔走,后来在二十岁前后娶了年仅14岁的奶奶,我奶奶在16岁那年生了我的大伯父,那时候太婆都还健在,这就是为什么我大伯会了解前几辈人恩怨的原因。
  此后的日子里都是由我太婆、奶奶共同侍奉吴氏,在二人的照料下,她原本枯槁的身体慢慢回复了一些元气,但她的疯病反复无常,所以仍旧把她锁在阁楼里。奶奶后来接二连三的生下我的大姑、二伯、二姑、三伯、三姑……一大窝跟下耗子似的,爷爷每次都会把新生的孩子带去给他的母亲吴氏看,他母亲看到这些可爱的孩子原本凶恶的眼睛里很自然的就会流露出慈祥,看来母爱是最伟大的,一个疯疯癫癫的人也不会忘记做为母亲的本能,这时候爷爷奶奶就让吴氏抱在手里,吴氏在这个时候就跟正常人一般。但是后来却因此发生了一起惨剧……
  

  那天我中午爷爷和奶奶抱着我二伯进阁楼里找吴氏,吴氏那天看来精神状态很好,看了二孙子来了,马上就冲过去抱在怀里哄着,爷爷跟奶奶把吴氏领到堂中陪着玩了一会儿,爷爷说难得看亲娘今天这么开心,就多玩会儿,他要出去做生意,先走,让我奶奶盯着,差不多时候就把亲娘领回阁楼里去,记得锁门。我奶奶应承着就继续陪她。
  等我爷爷走了以后,我奶奶就陪着吴氏和二伯玩,一直到傍晚十分,我奶奶就琢磨着让吴氏回阁楼里去,就拿着油灯领着吴氏,让吴氏抱着二伯慢慢走回阁楼去。等吴氏回到阁楼上后,奶奶就让吴氏把二伯还给她抱抱,可这次吴氏竟然不肯撒手!
  我奶奶很为难,以往都是有太婆、爷爷一群人陪着哄,总能把吴氏给哄过去,这次就她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劝,一时没了主意,就跑出去找人来帮忙,刚好我太婆叶氏在庭院打扫,就叫了上来一块劝,谁知道这次吴氏说什么都不肯撒手,她似乎把二伯当成她自己的儿子了,死死抱着,怕被别人抢走,并且哀求奶奶和太婆不要抢走她的儿子,声泪俱下,奶奶也有些不忍心,但是又怕孩子受什么意外,双方僵持不下,情急之下我奶奶就上前去夺,吴氏见有人要抢自己儿子,突然发起疯病来,死命抱紧二伯,二伯被勒疼了,大声哭闹起来,手脚乱蹬,这一来更刺激了吴氏,吴氏象一头发怒的狮子大声吼叫起来,声音极其刺耳可怖,我奶奶和太婆一见不行了,一起冲过去抢孩子,吴氏毕竟是久病的人,力气肯定不如二人,渐渐的体力不支,二伯的大半个身体都被拉了过来,吴氏就死死箍着二伯的脑袋,奶奶和太婆眼看着二伯就到手了,就一使劲把他从吴氏怀中给拔了出来,吴氏一脱手,立马就扑上来厮打,奶奶把孩子递给四分卫的太婆让她赶快抱着跑,自己留下来挡着,伺机再逃脱。
  好在太婆抱着孩子出去以后家里男人也回来,都上阁楼来帮忙,这才帮奶奶脱离九阴白骨爪的追杀,一群人迅速做猢狲散,吴氏象发疯的猛兽一样从楼上冲下来,大家赶忙把门反锁,不让她出来。门内传来凶狠的砸门声和哀号嘶吼声:把孩子还给我!
  没有人料想到吴氏那样瘦弱的身躯竟然会爆发出这么惊人的力量,把门砸的山响,每砸一次都让人心惊肉跳,好像是拿脑袋狠命撞门一样,咚!咚!但没有人敢再开门进去,那很可能会被生吃了。这时候太婆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说,阿二好像不对劲了!众人连忙围过去查看,发现二伯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恐怕是刚才撕扯的时候把脖子给拧了,小孩子都是头大身子细,脖子是很柔弱的,哪里经得起三个大人这么拽?当下就赶快抱着去镇上找游医,还没到二伯脸色就已经变黑了。二伯在这个世界上仅仅活了一年就又回去了。
  这件事后,再没有人会把孩子给吴氏抱了,也再没有人会让她出来,每天只是把饭菜放到楼梯口上人就走了,过一会儿再去收拾碗筷。可吴氏一口都不再吃了,她刚开始每天都在不知疲倦的砸门,后来的日子里她回到二楼去,因为在二楼可以听到楼下小孩子的声音,她太想见到孩子们了,她发疯地不断的用手指抓地板,死命的抓,直到把指甲全都抓掉了……


14楼  楼主    ccpp      2020-5-21 17:09:31
吴氏最后被发现死在二楼的地板上,这个可怜的女人就这样结束了她短暂悲戚的一生,没有人知道她具体是什么时候死的,据说在吴氏死的前一段日子里曾经来到一楼楼梯的门前,轻轻的敲门,“叩叩叩,叩叩叩”,然后用很正常温柔的语调跟门外的人说话,希望他们能把孩子再抱给她看看,可是在死了一个孩子后没有人还敢这么做,于是拒绝了她的要求,她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之后没过几天就发现没有了动静,上楼去看时她已经死了,她的尸体扭曲的趴在地板上,长期颗粒未进的吴氏身体已经干瘪成一具木乃伊,瘦的只剩一副骨架,她的脸朝下,将她身体翻开后,发现她的十个手指都已经挖烂,有的露出里面的指骨,她的脸趴着的地板上竟然挖出了一个小坑,她的嘴张着,嘴里前排的牙齿全都掉了,看来在她把手指挖烂了以后她就一直用牙齿啃着地板,直到把牙齿全都啃丢掉。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暴突出来,似乎有无穷无尽的愤恨……
  吴氏的尸体放在三楼的阁楼,也就是她平时睡觉的床上,她虽然疯了,可看的出来她仍然保留有良好的家教习惯,她的床褥都收拾的一尘不染,爷爷把她安置在她的床上,拿被子盖好,她就好像累了睡着一样,如果不是因为这该死的命运,她现在仍然应该是个美丽幸福的女人……
  吴氏风干的尸体从此就一直放在三楼的阁楼上,并没有埋葬她(我这边确实有这种风俗,我曾经去过我一个农村朋友的家里过夜,他们家也是同样在阁楼上放置棺材,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反正都是一家人,没有关系。)爷爷让人把一楼门关好,不允许有人再上楼去。可后来宅子里一直有怪事发生,莫名其妙的有人生病、天花板上出现怪影、晚上有奇怪的声响,远远的好像是唰~唰~这样的声音,慢慢由远及近的变成了刺啦~刺啦~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地板上爬,用指甲刮着地板的声响……
  老人说这是因为吴氏是冤屈而死,怨念太重,放在宅子里给宅子带来不幸,奶奶和太婆就去求了一些符贴在各家门口,又请了道长来驱邪作法,并且在横梁上设下符咒,还在房间各重要的位置布置了符袋镇邪,每天奶奶和太婆都在为吴氏念经超度亡魂,爷爷奶奶还有太婆甚至还特意去到三楼阁间上跪在吴氏的床边求饶,希望能放过他们……不管最后是哪个偏方的作用,宅子里的怪事就平息了,爷爷说,只要不再打扰吴氏就没事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没再下来过,我们也都相安无事。直到我和矮种的出生……
  我又回想起奶奶临终前的行为,老人家的生死观跟我们不同,我们觉得死了就死了,埋土里喂蛆就算是交代了,或者被抬进火葬场挫骨扬灰。但老辈人特别是信奉佛教的觉得这不过是轮回转世而已,她们不是要去死,而是可以去见吴氏,陪伴安慰她去了……奶奶那辈人保守这个秘密一辈子一定很辛苦吧?她们时刻都会觉得压力,她们不想把这些上辈子的仇怨再报到下一代人的身上,死亡对她们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因为她们终究是守住了这个秘密,并且在她们的有生之年没有出过什么事,也是尽职尽责了,后代们只要谨记不要上去打扰人家就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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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zzfznpLv6时间:2009-04-1521:20:00
  听完这个故事后,再联想起矮种的那盒磁带以及小时候做过的那些事情……当这一切都串联起来后,我的冷汗也下来了,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真是太可怕了!我回想起小时候躺在床上时,看到天花板上那扭曲的怪形,我明知道它是死的,但是总觉得它在死死盯着我,我以为那是我的错觉,是我自己的想象……原来它每晚都在用爪子抓挠着地板、用牙齿啃噬着地板,它想把地板弄穿后下来!原来它真的一直都在盯着我!
  我们破坏了那些束缚它的格局,矮种烧毁了横梁的符号、我偷走了符袋、矮种被锁进了阁楼……这些格局被破坏后,它肯定那时候就已经从二楼出来了,它是怨恨的纠结,它纠缠着、折磨着矮种,让他日渐枯槁、形神俱疲,所以当矮种明白了一切后,他最后回到了噩梦开始的地方,砸破了土墙、爬上了二楼,又爬上了三楼的阁楼,抱起躺在床上等待着他的吴氏离开了这禁闭她怨灵几十年的阁楼,回到他的房间里,连着这座受诅咒的宅子一起做一个了结……我也只能这么理解,这或许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而对他的父母则是天大的悲剧,如果当时被关进阁楼的是我,或许……
  最后老宅的地基还是被各家瓜分了,我们家本来也有一块地,但是我爸对那种争斗觉得厌恶和无趣,索性就随便出个价钱卖掉了,至此,我们家与老宅的一切关系都暂告一段落。
  时间又过去快十年了,这十年我一直在外漂泊,不曾回过老家。今年的清明前夕,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了矮种,他说:你还不来么?我已经把这些陈年的记忆忘了差不多了,可他突然又出现在我的梦里,人在做梦时他的记忆点会随机的在大脑里游离,突然梦见多年前的事情是很正常的,在异乡的夜晚想起了曾经的兄弟,耳畔自然而然回响着那首老歌:
  你在他乡还好吗?
  是否还会想起从前?
  你在他乡还好吗?
  是否已经有了太多改变?
  2009年的清明,英明神武的中央突然醒悟过来传统节日还是要放的,至此我才抽空回了一趟老家。给先祖祭拜后,我特意去了一趟矮种家,我把矮种托梦给我的事情跟他们说了一遍,尽管我自己不信这一套。矮种的爸爸似乎一直都活在悲痛中,我说矮种看着在那边还不错,他穿着耐克鞋来见过我的。我还是想确认一下当年的事情,就索性问了一下当年在现场收尸的矮种他爸。
  我说:我从大伯那边知道了以前宅子里的事情了,矮种死的时候,手里是不是抱着一具骨骸?.
  他爸说:唉。这些都是命格,他是个实诚的人,注定要为这件事情痛苦。他是抱着那具尸骨一起烧死的。
  我说:那就是我亲太婆的遗骸么?
  他爸突然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什么你太婆?你太婆的骸骨一直放在三楼阿!火烧宅以后才把她老人家的尸骨移到你们家族的合葬大墓中去。
  我突然有些毛骨悚然,问:那他抱着是谁的尸骨?
  他爸说:他没告诉你么?小时候他跟隔壁村的一个哑巴孩子为了抢一个5分钱的硬币打了起来,结果他失手把人家掐死了,我们都不敢声张,就偷偷的把那孩子的尸体抬到三楼你太婆的阁楼里,藏在她的床底下。后来有一次矮种偷偷爬上阁楼,发现那个哑巴的尸体从床铺底下爬了出来……从此他就再没有安心过,那哑巴死后我就告诉他不要上去不要上去,他就是不听,吵了人家的宁静,唉,不是你太婆害死他的,是他自己劝不开自己,都是命阿!
  我的脑袋嗡一下炸开了……
  还是那句话:如果您埋头找物件一直找不到的时候,不妨抬头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