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成谶!亲身经历过一件细思极恐的事  [转载]
ccpp      20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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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光暗森林
时间:2017-03-2817:01:34


  《圣经》有言:神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可这是神仙玩的游戏,那叫“口含天宪”。用在普通人身上,最多只能叫“一语成谶”。
  2003年我还在某个乡镇工作。大约是秋冬季节,气温挺冷的某天,乡中学领导前来汇报说有个年轻老师病死了,死者是外乡人,家里也没什么人了,亲戚怕麻烦,要求就地安葬,等以后方便了再迁回原籍。
  学校遵从了亲戚的要求,找了风水先生四处看了看,选中了一块地,但最后在与地主协调时遇到了麻烦,现在要求乡里面出面说服地主。
  我们一行四人在泥泞的的机耕村道上步行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岔进一条树木杂草丛生的小路,继续行进了大约100多米后,来到一间简陋的单层木楼农户前。
  木楼远离村庄,单家独户,前面是一张不大的鱼塘,鱼塘占用了小许农田,依托山势用石块堰塞小山沟而成。
  鱼塘边有一处地势相对平缓的坡底------为什么要特别点出这块坡地,先给各位看官挖一坑,呆会再补。
  进入农户家时,户主和他十七八岁的儿子围着火塘正在吃早餐。房屋中各种生活物品摆放凌乱,基本没有家用电器,典型的贫困户。
  校领导中有人上过男孩子的课,与户主相熟,寒暄之后就直接说明来意,把死者的概况和困难介绍清楚,动员他让出山场墓地位置。
  在当地农村,一直没有向死者亲属收取墓地占用费的习惯,人们思想朴素,认为死者为大,一般情况下不会为难丧葬活动。但但本次来访的困难程度远远超出了我的意料。
  全程的说服和交锋话语已经忘了。总之,户主坚决不同意让出自己山场上一分一毫土地,死死咬住一个理由不放---儿子还小,山场边上埋了死人,担心以后儿子上山干活时害怕。
  我和校领导们所有好话已经说尽,基本上就差跪下来求人了,可他还是不肯松口。
  他儿子端碗坐在一边,自己也看不过去,说---爸,就让地给X老师吧,以前他也教过我,人家外乡人,来到我们这里教书,教出很多学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积点阴德吧。我长大了,我不会害怕这个老师的……
  最后,户主绷着脸,干脆连话也懒得说了,理也不理我们。
  无奈之下,我们只能告辞出门。
  死者出山的日期已经定在第二天,而丧葬用地还没落实,加上之前农户的态度非常顽冥不灵,让我心情烦躁。带着憋屈跟随大家走出门口,走过狭窄的鱼塘小堤坝---大约是刚刚经过20余米长的小堤坝,到达之前的平缓坡地时,我终于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指着坡地发恨出声说道---这样的人,怎么说道理都不通,一块小小的坟地都不肯让出来,如果有可能,就把X老师埋在这里,就让X老师以后在他家门口天天陪着他。
  说完,我就问校长,学校旁边还有合适的坟地吗?校长沉吟一下回答说没有。
  大家默然无语。
  下到机耕村道时,远远走来两个村民。校长小声说,那两人就是河对面村民小组的人,要不要问问他们?我点了点头。
  村民远远地和校长、书记打招呼,原来都是他们以前的学生。
  校长委婉地说起了为X老师找墓地的缘由,问他们有没有办法。两人很吃惊,啊?X老师不在了?喔,坟地?没问题,包我们身上……不过,我们的地都在河对岸,现在又没有桥,听老人讲抬棺材淌水过河不吉利,如果在河中间发生什么意外就很难搞了。我们再想办法吧?
  这时候,另一个年轻人说话了,啊,我记起来,我们小组在河这边有地的,不用抬棺材过河,下午我们回去和地主说一声,包我们身上了!
  我们四人大喜,连声道谢。这时候,我心中全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事情办成了,剩下的就是学校怎么运作了。当下,精神恢复抖擞。
  记得第二天召开一个比较重要的会议,各项议题完成以后,我陪着几个参会的村支书主任一起在食堂用餐。乡中学副校长也在座。
  十余年前,我们乡下餐饮无酒不欢,当然也就只能是米酒而已。支书主任负责村里面的全盘工作,很多事情需要他们配合参与,非常辛苦。每当召集他们来乡里开会,都要认真做好接待工作。
  就在我们吃饭的时候,昨天上午那个户主突然冲进政府食堂,满脸焦急地站在我面前,气喘吁吁地只有一句重重复复的话:“你不要让他们挖啊,我愿意了,我愿意了!”
  一见此人,我就想起头天在他那里受过的憋屈,故意摆起架子,晾他在一边,理都懒得理他说什么,只顾和几个支书主任边吃饭边谈工作。
  这人满脸卑微,陪着笑唠唠叨叨了半天,终于让大家听懂了他的意思。原来,另一个村民小组帮X老师找的坟地就在他家门口,现在他想阻止他们挖金井(掘墓),但掘墓人回答说又不是你家的地,关你什么事?你去找乡里面,如果乡里同意了,就换地方。现在,这此人愿意让出昨天学校和他协商的墓地。
  看他满脸大汗,估计是找我也找了很久才找到的吧。
  昨天你为难了我,今天我能不记仇吗?快意浮上心头,架子摆的更足,和支书主任主任谈完工作,又开始探讨村里的产业。
  足足过了有半个多小时,旁边一个交好的教办同志蠕蠕地劝说了----这个人是我的亲戚,还是照顾他全家人的感受,表个态让他们换个地方吧,就别让死人来为难活人了。
  话语轻,意思重。
  心腹发话了,还是要给点面子的。
  我沉吟良久,当着几个支书主任的面就将昨天的一幕巴拉巴拉出来,让大家知道这人的为人。户主一边听我教训,一边不断弯腰认错,足足又拖了他十多分钟,才说道----我不会跟你去的,你自己回去,自己跟他们讲,愿不愿换是你和他们的事。
  这人走后,几个支书主任纷纷大骂教办干部,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乱帮人,对这种自私自利的亲戚,活该就让死人就埋在他家门口。你看他认错了,那是形势比人强,他心里面真会认错吗?他永远不会改的!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第三天下午,乡中学班子来向我汇报工作,笑嘻嘻地说,真神了,X老师就埋在你当时生气说话的那个地方,一步不差!
  他们反馈:那天,那个户主从我这得到“指示”以后,从食堂一路狂奔回去,等到他满头大汗跑回家门口时,金井已经挖成,根本没有任何更改墓地的可能了,让他立即蔫了下来,连话都懒得说,直接回家关门睡觉
  -----我们这边农村有民间禁忌,传言墓穴只能挖一个,不可以在动锄头以后再更换地点,否则就会再次发生死人事件,去填原来的穴坑。
  副校长全程在场。他说,以后我们全校人都怕了你了!以后有事没事就别再金口玉言了。
  我目瞪口呆。从此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在情绪激愤的时候,万万不可以口出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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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楼  楼主    ccpp      2020-4-7 16:25:04
进入今天的又一个一语成谶的故事《杀人犯的报答》
  ......
  公元2001年秋季,大约是11月初,当时国家农业税尚未取消,正是每年财政部门催收“公粮款”的时候。
  2001年,我任职的乡镇移动通信还是模拟信号,且尚未覆盖全乡,每个行政村仅有小学或小卖部安装了无线电话,信号极差。10多个行政村仅有4个村通机耕道,一到下雨天就泥泞不堪,仅有摩托车或吉普车能勉强通行。至于电力方面,当时尚未实施“农网改造”行动,全乡十多行政村仅有乡政府所在地通电。
  总之,工作生活条件极为艰苦。
  某夜,我的联系村(下文称为牛坡村)突发一起8死5伤的群死群伤刑事案件。
  我得到消息后,马上从宿舍赶到乡政府机关大院,时间已经接近凌晨12点钟。
  整个机关大院灯火通明,一角的派出所里面人声鼎沸、人头攒动,乡干部和七所八站职工三五成群、小声议论,或站或蹲,集中在派出所门口听候指示。不多时,乡党政班子临时会议决定,由我与武装部长、组织委员及若干干部、医生作为第一批进村的人员,先行摸排情况,组织群众开展救护工作,有可能的话还要弄清凶手人数、身份。
  我们七八个人挤满了乡里唯一一台出警吉普,距离牛坡村只有短短二十多公里的山路,竟然花费我们四十多分钟。路上,大家神情凝重,人人在思索凶案现场的种种情形,不时推断和想象案情。武装部长是联防综治工作的分管领导,当过兵,性格直爽,表示村上黑灯瞎火,报案人掌握情况不全,电话里面信息难以沟通,大致判断是几个宗族打群架,已经死伤了十几个人。
  我们到达村上时,时间已经接近半夜一点钟。群众已经黑压压地站满了村中间的篮球场,人人神情惶恐,六神无主。从领导到干部,再到村民,虽然没有谁经历过类似的惨烈场面(--当时球场就躺着两具尸体,场面太血腥,以下不再描述,也不对凶手的人性进行评价),但动员令一下,大家立即有条不紊地开展伤亡评估、医疗救护和摸排确定凶手等工作。
  经过多方了解,基本确定了凶手只有一人,就是梁xx,出自村上的一个大姓家族。据其家人和村上群众反映,梁xx吃过晚饭后先是用斧头砍死家中二嫂,而后持斧游走全屯,逐一进入平时怨隙较重的村民家中,见人就砍,而后极可能跑上后屯的大青山躲藏。期间,有好几个人在追杀过程中成功逃生。
  事后统计,屯里死亡6人、送往乡卫生院路上死亡1人,挟持上山后奸杀1人(女童),仅有5人抢救生存。
  第二天,市县公安专家领导相继进场,根据案犯留下的痕迹,基本确定嫌犯仍然藏身大青山。于是,动员了大青山相邻的三个乡镇的联防组织,安排干部群众值守山脚、干警和部分干部寻走山腰、特警分组搜捕主峰和侧峰,组成了一张联防大网,将嫌疑犯牢牢地困死在山上不知名的某处。
  期间,由于嫌犯尚未归案,给周边村寨群众带来了极大的心理恐吓,许多人纷纷将老人、妇女、儿童送到相邻乡镇或县城亲朋好友家规避凶险。
  此后,由于牛坡村是我的联系村,因此我被安排负责在案发地村屯昼夜值守,组织群众联防自保,安抚村民正常生产生活,动员受害者家属让死者及时入土为安。大约是第三或第四夜,我和乡政府贾副乡长、联系村干部老佟、村支书和主任在球场边小卖部值班到天亮。
  在某个时候,贾副乡长和支书谈到了嫌犯梁xx。通过他们的描述,一个个头不高但精壮结实,平时心胸极度狭隘,与村里年轻人关系很僵的壮年男子形象,在脑海中慢慢构造出来。我认为此人从小不善言辞,暴躁易怒,有着明显的性格缺陷,常被村里后生欺负追打,某一天走上极端是迟早的事情。
  闲聊中,支书提到梁xxx几年前在隔壁村和人打架时,被隔壁村全村后生追打得无路可逃,趁人不注意,躲进一家远离村庄的单家独户农户家中,得以逃过了一劫。据说那次事件中,后生们喊打喊杀一定要废了他,而户主面对搜寻人员时的应答过程极为凶险,凭着胆色和机智将村里面暴走的后生们骗走。户主救下他的想法很朴实,就是担心村上后生出手太重,弄出命案以后难以向乡里交差。
  支书恰好与该户主相熟,前两天刚刚见面,所以支书知晓梁xx的这件往事。当时户主唏嘘感叹救下一名杀人狂魔的同时,特别提到当年梁xx离开时,非常感激救护之恩,郑重承诺说当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要好好报答他的恩德。
  搜捕凶手的过程,时间上很短暂,只有八九天的时间,但在在干部职工心理上,已经漫长得不堪负荷。在人人身心疲累到几乎要崩溃的时候,传来了凶手已在隔壁村被捉拿归案的喜讯。
  我永远记得获知身心解放的那一刻:大约是第九天下午四点多钟,其时在两个公安干警的带领下,我和几个干部、村民手持镰刀、斧头、木棒紧随其后,在大青山的半山腰正参与搜山行动。这时候,大家注意到对面山的山脚公路突然一前一后驶来两台警车,车顶警灯闪烁,警笛呜鸣,高音喇叭向我们一侧不停地喊话,“在各个山头执行任务的同志们,凶手已经抓捕归案,大家可以收工了......”。
  然后,我们这边山头、山腰各处一片欢呼。这时候我才惊觉,原来植被葱茏、高大险峻的大青山各处全是我们的人。据带队的干警透露,有特警已经潜伏山上不眠不休几天几夜了,非常辛苦。
  大家赶回乡政府时,街道上鞭炮声响成一片,地面上不时电光闪闪、烟雾升腾,人们兴高采烈。乡派出所门前,挤满了干部群众,大家都想看一看,那个能抡起斧头砍向13个村民的凶手,到底是何等桀骜不驯的人物。
  在晚上的庆功宴上,我迫不及待地向旁边的的干警打探凶手被抓获的详情。
  干警刚好亲自参与了抓捕行动,口才极好,活灵活现地再现了抓捕细节。大意是领导小组接到农户报警,获知梁xx已经下山并躲在报案人家中睡觉,立即通知就近的公安抓捕小组伺机行动。抓捕小组乔装打扮成干农活的农民,不知不觉地接近农户家,在户主指引下,一拥而入将反应不及的凶手抓获。
  农户因为提供信息有功,被市县公安部门奖励了一万元人民币----在2001年农村,这可是很大的一笔巨款了。
  “喝酒,兄弟们辛苦了,干!谁不干谁是狗屌”,干警讲的兴高采烈,忍不住长身站起,带头将手中满满一杯钢化玻璃杯米酒一饮而尽。
  贾副乡长坐在我身边,放下钢化玻璃酒杯后,笑眯眯地对我说到:“你知道立功的户主是谁吗?”
  “谁啊?”我漫不经心,反正我也不认识。最主要的是,凶手已经被抓获,这才是最重要的。
  “梁xxx已经用公安悬赏的一万元报答他了!”
  “啊-------”
  我沉默下来,任凭身边喧哗如闹市,想说话却一下子接不上口。
  “还真是巧啊!”我沉吟半响,对贾副乡长说。
  真是太巧了。我想到了几个可能:
  一是梁xx在山上其实并不好过,他本人一向好逸恶劳,在没有水和食物的大青山上,在饥餐饱顿中东躲西藏,已经达到了他所能够忍受的生理极限。
  二是干警和干部职工不间断的联防搜山,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极可能已经处在崩溃边缘(我们都差不多要崩溃了),让他内心厌倦了逃亡生活。据说其人在抓捕时,已经基本上放弃了反抗。
  三是百般无助的时候,他肯定记起当年遇难时救过他的恩人,投奔恩人处便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四是其人已经知道天网恢恢,绝对逃不过法律的惩罚,于是干脆把自己送到当年的恩人的手中,让恩人有机会领取高额悬赏,作为当年承诺的兑现。
  我级别低微,不是公安干警,没有资格参与人犯审讯,也无法调出案卷,只能大致猜想凶手的心路历程。
  (后记:梁xx强调自己有过精神病史,要求对自己作精神病检查,但检测后没有被认定患病。2002年,梁xx被枪决。)


3楼  楼主    ccpp      2020-4-7 16:25:22
3、牛坡村的前世今生
  一个人有没有他的前世今生?我不是佛家,也不是量子物理学家,无法从宗教或科学的角度进行阐述。
  但对一个山村而言,它的前世今生,就是这片土地上所有历史过往和当下现状的综合。几年前、十几年前、几十年前、几百年前......透过村民的代代口耳相传,过滤或放大了缺少文字记录的村志,便总能挖掘一些人、一些事。有些已成为全村的荣光,让子孙后世永记;有些让人像翻书一样揭过,之后便不再理会,让村民群体性选择失忆。
  在上一个故事中,梁xx用冷兵器砍死8人、伤5人的事件,就是全村永远的伤痛,大家从来没有刻意去提起。经过了十几年的淡化,笑容便逐渐回到人们或光滑或褶皱的脸庞。新生的00后、10后小村民,一如他她们前辈适龄时一样,喧嚣着、浮躁着、嬉笑着、打闹着。2001年那次村殇,在他们这一代记忆中已经成功抹除、断层。
  新生代永远不懂当年亲历现场人们的感受,仿佛事件从未发生。后来下村开展工作时,每次路经村庄的中央球场,即使炎热夏季艳阳当空,我仍然感觉后背阴风阵阵,让我颈脖汗毛竖起,脑袋便开始发僵,因为视线不知何时已自动回避一些位置----摆放遇难者的位置。
  ......
  牛坡村很好地融进了国家发展大势,农网改造、通村水泥路、人畜饮水、扶贫攻坚等等等等,这些仅仅是当年政策文件中的概念口号,在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十几年时间积累中,竟然一步步异常坚定地逐一实现,完全颠覆维持了数百年的村容村貌和村民的思想和生活。
  从我挂点联系牛栏村开始,到离开牛栏村、离开乡镇,十几年来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对这片土地和土地上人们的关注。
  我计划用一次出差或休假的机会,短暂地再次回到这里,看看当年熟悉的场景---这是我人生中除了老家农村之外,第二个曾经较长时间牵动我情怀的山村;看看当年那拨善待我或恶心过我的人---他们也应该同步变老了,就想和他们打个招呼,喝杯小酒,扯扯家常,如同以前。
  某个阳春三月的春夜,思绪飘飘忽忽回到十几年前,越过腥风血雨的2001,我决定翻回一些村民刻意忘怀的更久远年代的一些暗黑页码,久远到我还没有出生的更早年代。
  故事来自村民好友无法考证的口述,权当传说胡扯好了......


4楼  楼主    ccpp      2020-4-7 16:25:38
牛坡村由六个大小不一的自然屯构成,上文中的杀人案发地牛坡屯是村委会所在地,最大的自然村落。全屯约100户左右,500多人口,人多地少,资源贫乏,至今还留在贫困村屯名单之中。
  地势上牛坡村(屯)背靠大青山,少数民族特有的吊脚木楼民居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半山腰斜坡之上。如果早上起得足够早,从乡政府出发赶往牛坡村,会在经过某个路段时,视野中大青山山体轮廓从右上往左下划成一道巨大的斜线,彤红的朝阳静静悬挂在斜线中央的村寨上空。以斜坡线条为界,左上侧是亮色的天幕和迷蒙远山,右下方是暗色的山体、田野树木和晨曦白雾。其时,斜坡边缘沟沟道道的梯田倒影了粼粼水光,全部染上了一层金色,画面极美。
  牛坡屯背稍稍往上就是一大截嶙峋怪异的峥嵘岩石,再往上才是青葱的植被,植被与山体各处树木相连,而后延绵直至主峰顶。站在寨子中央球场平视左前右三面,可谓群山环绕,峰峦叠嶂,视线能够看得极远,符合了风水学上“背实朝空”的说法。但是,周边远山与村寨之间是个极深的山谷,顺着村庄连绵而下的梯田群坡度极陡,谷底到村庄足足有五百多米的海拔跨度。
  我是个风水菜鸟,结合牛坡屯的地理布局和村庄的资源人口状况,很容易对这方水土定下“穷山恶水”的结论,但不能轻易将那群善待我的多数村民认定为“刁民”。
  事实上,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屯里面已经出过7个杀人犯。
  更奇特的是,这7人全部是乡派出所所长的学生。所长是我朋友,之前在牛坡村完小当过若干年教师,而后改行从警。十余年前在乡镇的无数个无聊拼酒夜,我都会跟他提起这一茬----所长你是一方社会和谐稳定的守护神,但你的学生中怎么尽出杀人犯?这可是全县警界中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记录喔!
  开始时,所长默然,而后郝然,再后来就是翻白眼----那地方是你的联系点,穷山恶水出刁民懂吗?
  但是,口耳相传的村史上,此地就曾经出过一个很大很大的地主,当然年代已经不可考究了。地主有多“大”?以牛坡村为中心周围十里八乡的所有山场土地全是他的,十里八乡的人们全是他的长工。
  现在村里面还有他的后代,不过早已家道中落,泯然众人。
  关于这位大地主的传说,我没有收集到他的负面评论。听到最多的就是以前每到中元节,大地主最喜欢请来山外名寺高僧,在村里面连作十天十夜的水陆大会超度亡魂。村里面的耋耄老人说,根据他们的父辈祖辈口耳相传,水陆大会召开期间,每当夜晚来临,远近几十里地的村庄都能看到牛坡村方向上空灯火通明,锣鼓法器声响彻全乡。
  大地主为什么要每年举办水陆大会?
  我很奇怪,某个瞬间起了一丝疑惑,然后便是遍体生寒。
  联想到他无从说起的巨额财富,难道他杀过人?杀过很多人?死去的人太多了,以至于只有水陆大会才能完全超度,去除冤死者的怨气?为自己洗去罪孽?
  又或者,此人看出村上风水格局实乃大凶,为日后避免覆村灭族的结果,提前为村里化解凶厄。
  可他大富大贵,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在动荡黑暗的封建年代,一切皆有可能------我心里是不是太过阴暗了?
  历史谜团传到了今天,留给村里后人的只有荣光的一面,我不能打破它。希望只是我的阴暗心理作怪吧。
  ……
  老梁,某村民小组组长,群众骨干,有很强的号召带动能力,有一手高超的吊脚木楼建设工艺,家境殷实,豪爽、勇武、诙谐,一餐能饮五斤米酒,常常呼朋引友。他的独子与我同龄,但偏偏我和他关系更像是一对老朋友,当年我下村时就常住他家,目前我们还保持联系。
  某次酒后,老梁曾经谈起牛坡村(屯)的起源。
  几百年前,牛坡村的老祖与宗族发生矛盾冲突,和老家兄弟水火不能相容,于是携带自己一派的亲朋好友愤然出走,来到此地建村立寨,与相隔20余公里的另外一个山村老家老死不相来往-----即使是20公里,其间不知有多少山壑沟渠连绵堆砌,当时的交通条件确实只有更差没有最差,天然就阻断了来往。直至今天,牛坡村后辈辈分编排与老家族谱已经完全错乱,村民们再也没有认祖归宗的想法。
  此后,牛坡村(屯)在历朝历代,不断收留外地流民加入,逐渐壮大了村庄人口。流民中,不乏在山外犯了重案躲进深山的勇武斗狠之徒,也不乏躲避仇家来到这里苟且偷生的住户。今天的村民,就是他们的后代。
  “一整个小澳大利亚啊!”当时,我马上开起了玩笑。
  老梁小学毕业,平时一手字体在纸张上如同蚯蚓爬行,文化素质很低。听完澳大利亚来历的介绍以后,哈哈大笑表示认同,“大兄弟,就是那么回事!”
  历史上,澳大利亚是大英帝国的罪犯流放地。到了今天,罪犯们的后代已经把这个大岛峪建设成为富强文明的国家,成功地融进了西方现代文明体系,并在很多全球事务中拥有话语权。
  我工作中接触到的牛坡村村民,人人教养极好,对外人极尽热情、礼貌,通过自己的努力,近年来在政策扶持下大幅改善了生产生活条件,生活水平质量水涨船高。
  当然,如果没有偶然突发的村殇事件,你永远不懂村民在温和教养的表象之下,传承着先人基因深处的血性、斗狠和隐忍。
  几天前刚看过一部由游戏改编的好莱坞大片《刺客信条》,里面的情节让人脑洞大开。剧中最吸引我的不是离奇的情节,而是一种全新的技术手段-----从一个活人的基因中提取祖先的记忆,让实验者亲身体验祖先的经历和思想记忆。要命的是,旁边的观察者对实验者的经历一览无遗。
  我想,如果应用这样的技术,对牛坡村村民追溯他们先人的故事,该是一部何等跌宕起伏的史诗,他们先人的爱恨情仇会组合成怎样一个波云诡谲的山村大时代。
  ……
  老梁还说起年轻时候亲眼看过的灵异事件。某个中秋之夜,他酒后坏了肚子,半夜起床大解,在村边梯田上见到了七八个身形扁瘦的宫装女人,嬉笑打闹着往下方谷底走去,全程静默无声。他特别强调了“扁瘦”这个视觉形象,经过解释后,我理解大概像是电脑中播放器不能完全解码,将一个正常比例的人变形成为高、瘦的图像。
  见我来了兴趣,继续讲起另一个极度黑暗的故事。
  牛坡村人多田少,水源奇缺。在某个朝代,村上有两家人在村边争田水,两家主妇从对骂发展到厮打。不幸,对厮中,年老的忽然病发倒地死亡。
  偏偏死者夫家是村上的大族,采用的报复手段极为黑暗惨烈,竟然是活生生地将年轻女人五花大绑装进棺材,垫在年老的死者尸体下方,而且就埋在村边两者打斗的田边。
  据老人说,新坟中微弱的哭泣喊叫呻吟声不时传出,直到三天以后才完全停止……
  我当时极度恶寒。这种丑陋的民风在文学作品中、在古代可能比比皆是,但居然真真切切地曾经发生在这个村庄----我到底摊上了一个什么样的挂点联系村,难怪刚到乡里面报到时,党委书记便迫不及待地将牛坡村转让给我联系。当时看他神情,明显就是如释重负的样子!
  那些年,我们迎来了市里面派驻的挂职干部。其中挂职的唐副书记听完牛坡村的村情介绍后,一直皱眉摆手,此后直到离任都没有光顾过该村调研。
  多年的基层工作让我深深体会到三农工作的不易,尤其是在边远山村。十余年前,很多时候农村的人情、道理、村规民约比法律还要大,遇到村民纠纷事件,我们乡干部能做的,就是挖空心思找到双方都能认可的情、理、法和村规四者之间的平衡点。只要把事情摆平了,社会恢复和谐稳定了,就是干部的本事。
  到了今天,看到随着法制教育的普及、接受过完整国民教育的青壮年人口增加,村民的整体法律意识明显提高了很多,让我非常欣慰。比如,群众如果不满意我们的处理结果,往往会选择司法解决----用俗话说就是,我们法院见!不仅要和纷争方诉讼,还会起诉乡政府不作为、乱作为。

  以上是牛坡村的黑暗历史,我在下个更新中,会继续讲述真实发生的诡异故事。
  欢迎网友支持、指导、评论!


5楼  楼主    ccpp      2020-4-7 16:25:55
4、检查站的闲置房间
  我们为什么会对逝去的人感到恐惧?即使他她们已经离世很久,即使他她们是自己的亲人。
  智者说,恐惧源于未知。我们从小在传统民俗禁忌文化中长大,如同手握真理一样坚信逝者必定会变成鬼,它们以某种难以理解的方式仍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拥有神秘莫测的力量,日常生活中须极尽可能去躲离它,不然就会给自己带来种种凶厄,比如疾病,比如灾难,比如霉运等等。传说的种种,让我们不寒而栗。
  从读小学开始,我们就一直接受系统全面的唯物主义教育,但却又极少质疑生活中的种种禁忌。传统禁忌一直就存在于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存在于我们的内心世界。我想表达的是:生活中唯物与唯心处处和谐共存、矛盾统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难以割裂。
  今天的故事发生在我们乡里的水上检查站,读者可以用现代科学给出合理解释,也可以用迷信的言论来说服自己。管它呢,存在的就是合理的。
  ......
  在本世纪初,乡镇财税收入是县里“三个文明”一票否决考核指标,每个乡干部都知道财税工作的重要性。
  我们乡盛产竹木、矿产,是县里面的财税大户。为防止税源流失,乡里面很早就设立了两个税费检查站,一个建在公路边,一个起在河道上。每一届书记、乡长都将检查站作为优先考虑事项,倾斜了很大的资源确保正常运行。乡里面从领导、干部到二层机构工作人员,每人每月以轮值的方式必须前往检查站值班。
  大沙水上检查站地处偏僻,仅有五虎河一条水路与外界相通,是矿产木材出口的必经通道。五虎河站址两岸地势平缓,建有很大一片沙田柚果园,果园边建有一栋占地80余平方米、8个小房间的两层砖混结构小楼,河面上横亘着四十余米长的竹排浮桥,这些就构成了检查站的全部。

  浮桥中间留有可移动封堵的闸门,宽度仅容一艘内陆河大中型机动船只通过。每当船只出境时,工作人员都要上船查阅纳税凭证,核检货物运输数量,然后予以放行。如果遇上了货证不符的船只,则责成老板补足税费。那几年矿产、木材市场售价很高,大宗生意多数有黑恶势力参与,工作人员不得不时常面对老板的说情、威胁、收买和强行冲关。总之,非常考验人的定力和勇气。
  事实上,运输船只没有一艘完全是货证一致的。其中的矛盾就在于,老板要通过多运少纳税甚至不纳税来实现高额利润,乡政府却要确保高纳税率,才能完成全年财税目标,这就决定了检查站工作的复杂性、危险性与艰巨性。在我任职之前,就有坚持原则的干部被不法分子打断过腿,也有工作人员因为私下收受好处被乡纪委处分。
  在我履职之前,乡财政所常驻检查站的工作人员是个女孩,刚参加工作不久,暂时称她为小王吧。中等相貌、中等身材,因男友情变,一时想不开就在县城家中自杀了-----据说小王自杀时执念很重,特意穿了一身红色衣服,摆明了要在死后变成厉鬼,讨回感情公道。
  题外话-----真是傻姑娘啊,活着时尚且不能将对方怎么样,死后又能将对方怎么样呢?
  检查站一楼中间位置是一个小套间。外间是办理税费的业务办公室,进门左侧靠里的桌椅是小王生前的专用工位,里间则是她的卧室。小王死后,她用过的床架、被褥已经全部更换。而外间四套办公桌椅则全部保留,仍然按照老样子相互靠拢摆放。


6楼  楼主    ccpp      2020-4-7 16:26:07
在乡下,人们如果事先知情,会尽量回避死人生前住过的房间、使用过的器具、衣服和被褥等,生怕给自己带来晦气。所以,站里没有谁敢主动去触动小王的卧室和工位,久而久之就等同闲置了,但里面仍然维持整洁卫生,这是检查站老人们无需言明的禁忌和默契。
  禁忌和默契坚持了半年多,在某一天还是被打破了。打破的过程无比自然,也不出意料地伴生了系列不正常的小事件------后来透过检查站老人们的说辞来审视整个事件时,很容易让人臆想到一身红衣面容模糊的小王姑娘,她的身影、气息仿佛无处不在,填满了检查站的每一寸空间,让人心中不安、胸口发闷。
  这一天下午,新调来的李乡长在两名干部的陪同下,兴致勃勃地乘船前来值班。新乡长离开客船登岸后,还顾不上坐下就逐一巡视了厨房、各间卧室和卫生间,前前后后察看楼房墙体和沟渠排水情况,认真检查浮桥的牢固耐用程度,熟悉检查站工作流程,了解值班人员的生活困难等等。
  最后,他才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业务办公室,不经意间或者说在大伙还来不及解释和阻拦前,就进入最里侧工位处坐下,随手拢过旁边一堆报表凭证,开始检查近期税费办理情况。
  站长和几个常驻老人忍不住眼神对视交流几下,犹豫了良久,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据说新领导脾气大,个性强,天威难测,谁也不敢乱开腔去触霉头。看看乡长没有什么吩咐了,各人陆续散开,该干嘛干嘛去,只留下站长敬坐一边陪同。
  不知什么时候,五虎河上游传来微弱的突突突机动船行驶声音,惊动了埋头翻看报表凭证的乡长。他从一堆材料中抬起头,问站长道:“有船来了?”
  “两艘船,一大一小,都是重船。”站长倾听一下,小心回答道。站长坐镇检查站多年,据说能分辨出五虎河里面每一艘机动船只的发动机声音,且凭着声音就能大致判断船只的装货量,绝对是个人才。
  乡长微微一笑,站起身说道:“招呼兄弟们,我们一起下去去看看这帮船老板,看看有没有从事非法营运的。”然后带头往外走去,蹬蹬蹬地走下码头,龙行虎步地跨上浮桥,让浮桥左右摇晃不停。
  “靠边,停下,靠边,停下!”在乡长示意下,六七个工作人员把船闸关好后,一起大呼小叫,把先后到达闸口的两艘船老板吓了一跳。估计他们从业以来,还没见过政府检查站方面拥有如此强大的气场。而乡长身材高大,新来乍到,还没多少人认识他,其时正双手叉腰站在大家中间,王霸之气喷薄而出,气势做得很足。在他威严的注视下,两艘船一前一后慢慢停靠桥边。
  船还没完全停稳,乡长就一马当先将右脚踏上第一艘来船,左脚紧跟着发力完毕、蹬离开桥面、准备跨上船头,突然整个人失去平衡,身子一歪,“扑通”一声横着跌落水中,溅起的水花将旁边人浇得满头满脸。
  这里的河段水位很深,乡长落水处深度足足超过四米,如果他是个旱鸭子的话,后果就真不好说了。
  乡长意外落水!现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大家迟疑半刻后纷纷脱衣下水,手忙脚乱地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一直扑腾打转的乡长拖上桥面。乡长离开水面后不停地抹脸捋头发,好久以后才站起身破口大骂:“马勒戈壁的,刚才是哪个狗屌在旁边推我?查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他!我保证不打死他!”声音大得吓人。
  乡长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环顾身边众人,然后狠狠盯住之前站在他旁边最近的两人。据后来站长说,乡长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头皮,眉眼脸庞全是水珠,叉腰瞪眼唬得大家脸无人色,两个船老板更是躲在众人身后不敢出声。再后来,据说两艘船只被为难了很久才给予放行。
  站长回头捡起乡长的夹包,连忙示意旁边人回去生火,赶紧帮助乡长烤干衣服。大家跟在乡长身后,看着他浑身湿透、一步一滩水印留在桥面上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忍得非常辛苦。
  晚上大伙在一起吃饭时,再次谈起乡长落水的事情,纷纷认为应该是前船停靠了,但被收不住来势的后船狠狠地撞击一下,导致乡长失去平衡。乡长却坚持认为身后有人推他,说着说着脸又开始变黑,又有了骂人的迹象。站长是个老狐狸,眼看气氛不对,赶紧岔开话题。
  听到乡长异常肯定的话语,大家慢慢回忆白天的细节,估计是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什么,神情同时变得古怪起来,餐桌氛围慢慢陷入沉默。
  晚上安排住宿时,遇到了点小麻烦。本来常备床位只有六个,现在多出了两个干部,床位不够了。站长干咳一声,建议乡长先睡他的房间,而他则跟别人搭铺,先将就一晚再说。
  乡长有很严重的洁癖,白天已经检查过各个房间里面的床铺,发现一帮大男人的内务确实做得很糟糕,当时就骂骂咧咧说是乱如牛栏猪圈,乱七八糟,臭气冲天。总之,让他极度不喜。反正到了最后,他莫名其妙地居然就挑选了小王之前住宿的房间。据说在那一刻,大家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但偏偏谁也不敢说话提醒。
  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天一大早,乡长就早早起床,头发凌乱、胡子拉碴、脸色发青,拿着简单的行李包急急出门,直接放到站长的房间里面。
  吃早餐时,大家小心翼翼地套近乎:“乡长,昨夜休息还可以吧?”
  “唔。还可以。”乡长完全就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整个人的精气神好像都消失了,与昨天下午刚到检查站时的豪情万丈相比,简直是换了一人。草草用过早餐以后,乡长留下一名干部顶班,和另外一人拦住经过的船只返回乡里。
  自此以后,据说乡长就再也没有光顾过大沙水上检查站。
  大概是一两个月之后,某次从乡领导班子里面不慎传出了乡长的笑话。说是乡长在大沙检查被财政所小王推下水,晚上又被小王压床。过程说的有声有色,乡长整夜半梦半醒,一直被压得动弹不得,第二天赶紧捡好包袱,早早被吓得跑回乡政府了。
  再后来,乡政府招录了好几个大学生。每当这拨新人中有人第一次来到检查站值班时,就被站长这帮坏人整蛊到小王的卧室里面住宿。凡是睡过那间套件的人,没有谁不经历过鬼压床的,第二天纷纷强烈要求换房或与人搭铺,惹得这帮老人哈哈大笑。
  有个八零后孩子非常老实,值班时同样被整蛊,连续一个礼拜夜夜被鬼压床,他居然吭都不吭一声,第二天也没有什么异常表现。老人们没有看到意料中的好戏,大为惊奇,纷纷赞叹这小子神经大条。直到此人轮班结束前,悄悄询问了站长有没有鬼压床的事,大家才知道他每夜遭受的折磨。
  小王套间闹鬼的说法一传十、十传百,久而久之,就逐渐传遍了整个机关大院和七所八站。然后,这间房间就闲置下来了。
  我到任乡里后,到我轮值时,特地站在套间卧室门口张望观察:房间里面已经腾空,光线偏暗,直觉很逼仄。墙壁和天花板上到处是蜘蛛网,灰浆有不同程度的剥落,隔墙局部漏水,形成感官上非常不舒服的水渍。正对房门的墙上开有小窗,窗口正对一堵泥墙,两者距离不会超过一米,空气流通很差、夏秋季节湿度很大。
  转身,离开,走人。花样年华就早早凋谢的小王,如果没有谁刻意提起,已经完全看不出她留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痕迹了。
  如果一定要说有,那必定是在这间接近荒芜的房间里,在大家偶尔的梦魇里。


7楼  楼主    ccpp      2020-4-7 16:26:18
5、阴历七月十四日的命运逆转
  一只南美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煽动几下翅膀,带动身周空气微弱变化,进而导致其他关联系统发生相应的连锁放大反应,两周后就有可能在美国德克萨斯州引发一场破坏力极强的龙卷风,这就是著名的蝴蝶效应。蝴蝶效应强调了事物的彼此关联和发展进程中的不可预测性。
  上世纪一个西方气象工作者的概念和理论,到了今天还高度吸引我们的眼球,让我们瞬间产生了不明觉厉的感觉,似乎非常高大上。但实际上,早在数千年前我们老祖宗就提出了更具有哲学普遍意义上的玄学理论----因果。所谓因果,有因必有果,好因必出好果,做了好事就必定会有福报,甚至福报会以出乎意料的方式很快来临。
  比如,下面要叙述的阴历七月十四日的善行故事。
  相比西方的蝴蝶效应,中国因果哲学观更具有目标达成上的可控性(可预测性),给人更容易带来乐观和正面的幸福期望,我一直深信不疑,行善者或早或晚一定会得到冥冥中的福报眷顾,诸如经济上---收入增加,诸如社会关系上---贵人相助,诸如个人和家庭成员---安康、幸福、长寿、和谐、如意......等等,等等。
  ......
  故事发生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阴历七月十四,一个给人以相当心理冲击的传统民俗惊悚节日。
  那些年,院校大中专毕业生均有国家统一安排分配工作,上大学、进入体制,是很多农村或者城镇底层家庭孩子的追求。我身边很多同龄人,包括我在内,都是依靠发奋读书,然后经过多年的奋斗和积累,终于加入了当地中等或中等以上社会阶层。
  除了县城之外,全县大部分辖区位于九山半水地貌的山区里面,十几个山区乡镇各方面条件很差,用今天的视觉来衡量,绝对都是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地方。比如,最边远的乡镇与贵州省接边,距离县城100余公里,班车单程足足要走上六七个小时才能到达。用很多山区干部职工的话来说,进山了就不想再出来,出来了就不想再进山。
  当时,县里面坚持了很久的政策就是------本科生留在县城,大中专学历一律下乡。
  莘莘学子经过十年寒窗的煎熬,如果工作分配有得选择,没有谁愿意主动下乡,人人都想法设法留在县城。因而每年的六七月份毕业分配季,但凡有一点人事关系的家庭,都会把各自的人脉用到极致,力争能安排到县城的“好单位”或距离县城近、条件好的乡镇。
  朋友是师范类本科毕业,家住县城大河边,祖祖辈辈依靠打鱼为生,在岸上既没有一分一厘的田地,也没房屋,全家人只能在渔船里面安身。恶趣味一下,如果渔民中有一对老爹老妈健在的年轻夫妇,无视国家的计生政策,筹划着为他她们的第一、第二胎再制造一个小弟弟或小妹妹,当测准女方的排卵期以后,应该如何寻找时机把事情落实好?别讨伐哥,这是事情。
  渔民在水上讨生活,一直遵循祖辈流传下来的行业禁忌------比如吃鱼时候,不能把鱼翻转过来,因为翻鱼就寓意着翻船,对船上人家来说太不吉利了。比如,永远不能拯救落水之人,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只能捞死人、不可救活人。祖辈警告说,只要还在水上讨生活,就绝对不能阻拦水鬼找替身,否则就会招来水鬼的疯狂报复,将各种凶厄降临到自己或家人的身上。
  朋友出身贫寒,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立志通过读书来改变命运,在学习上非常刻苦用功,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学霸,后来顺利升入了大学。当年6月份回到县教育局报到的时候,家乡百年一遇的洪灾刚刚过去,局里面忙于全县中小学校的灾后重建,不得不将大中院校毕业生分配的事情一拖再拖。一直等到方方面面基本恢复正常以后,时间节点上已经接近八月份中旬,也就是传统阴历七月十四-----这一天,叫中元节,也叫鬼节!
  朋友家一直处在社会底层,没有什么用得上的过硬人脉关系。根据县里面的以往惯例,她坚信自己铁定会留在县城,哪怕是一所二流或者三流初中她也认了,所以在等待分配的一个多月时间里面,基本上没有跑送求人托关系。但是,某一天接到通知后,她满心欢喜地去到教育局参加工作分配会议时,听到宣布自己的工作单位后,整个人马上就傻了,当场失声啜泣。
  县教育局在她身上开了一个从来没有过的先例,把她安排到一个很远的乡镇初中任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将是全县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安排下乡工作的师范类本科生,在能够预见的不远将来,她的人生将充满灰暗。心怀欢欣期待而来,满载伤心失望而归,可想而知这对朋友的打击有多大。后来,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样回到家里面的。
  家人知道工作分配结果以后,只能各自黯然接受。
  相比今天的“大众创业、万众创新”大好形势,上世纪90年代中期,社会分工远没有今天那么精细,经济规模也远没有今天那么庞大,创业的政策条件更不像今天那么完备。况且一个来自社会底层的家庭,根本就无法为孩子的创业提供资金和足够的人脉支持。
  朋友难过得很长时间里面茶饭不思,都是在极度消沉的状态中度过。父母长辈和亲朋好友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却又无能为力,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劝说。
  阴历七月十四日,最后的报到时限到来了,如果再不去报道,就被视为自动放弃工作分配,以后就只能自谋职业了。当天早上,在亲朋好友和左邻右舍的极力劝说下,朋友勉强收拾心情打理行囊,抱着母亲大哭了一场,然后百般无奈地登上父亲的摆渡小船,由父亲从水路相送赶往汽车站,只身前往工作乡镇报道。
  从朋友登上进山班车,到班车出发,再到班车逐渐远离视线,朋友父亲抽了一支又一支的喇叭筒土卷烟,不断想起女儿的憔悴神色,不断回味车窗里面的盈盈泪眼,心如刀刺,心情沉重地开船沿路返回。
  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小船很快就回到自家渔船附近。就在他提前关停发动机,让小船顺着惯性滑向家里渔船时,忽然听到上游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呼救声。他抬头望去,五六个半大男孩正在岸边又哭又喊,距离他们不远的深水区中,有个黑色小人头在波浪里上下浮沉,小脸模糊,若隐若现。


8楼  楼主    ccpp      2020-4-7 16:26:30
县城的河面极为宽阔,足足有四百多米,河面看起来风平浪静,水底下实则暗流漩涡极多,上世纪每年都会淹死好几个人,其中以小孩居多。
  “又是小孩溺水!”他摇了摇头,无奈地叹息一声。老渔民的警告犹记在耳,多年的水面生活中,类似的溺水场面听说多了,只是没有亲眼见过而已。此情此景让他下意识就想逃避,想忽视,想硬起心肠,如同左邻右舍船家们,任由水里挣扎的小孩自生自灭。
  但是在某一个瞬间,或许是朋友的憔悴神色,或许是她的盈盈泪眼,再次刺痛男人的内心。他忍不住又一次抬头望向小孩溺水的方向,脸色变幻了许久,终于做出了一个以前从未有过的决定。
  在小孩们几乎绝望、已经声嘶力竭的时候,熄了火的发动机重新响起。小船轰鸣着冲向小孩溺水处,在小孩身边转了好几圈后,朋友父亲揪个机会俯身一把抓住水里平伸的小手臂,将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男孩拖上小船,顾不上熄火就连忙按照渔民的土方法进行紧急施救,直到小孩大口大口吐水以后才将他送回岸边。
  救人的全程,散布在长长岸边的左邻右舍们一边做着自己的事,一边默不作声地看着朋友父亲。朋友父亲等到小孩神志恢复清醒、基本可以行走了以后,冷着脸把他交给岸边的小伙伴们,一言不发就上船掉头走人。
  朋友父亲浑浑噩噩地发呆了近一个小时,岸边突然来了男女老幼五六个人,一起朝他大声喊叫,引起了他的注意。朋友父亲猜想是家长来谢恩了,开始还不想理会,但对方就是不肯走,一直恳求他靠岸好好说话。朋友父亲实在是逆不过,最后还是上了岸。
  他还没有踏上岸边,一对衣着普通但很有气势的中年男女马上向他下跪,让他给拉了起来。在大家的坚持下,他将众人接上自己的渔船家中。
  带头的男人说了很多话,大意是感谢朋友父亲大恩大德救了自己的独子,无以为报,然后双手递过一个很厚的信封。之前溺水的小孩已经完全恢复,正紧紧拉着妈妈的手站立一边,一双眼珠漆黑如葡萄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朋友父亲坚决推辞了信封,说:“我没有文化不会说话,你应该知道我们船上人的规矩,我们是只捞死人不救活人,所以这不是用钱能衡量的,我也不是为了钱财才去救人......比如我女儿这几天情绪低落,很不开心,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她那么难过,我和她妈都很痛心很心痛,孩子不容易,当父母更不容易......当时我只是以己度人,就当成是为女儿积点阴德,希望她以后过得好,你们不必太过在意......”
  男人见他态度坚决,只能收起信封,然后神情恳切地说:“兄弟,我知道你们船上人家的规矩,特别是在今天七月十四这个大凶日子里,你能出手救下我儿子,就是我们全家的贵人,我们希望儿子能有福分认你为干爹,等他以后长大了再让他自己报答你吧?”
  朋友父亲犹豫一下,答应认下这门亲戚关系。
  小男孩马上乖巧地跪下磕头,说:“干爹,以后我也是您的孩子了,长大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孝顺你。”他一边连声说到:“好孩子,好孩子。”一边赶紧拉起孩子,轻轻揉着他的小脑袋。
  见到这一幕,这对夫妇很开心。男人想了一下,说道:“以后我儿子就是你儿子,大家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你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我能拿得出的东西兄弟你又看不上,我知道这很俗气......这样吧,如果你现在或以后有什么困难,只要不违法,你一定要告诉我,希望不要客气。”
  话语斩钉截铁,很有分量。朋友父亲心里一动,犹豫一下还是礼貌性地拒绝了。男人很不满意,皱着眉头审视朋友父亲良久,问道:“刚才兄弟提到女儿不开心,你和嫂子也不开心,家里发生了什么麻烦事?能不能跟我说一说,说不定我能开导开导大侄女。”
  朋友父亲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斟酌了片刻以后,说道:“女儿刚刚大学本科毕业,原本有机会留在大城市,但挂念我们以后老了没人照顾,就申请回到县里面工作。按照县里面以前的规定,本科生是不用下乡工作的,现在却被分配去一个很远的乡镇。乡下条件差,女儿是独女,身体不好从小柔弱,我和她妈害怕她被人欺负,发生什么意外。虽说女儿长大了,但我还是不舍得她去穷乡僻壤一个人工作生活......”
  叨叨絮絮地说着,朋友父亲眼圈慢慢变红。
  男人听明白以后,思考一下说道:“县里面条件差,高学历的人才本来就少,每年没有多少本科生愿意回来。现在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回到家乡出力,但这帮人怎么就大材小用,乱放人到乡镇去呢?这不合规定嘛,不寒了广大学子的心吗?真是瞎搞!”
  说完,回头轻声询问身边的默不作声的其他人。半响以后,其中一个年轻人从挎包中拿起一部大哥大——那年代,大哥大无论是单机售价还是通话费用,都不是普通老百姓能用得起的。年轻人当着男人和朋友父亲的面打了好几个电话,他口中偶尔蹦出的关键话语,让朋友父母心脏控制不住地突突猛跳起来。
  年轻人有礼貌地挂上了电话后,还想说些什么,被男人摆摆手拦住了。他对朋友父亲说道:“兄弟,大侄女的工作事情已经纠正了。毕竟这个时候才发现的问题,能够挽回的余地已经太小。根据她的专业和县城学校人员编制情况,只能暂时放在县城XXX中学工作。至于以后大侄女能不能继续进步,能不能进入更好的单位,还是要靠她自身的努力,叔叔这次只能帮到这啦......”
  “......我同事刚好顺路从山里面开车回县城,我会拜托他们在半路把大侄女接回来,就不用再去乡镇报道了。”男人抬腕看了看手表,“大侄女回来以后,时间上应该还来得及去新单位报道。如果再遇到困难,你就直接找我,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今天我们什么事都不做了,就在这等着大侄女回来。”
  在去乡镇的半路上,朋友乘坐的班车被一台野越车拦下,两个和蔼的中年人登上班车后,很客气地询问----“谁是XXX,家里有急事找她”。当时朋友还以为遇上了骗子,半天不敢站起来承认。对方一再当众解释了来意,还让朋友跟她父亲通了电话,才打消了朋友的顾虑。
  ......
  很多年过去了,这个故事一直在很小的朋友圈里面流传。故事中“朋友父亲”的女婿是我同事,“朋友”是我们夫妇真实的共同朋友。
  我们朋友圈时常感叹,那年七月十四中元节,仅仅因为朋友父亲突破禁忌的救人善举,就给朋友的人生命运带来过山车般的逆转,如愿留在了县城中学工作。什么是福报,这就是福报!
  后来,朋友借助XXX中学良好的教育平台,通过自己的努力,很快选调进入最高学府县重点高中任教,年年取得显著的教学成绩,早早就收获了中学高级教师的职称,以不到四十岁的年龄,就早早实现了一名普通教师的人生最高成就和梦想。
  我时常一遍又一遍地重温这个传奇故事,脑海不时闪回朋友那温婉美丽的脸庞,她的外貌容颜远低于真实年龄,这是上天对完美继承家庭善良品格的人们的恩赐吗?
  我们两家的小区距离很近,路上常常偶遇,前两天晚饭后还在马路上见到一家三口在散步。她他们纯净的眼神里面全是温暖的笑容,嘴角自然而然地翘如弯月,中间的小男孩聪慧跳脱,远远地就朝我们大叫----叔叔好!阿姨好!
  ......
  以此文记下这个不可思议的故事,惟愿天下好人有好报,好因结好果!
  欢迎转载,让社会被更广泛的正能量所覆盖!


9楼  楼主    ccpp      2020-4-7 16:26:45
6、山乡夜店诡事
  今夜,我们把故事场景再次拉回过去,让视线穿越层层虚空,一起回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
  小罗是偏僻小山村的一名青年,他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先是几年前征兵时,在激烈的竞争中淘汰了众多同龄人,幸运地成为一名光荣的军人,实现了小时候的梦想;而后参加了自卫还击战,在死亡率极高的几次战役中存活了下来,还荣立了三等军功,而很多战友却已长眠在国境线或异国土地上,血肉早化成泥土尘埃;退伍后,干过一段时间的代课老师,接着在县里面的招干考试中发挥出色,再一次战胜了众多竞争者,成为寨子里第一个吃到国家饭的乡干部。
  那年代,山村孩子的出路确实不多,但小罗每次都能把握有限的机会,一步步迈向自己设定的人生目标。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去到隔壁乡镇报到以后,就要像在部队时一样严格自律,好好工作、好好学习、好好表现,争取早日提拔。
  小罗报到前的那天晚上,家里面狠心花销了小半年的收入,为他张罗了十多桌酒席,邀请寨里所有的乡亲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一起庆贺小村寨终于走出了一个国家干部。在热热闹闹中,家人来回招呼亲朋好友,三个哥哥神采飞扬满脸自豪,双亲脸上皱纹更是完全舒坦了开来。
  酒桌一直延续到午夜,不宽的晒谷坪被十几根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昼,火光也把小罗的脸庞辉映得彤红。他作为主角,一手拿着酒碗一手提着酒坛,在酒桌间轮番坐下,大声喊酒、逢人就干,用军人的豪情全程点燃了酒席的氛围,感觉人生不外乎就是如此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还没等到酒气散尽,就扛起行囊挥手辞别了家人,一个人兴冲冲地赶上开往隔壁乡镇的班车。和他同时前来报道的,还有另外两名同批招录的干部。当夜,乡里面就在食堂大摆筵席,欢迎三个年轻新同事的到来。
  我们那八十年代初的山区乡镇,各方面条件非常简陋,没有电视、没有网络,也没有歌舞厅,娱乐方式极少,外地来的交流干部家属不在身边,忙完一天的中心工作以后,最喜欢最常见的就是邀约三五好友喝酒或者打牌,用以打发漫漫长夜。
  那时候,遇到晚上有人有急事找上门时,很多乡领导常常还来不及取下脸上的纸条或蚊帐夹,就出来接待群众了。
  小罗刚刚退伍不久,一身军人的豪爽刚猛劲头还没有完全褪去,而且早已经从昨夜的宿醉中恢复了过来,在接风宴上仗着人年轻、身体好和酒量高的本钱,放出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大招,将一众领导同事全部干趴,人人酩酊大醉。
  单位还来不及为他们仨准备好宿舍,只能临时安排在全乡唯一的供销旅社住宿----不得不佩服当时供销系统领导们的眼光,该系统在全县每个乡镇和集市中,都拥有数量可观的门面店铺和旅社,而且全是商业优质不动产。大赞!
  食堂撤宴后,三个年轻人相互攀搂肩膀,一路唱着红歌,往供销旅社方向踉踉跄跄地走去,歌声刺破了小镇寂静的夜空。
  旅社大楼呈长方形,一楼是店铺门面,已经早早关门;共五层楼的客房中,仅有个别房间还亮着灯。楼房虽然身处闹市,但只有短边侧面临街,另外三面被高矮不一的公民用建筑完全包围,相互楼间距极窄,全部隐掩在黑暗夜色里。
  三人大力拍打拉闸门,叫醒老板拿到房门钥匙后,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提着行李上了二楼,走过狭长的中间通道和两侧的一扇扇房门,各自进入各自房间歇息。
  由于内部结构上的不合理,以及被周边环境遮蔽了大部分自然光源,走廊通道上长年四季亮着电灯,即使在大白天里也一样------但服务员说,这个楼层的房间还算是整栋大楼里面最好的了。
  三人的房间紧挨在一起,小罗的住处位于走廊尽头。他醉得厉害,一进门就和衣躺下。躺下以后不久,就隐隐约约听到外面走廊和前面房间传来很大的动静,好像是来了一拨又一拨的人,人们兴高采烈地大声喧哗,来来回回地走动,将楼板踩得咚咚作响。
  小地方上的人们历来待人热诚,小罗猜测可能是同事的故旧好友知道他们履新的消息以后,纷纷前来探访祝贺。当下,心里豪不在意,继续强忍着头昏脑涨,极力克制体内的翻江倒海,终于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人们逐渐散去,喧闹声慢慢停息。半梦半醒间,小罗突然感觉房门被人慢慢推开,借着走廊散射进来的灯光,看见一个穿着深灰色衬衣、身材很高瘦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开始,他还以为是同事的访客前来借宿,但很快认出竟然是以前的一位高中同学。同学笑眯眯地径直走到他的床前,撩开蚊帐向他俯身低头,关切地看了他很久。
  同学在校时和他关系极好,小罗记得很清楚,以前两人常常在半夜一起去食堂偷东西吃,得逞以后同学就是这么一幅笑眯眯的样子。他这时候才晃过神来,原来同学的家乡就是这个乡镇,自己怎么就给忘了呢,连忙大着舌头打招呼说:“喔,兄弟你来了,坐,坐”。
  出于礼貌想坐起来聊天,却不胜酒力,挣扎了半天还是没办法起床。同学只是摇了摇头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转身把门关好,走向另外一张床铺,放下蚊帐后背朝他躺下,不动了。
  抑制不住的困意慢慢上头,


10楼  楼主    ccpp      2020-4-7 16:26:55
他再次陷入睡眠。
  第二天一大早,小罗睁眼醒来,依稀还记得昨夜有交好的同学前来看望他,而且还留宿在房间里面,赶忙侧脸看去,却见对面床铺上已经空无一人,蚊帐已经挂起、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仿佛从来就没有人使用过一样。安装了自动锁的房门也是关着的,估计同学有急事已经先走了。
  “这小子真是的,明明来看我,家住哪我都还不知道,走了也不说一声。”他心里面嘀咕了一声,揉了揉脑袋,计划等忙过工作交接以后,再亲自上门去探访这位老同学。
  当时是七八月份的清早,微弱的晨光透过窗帘,给房间带来了些许光亮,天花板上的电风扇吱呀呀地转动,外面街道集市上的喧闹声隐隐约约地传了进来。小罗起身坐在床沿边,打量了一下周围空间。视线中整个房间宽敞而陈旧,粗陋的自制木地板油漆斑驳,磨损得厉害。房内摆了两张床、一张书桌和靠背椅,配备有卫生间,总体上显得整洁,条件还算过得去。
  看看手表,差不多已经到了上班时间,新人第一天就迟到可不好。小罗连忙起床洗漱,然后赶紧出门,穿过狭长阴暗的走廊,下楼后小跑着往乡政府赶去。
  来到乡党政办公室,两名新同事已经早到了。他们解释说,下楼时特意走到他的房间门口,敲了门但听到里面没有动静,还以为他提前来到乡政府了。
  同事们陆续前来签到,经过昨夜的斗酒拼杀,大家已经彼此熟稔。在众人纷纷回忆昨夜的酒事,不时相互打趣的时候,两个群众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汇报说是某某村有群众准备械斗,形势一触即发,要求乡里面赶紧派人前去制止。
  乡领导在抽调人手时,小罗主动要求加入工作组,一起下村调处纠纷,让一帮老人非常满意。
  那时候,乡政府所在地与各个行政村往来交通极为不便,去每个行政村都要爬山涉水,且只有小路通行,根本就不能通车,最远的村屯甚至要行走五六个小时才能到达。于是,大家回头各自准备换洗衣物,做好了住村打持久战的准备。
  工作组这一下村就是接近一个礼拜的时间,回到乡政府时天色已全黑。在带队领导的热情邀请下,他们七、八个人全部齐刷刷地前往他家吃饭喝酒。夜深人散之后,小罗带着疲惫和醉意踉踉跄跄地回到旅社,一头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这个时候已是周末夜,整个二楼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估计两个外地同事早就回去了。
  同是在半夜的某个时候,小罗半梦半醒中看到房门又从外面给人打开了,那个同学又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再次来到他的床前撩开蚊帐,弯腰俯身看了他很久,还是笑眯眯地一言不发,后来同学走到另一张床铺朝里躺下睡觉了。
  小罗酒醉人清醒,感到很惊讶,怎么同学又在这个时候来看望自己,时间上不对啊!他想起床和老朋友好好聊聊天叙叙旧,但实在是又累又醉,就连打个招呼或者再睁大一下眼睛都做不到,更别提说要坐起来了,只好放弃努力,任由自己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和上次一样,同学显然是再次有急事先走了,旁边床铺上蚊帐已经挂好,被窝也被叠得整整齐齐。
  小罗起床后,看着对面的床铺发呆,竟然连续两次都没机会和同学说话叙旧,感到很遗憾。却突然想起昨夜同事一起下村钓鱼的邀约,当下不再多想,连忙洗漱,赶紧出门。
  和几个同事嘻嘻哈哈地到达距离街道不远的一张小鱼塘时,一个三十岁不到的青年连忙从塘边木棚中迎了出来。青年的身材相貌让小罗越看越眼熟,想到青年碰巧和高中同学是相同的姓氏,乘着大家都在张罗钓饵的时候,忍不住把青年拉过一边,充满期望问道:“X哥,XXX是你什么人?”
  青年很惊讶,说道:“你怎么知道他?”
  “他是我高中同学,这几天晚上还去看过我。”
  青年手中的饵料盆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脸上全是惊愕的神情,久久盯住小罗不放,一直盯到他心里发毛了,才一字一顿地说:“我是他亲大哥,他去年十二月份就不在了。生病死在乡卫生院里面,你见鬼了吧......”
  同事们的打闹调侃瞬间细不可闻,周围环境一下寂静下来,天地间仿佛只有同学大哥的话语,如同惊雷般一字一句在他脑海里炸响,余波嗡嗡地冲击他的全部心神。
  两次,半夜......房门打开......高廋灰暗的身影......笑眯眯的神情......床前撩起蚊帐......弯腰俯身......凝视不语......种种场景细节变得越来越清晰,让他头皮发麻,腿脚发软,整个人如同浸泡在寒潭里面,冷汗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来不及和几个同事说上一声,他就失魂落魄地一路跑回乡里面。一回到供销旅社门口,就扯开嗓子大喊“老板!老板!老板!......”
  老板咚咚咚地从楼上小跑下来,圆咕隆咚的笑脸上全是祥和的表情,亲切地问道:“小罗干部,有事吗?”
  他一手猛地掐住老板的脖子,将老板狠狠地顶在墙壁上,低声说:“给我好好说清楚,我住的那间房子到底发生过什么破事情!”
  ......
  后来,老板、老板娘、服务员和周围店铺的人们都能证明,旅社从来就没有接待过小罗的同学。因为此人家住附近村屯,距离乡政府所在地的街道很近,根本就没必要在这里开房住宿。
  多方询问以后,小罗进一步证实:上年十二月份的时候,同学突发急病,人送到乡卫生院以后不久就死了,当时家属还把事情闹得很大,街道居民没有谁不知道这件事的。
  老板轻轻拍了拍小罗肩膀,小心翼翼地提出了他认为是最合理的解释和条件------供销旅社最远那面墙壁,可能是距离乡卫生院的太平间太近了!乡里面真没有其它旅社了,哥给你换一间向阳的房间吧?
  事后,小罗也从两名新同事处证实,就在他们第一天晚上入住旅社时,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前去探望他们,而且他们也听到了房间外面的种种喧哗异动,当时都以为是小罗的朋友!但也就仅此而已,没发现有人以类似小罗描述的诡异方式进入和逗留他们的房间。
  ......
  小罗在官海沉浮了几十年,后来到变成老罗的时候,已经是我的领导。他是军人出身,年轻时上过战场,拿过枪、杀过人、煞气重,却一直反常地维持着对未知事物的敬畏,让我一度难以理解。
  某次酒后,老罗终于忍不住讲出这个闷在心里面长达几十年的故事。
  看到同桌男女同事被惊吓得脸色青白的样子,他慢悠悠地点燃一支香烟,深吸一口后吐出几个烟圈,一边看着它们慢慢扩大和散逸,一边淡淡地说------可能是同学思念自己这个久别的好友,而刚好自己又无意中闯入了他和他朋友们潜藏的空间范围,所以忍不住现身出来打个招呼吧。


11楼  楼主    ccpp      2020-4-7 16:27:13
《山乡夜店诡事》的笔后感悟………绝大多数人都有过梦见已故亲友的经历,逝者似乎要向人们传达一些或明确或隐晦的信息,民间称这种情形称为托梦。

  梦里若云烟,飘飘渺渺,很多场景中,有时我们清晰地知道对方亡魂身份,深受惊吓,简直无处奔逃;有时却又错认他她仍然在世,仿若昨日,一起相处狭玩;有时,彼此没有话语交流;有时,却又郑重交办事宜。

  如果死者真有魂灵,“他们”是不是心有所牵,纵然物是人非,依然对繁华尘世眷恋难舍,徘徊不离?

  本故事透过惊悚阴暗的场景氛围,仍然隐约提示了人鬼之间有着某种温暖的有情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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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光暗森林Lv5时间:2017-04-2423:29:00
  7、邪地与夜半诡影

  我们凝视黑暗,恐惧于黑暗中可能潜藏的东西,却只能在光暗交接的模糊地带,从偶尔捕捉到的一些浮光掠影中,穷尽我们的想象......

  张二是我同事,他哥张大是某个乡镇中学老师。两人都是70后,出自普通农家,在家乡同龄人中算是很有出息了,每逢节庆回老家看望父母长辈时,总能收获左邻右舍满满的羡慕和尊敬。

  农村的孩子早当家,张大张二两兄弟小时候也不例外,放牛、割草、砍柴、烧饭等等一样也没落下。两个学龄儿童,在上世纪七几八零年代,尽己所能分担大人每天的农活是理所应当的。借用村上大人们骂小孩不努力读书时的话,大意就是:如果你(们)还不能背起书包前往十几公里以外的XX乡中学读书,就老老实实每天早上把牛赶到离村一公里以外的牛坡岭放养。

  平淡悠闲的日子里,张大张二平淡悠闲地成长,贫穷年代哥俩好的记忆温馨而又模糊,存在于彼此心底,某些小事在成年后便时时成为笑谈。然而某一天,却突然发生了一件事情,如同过塑珍藏的老相片,稍有褪色却清晰依旧,深深烙印在两人的记忆深处,让他们下意识地避谈不及,唯恐唤醒某些内心恐惧的东西。

  ------当天发生的事情,与日常迥异,诡异万分,以至于今天张二叙述的语气已经尽量波澜不惊了,却仍然让我背脊生寒。

  那天早上,哥俩一直在为某件小事争执不休,相互对不上眼,却又不得不像平时一样通力协作,将牛赶上山坡。在接近牛坡岭时,林荫遮蔽的牛路中间突然飞起一只大鸟,惊吓了七八头大小水牛,翘起尾巴一股脑地往旁边岔道飞奔而去。

  兄弟俩大惊失色,眼看自家牛群越跑越远,因为岔道的前方,正是村民口耳相传的邪恶地带。据大人们说里面有鬼,很邪门很不干净,很多人进去以后总会遇上奇奇怪怪的事情。曾经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哥哥进入以后就疯了,也有很多人进去以后,纷纷招致了各种各样的祸端。久而久之,村民们如果没有十分必要的事情,谁也不会主动进入这个地方。

  平时赶牛路经这条小路出口时,兄弟俩无需出声提醒,每次都是心有灵犀地快步通过,不敢有半点迟疑或停留,生怕引起邪地里面“脏东西”的注意,然后给家人或自己带来不测。

  邪地仅有一条小路进出,四面被险峻的石山环抱,形成一块一里多路直径的小盆地,盆地中间是五六个大小不一的土岭,其上长满了茂盛的野生松树,周围荒原田野则满是比人还高的茅草。

  两兄弟你看我看你,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追上去,先把牛群给赶回来再说。等他们穿过小路进入邪地时,哪里还看得见半只牛影,耳中只有盆地上阵阵怪异的松涛,眼里只有铺天盖地的茅草。松涛声中,整片整片的茅草倒伏下又竖了起来。

  两兄弟强忍着害怕,循着蹄印和茅草折痕继续往前追去。在某个时候,张二一眼看见身边一根不知名的野树枝条上,竟然攀附着十几只腹背相贴的小山蛙,兄弟两人前行的动静很大,居然也没有惊跑它们。

  张二停下脚步定睛一看,青蛙分明是被人用枝条横贯腹部,一只接一只地串成一串,四肢还在不停地挣扎蠕动、重复爬挠。

  慢慢观察,发现枝条上还有更细的分杈,分杈又有更加细小的枝条,枝条的末端是分蘖丛生的树叶……先不说残忍与否,单论要把青蛙挨个串上去的难度,那它们的躯干还不得五分四裂吗?

  简而言之,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那到底是谁做的?而且这个“人”应该还在附近。联想到他们当前身处的地方,张二脸色慢慢地变了。

  哥,是谁干的?他小心翼翼地拉住了前面的张大,手指颤抖着指向了身侧的枝条。

  张大才看上几秒钟就反应过来,脸色跟着也变了。两兄弟对视一眼,默契地转身就跑。很幸运,他们没有迷路。

  两人一路飞奔回家,上气不接下气地向父母报告牛群已经跑失,而后两人跟着牛群进入邪地,和亲眼所见的怪事。

  父亲听完以后紧皱眉头,一言不发。母亲则是一手一人紧紧抓住他们的胳膊。

  到了黄昏的时候,牛群居然自己回来了。

  当天半夜时分,张惯性地起床小解。他胆子小,之前每次起床前都要踢醒同床的张大作伴。

  而父母很早就吩咐过张大-----弟弟还小,晚上起床小便时,你做哥哥的一定要起来陪着他,别让他吓着了。所以张大一般被叫醒以后,都会主动起床陪护张二。

  他们家住村边,以前在农村你懂的,到了晚上应急的时候,除了家里面不是厕所之外,任何地方都是厕所。张二踢了张大一脚,揉着眼就模模糊糊地打开房门往外走去,感觉到身后张大已经跟了上来,就一直往前走,打开家中的后门,走到房子一角的屋檐下,掏出小鸡鸡就往前面脚下的菜园中尿去。

  当夜没有月色,伸手基本不见五指,张二不经意间,眼角看到大哥穿着白汗衫的模糊影子一直走到菜园中间才站停下来。他收拾妥当以后,耐烦地等着大哥尿完。但是等了很久,已经远远超出了一泡尿的时间,张大还是没有动静。

  哥,我们回去了------张二忍不住出声叫到。

  听到张二的叫声以后,菜园中央的白色人影动了,不过却是往外飘走的。没错,今天的张二非常肯定地说,那天他印象中的白色影子就往外飘出去的。

  张二大骇,想起了某些不好的事情,赶紧返回家中,重重关上后门,一路小跑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发现大哥已经躺在床上睡得死死的了。

  他急急忙忙拍醒张大,带着哭腔问------大哥,刚才是你跟在我后面出去尿尿的吗?为什么你就先回来了,为什么不等我了?

  张大一脸懵逼----我什么时候陪你去尿尿了?刚才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最后,我以当事者的同事身份告诉大家:多年过去了,张家老小一直安康,两兄弟一直过得很好!

  (欢迎转载,敬请注明作者与作品来源)


12楼  楼主    ccpp      2020-4-7 16:27:25
8、山林魅影
  智者说,我们的恐惧源于未知;更多时候,我们的兴趣同样也来自于未知。
  山魈,是苗山古老相传的山神和精怪,或潜藏在苍莽大山深处,或与苗人比邻而居,自带不祥晦气、神秘诡异等负面属性,惊吓了人们同时也吸引着大家,是村寨耋耄老人最喜欢讲述的故事。寨子存在了多久,类似的惊悚传说便流传了多久。
  记得小时候每个寒冷的冬夜,总是乖乖地端坐家中火塘一角,在一众神鬼故事的恐怖阴寒氛围里,不敢也不舍独自早早上床。于是,在童年的很长时期以内,山魈、水魅、鸦变等便成为挥之不去的午夜梦魇。
  随着掌握的文化知识越来越多,才明白源于远古时期原始人的蒙昧无知,他们难以理解人的生老病死和种种自然现象,于是就创造了各种各样的“巫”,崇拜自然、祖先、动物和天象等等,由巫师举行特定的仪式与神灵进行沟通,进行祈福或降祸---祈福者为白巫,降祸者则是黑巫!
  我们苗人由于历史地理原因,文化习俗中有着源自荒蛮时代就传承下来的自然崇拜,认为万物有灵,山川、草木、祖先和动物等等皆有神明属性。它们以某种未知的方式,影响着我们从个体到族群的整体气运,关于族人们的身家性命。于是,在长达数千年的时间里面,族人中的智者(巫师)试图竭力破解其中的密码,达到远离厄运、趋利避害的目的,在探索实践中逐渐形成了苗巫的术法理论体系,使山魈、水魅和鸦变等传说愈发具体而鲜活,融汇进入了本民族的发展史诗,烙印进人们的血肉基因。
  融水“芒篙”舞起源于元宝山半腰的吉曼村(其它乡镇村屯兄弟就别争了,我以蚩尤老祖的名义发誓,融水的“芒篙”文化真是从安陲吉曼村起源的),舞者头戴狰狞古朴面具,身披过膝藤蔓莎草,在嘹亮雄壮的芦笙音乐催动下,进退腾挪间充满了神秘和威严,极富视觉冲击感,一股原始、苍凉的神灵气息扑面而来。正因为极具文化旅游开发价值,后来逐渐被职能部门打造成为融水苗族的福神......不过,我直觉认为,芒篙应该就是苗族先人臆想中的山魈形象。
  上一篇网文《邪地山蛙与夜半诡影》留言区中,热心的朋友们提供了大量精彩的山魈鬼魅素材。归纳起来,山魈以类人生活方式和惊悚阴寒的传说居多,总之神通广大,有着匪夷所思的异能,有专门猎杀人类和其他山林动物的,极其凶残暴戾,让人远见远躲;也有对人类心存善意的,彼此和平共存,互不侵犯。
  有朋友提出,传说中古代山魈遍地游走,而到了今天则趋于销声匿迹,怎么解释?有一种说法比较靠谱:山魈是猕猴的一种,天赋异禀,能任意变化形状,兼任了山神职位。但由于其善恶属性上的不可预测,引起人类“非我族类”的警觉排斥,历朝历代中不断加以捕杀,导致后来能够变成人形的山魈就越来越少了,只留下了普通的猕猴漫山遍野乱跑-----谁说的,我保证只敬他一杯!
  前一两年某个机缘巧合下,我在查阅资料时无意间获悉,融水在清朝年间就曾经有过“山魈现身、伤人无数”的记载,可惜描述不详,后来再查时已经渺不可闻。朋友们如感兴趣,建议自行百度搜索或查阅古县志,或有惊喜也不一定。
  啰嗦了,进入正题吧。那么,放飞你的想象……你心目中山魈的形象应该是什么样的?我试着归纳如下几种类型:
  1、温婉美丽的女神。古代大诗人屈原在《九歌.山鬼》中,生动传神地描述了一位美丽的女山魈。女山魈气质高雅,排场华丽----我称之为女神吧,她披戴了薜荔、女罗、石兰和杜衡(个人理解为头戴女神花环、身披由四种花草纤细茎秆精心编织而成的美美衣),乘着红色豹子拉着的辛夷车(某种规格极高的马车,类似今天的红旗L5、宾利、劳斯莱斯),车上插着桂枝编织的旗帜(想象一下国宾车头两侧的小国旗),身边跟着长有美丽斑纹的花猫(女神居然豢养着宠物,还是猫科中的珍稀品种)。
  其时,女神正满腹哀怨地等待逾期未至的情郎(什么样的男子才能值得让女神哀怨付出,故人性情奔放,该不会该是被迷妹们绑架了吧?)。
  对山魈形象更早年代的描写,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行翻阅《山海经》,或者后来的《夜雨秋灯录》、《子不语》、《聊斋志异》等,祝大家有收获。
  《山鬼》应该是春秋战国时期楚地一带重大祭祀活动时的祭文,专门用于祈福。显然,屈夫子笔下的女山魈应该不会对人类心存恶意---用我们广西银的话来说:长得那么好干、又有咸、又不用弓索,妥妥的白富美啊!不过,如果机缘巧合之下,遇上类似高衙内那样雷厉风行的春秋战国高富帅,会不会性情大变就很难说了。


13楼  楼主    ccpp      2020-4-7 16:27:39
2、深山修炼的精怪。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读小学的时候,我爷爷(很骄傲地说,老人家是文化人)讲过一个山魈的故事:老家农村某家族某代先祖外出办事,路经一座人迹罕至的深山时,因为天色已晚,就在山间临时搭建的木棚中歇息。半夜时分,其人被外面的异常响动惊醒,透过木棚的板皮缝隙向外看去,在惨淡的月色下和斑驳的林荫间,一只独脚山魈正在一跳一跳地走过。再定睛一看,原来山魈竟是一只高瘦的猴子,身穿了道士的法袍-----网友们自己脑补一下,大约就是融水平原区农村办白事时,俗家道士身上那套花花绿绿的行头-----一手提着马灯,一手持着一本半卷的经书,边低头看书边念念有词,在满是苔藓的石阶上慢慢跳跃前行,然后消失在山间古老驿路的尽头……
  有人可能会说,抄袭了当代修真小说的桥段了吧?
  我很认真很郑重地告诉大家:一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根本就没有什么网络和修真的概念。印象中,就连当代修真流鼻祖还珠楼主创作的《蜀山剑侠传》,笔者也是在八十年代末期才得以一见。二是在小县城小城镇和老家小山村里面,应该没有多少人比我爷爷他老人家更有文化了……记得老人家和友人某次谈起古人的丧葬风俗,特别提到古代贵族有家人逝去时,悬赏某种大蟒蛇,将之整条剥皮后连同逝者一起封入棺中,据说可以凝聚龙脉,保护死者尸身不腐,进而荫福后人。
  后来,大约是2007年左右,我开始接触并沉迷于一代盗墓神书《鬼吹灯》,才恍然发觉某个章节里面竟然有爷爷多面前讲述过的相同风俗……再后来,我穷尽一切手段收集类似的资料,都没有丝毫收获。反过来也说明,作者本物天下霸唱的知识面确实是非常的丰富,难怪改编成电影《寻龙诀》和《九层妖塔》后票房大卖。
  3、睚眦必报的猛鬼。体制内稍微上点年纪的老人,应该都听说过上世纪五十年代某乡镇干部一病两死的灵异故事。故事发生在某村闷水屯,全国性的粮食紧张刚刚开始,屯上群众平时自己吃都吃不饱,反而常常丢失腊肉、鸡鸭和其他储存粮食。村民反复查找不到小偷以后,就一致推给山魈所为。
  某天,政府有三名干部下村,受群情汹涌所激,附和着村民大声咒骂了几声山魈。结果,村边不远的某个林子里,马上就出现了局部狂风大作、树木不停摇曳的异象,其间还伴随着呀呀呀的怪叫声,动静非常大。群众纷纷劝说---山魈生气了,领导们就别骂了!
  三人不想失了颜面,仗着血气方刚冲到树林旁边,捡起地面的石块狠狠砸向林木中央,同时嘴里不断地破口咒骂。他们的叫骂引发了更为暴戾的狂风,乌云逐渐遮蔽了天空,树木摇曳得几乎倒下,断裂的细碎枝叶漫天乱飞。三人面前的灌木、草丛更是迅速倒伏而来,仿佛一头巨大的透明猛兽正在向他们猛扑咬噬过来。三人见状终于大骇,连忙转身奔逃,身后狂风如影随形,一直追到村边才骤然平息。
  此事后不久,三人中两人离奇死去,一人大病一场。屯里面的群众纷纷议论,说这就是得罪了山魈的结果。
  4、契约互助的近邻。有位茶友也谈过山魈的传说,他们村里人通常称山魈为“山哥”,既有忌讳的意思,也有友情感恩的成分。盖因以前他们村上有很多人会举行某种法术仪式,与山魈签下契约,定时向山魈祭献香烛钱纸,山魈就会对村民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时常馈赠各种野味或者紧缺物品,放置在显眼处,比如人们的庭院中、廊檐上、大门边或房间里。
  不过很可惜,朋友最后很遗憾地说---这些都是古老相传的事了,现在村里面已经没有人能够沟通山哥了,或者说沟通的术法已经失传。
  5、呼啸山林的猎者。上篇融好网贴正文讨论区中,有网友提到上世纪一个四荣乡猛男看完电影后,夜送美女回村,然后在折返途中遇上山魈“游山打猎”,呀呀呜呜的呼喝声从一个山头转往另一个山头,间或伴有凶戾狗吠传来,喧闹声在周边山林中回荡了一夜。当然,猛男也被吓得要死。
  在朋友Q空间看过一个类似的故事,朋友小时候奶奶讲的故事。一个小山村“双抢”结束以后,有人半夜起床大解,遇到一大队影影绰绰的山魈人马鼓噪着从远处接近,在进退维谷之间,只好躲藏到晒谷坪闲置的谷桶下面。山魈很快来到晒谷坪,居然就在这人藏身的谷桶低上砍分猎物。其间,不知是谁说了一声:“谷桶底也是一份!”把那人吓出一声了冷汗,知道早就被山魈发现了,硬着头皮等待山魈掀开谷桶,把自己拉出去活生生分尸,却听到人马喧闹声逐渐远去。等到周围完全安静下来以后,大着胆子翻开谷桶爬出来,发现谷桶底上竟然摆放了一条血淋淋的野猪腿-----那是山魈留给他的!
  很多山村青壮年有着打渔捕猎的爱好,比如夜晚外出照鱼。照鱼时携带鱼叉、鱼篓和鱼网,照明工具则从上世纪物质匮乏年代的自制火把、进化到八九十年代的大号加长手电、再到今天的LED光源。照鱼爱好者中有着共同的禁忌,那就是在山谷、山边的溪流沟渠行动时,如果发现有类似小孩、牛羊或鸡鸭等不明动物的新鲜脚印,哪怕是一无所获都要赶紧往回撤人。据说,那就是山魈的化身脚印,如果继续逗留下去的话不仅一无所获,说不定还会和山魈碰面,带来不详----山魈是山神,你和山魈抢食了,你能抢得过神灵吗?神灵恼火了怎么办?
  还有一种说法是,山魈走路行进的方向与它的脚印是相反的。照鱼时发现了新鲜脚印以后,照鱼者如果不在乎诡异传说甚至还想有所收获的话,就要改道逆着山魈行进的方向前行,保证收获良多-----这种说法我不太明白,该顺着脚印走还是逆着脚印走,大家一起脑补吧。
  6、齐天大圣的本家。你还别说,这世界上还真有动物叫“山魈”的,学名Mandrillussphinx,产于西部非洲,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猴科灵长类动物,此猴面部皮肤蓝色,鼻子红色,吻部有血须,尾巴短小,力大、诡诈、杂食,喜欢猎食狗熊和人类(这行文字令人极度恶寒---狗熊有熊掌也就算了,但人类很美味吗?人类很容易猎食吗?当心我天朝民众认为你们大补,然后出境游时纷纷选择到你们那品尝美味!),拿到食物后会露出喜笑颜开的表情,多群居,嬉戏于丛林及岩石间,主要天敌是花豹。
  ......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民俗文化,有各种各样神神精怪的传说。我们证明不了它们的存在,也无法证明它们的不存在。为此,我时常反思年轻时的无知无畏(也挺好的,不是吗?),如同花岗岩一样坚定地偏执于现代科技的无所不能;我更是时常盼望人类科技文明尽快完成量变的积蓄,然后一举突破螺旋发展瓶颈期……
  是的,非常期待尽快揭开山区中流传了无数年的山魈鬼魅传说的真相!


14楼  楼主    ccpp      2020-4-7 16:27:50
9、小寡妇的狠毒咒语
  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主人公是我老家农村的一位神婆,会巫术会咒语会放蛊,一般村民敬而远之。神婆丈夫早死,育有独子,独子生卒年份不明,唯知其人身高体壮,体毛浓密狐臭强烈,男性第二性征异常明显,传言一餐能吃四五个人的饭量,能挑起四五百斤重的担子行走如飞。据尚存于世的同辈人说,此人胯下物事奇大无比,远胜一般男性,且状若弯钩,普通女人根本就承受不起折腾,所以两任老婆均身体虚弱,而后病殴,没有留下一子半女。

  在农村,一个家庭的成员们逐一消亡湮灭,不管其家人平时为人如何,永远为村民所同情和嗟叹。家族的血脉从远古走来,以万世子孙为载体,幸免于历朝历代的天灾人祸,顽强繁衍至今,却在新中国刚刚成立、一切步入向好的时候,不堪宿命重负,终于在某个年代断绝传承,难免让人产生物伤其类的唏嘘。

  今天的故事,一则通过这对母子,权当致意那些在历史长河中消失了的众多血脉基因,二则为村里面曾经存在过的这对奇人母子做一个另类的传记,尽量还原那个苦难的年代和苦难的群体,三则尝试阐明一种“天道守恒”的玄学理论。

  神婆年轻时仪容秀丽,风骚撩人,一帮老少光棍成天与之打情骂俏,却没人能够真正成为相好的入幕之宾。盖因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无产阶级专政横扫了一切牛鬼蛇神,社会舆论监督力量非常强大,村民们则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确保了农村正常伦理道德的运行,也保护了这对孤儿寡母免受其余村民过多的欺凌。另外,神婆因为个人身份早早就被村民知晓,人们敬畏有加,亲近不足,生怕接触过多带来不测。

  当然,除了那帮不知死活的光棍们。

  某个炎热的夏季,公社(乡政府的前身)抽调多个村屯群众去到隔壁村寨修水利,管饭但不管饱。大家干活的时候,光棍们照例围着寡妇神婆打转,偶尔占点嘴巴便宜,吃点丰腴女体的胳膊股臀豆腐,缓解一下繁重体力活带来的心神疲惫。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说的大约就是这种情形了。

  七八月份中下午太阳很毒,在工地负责人的默许下,大家可以不时聚集到小河码头边上的大树林荫下歇息。小寡妇年轻貌美兼性格泼辣,身边永远不会缺少各色男人的厮围环绕,男人们嘴边则永远少不了各种村野荤话,露骨地透露了他们的小心思。似乎每每到了这个暧昧时候,才是那几天苦力日子里最为幸福美妙的时光。

  树荫下人们三五成群,话语荤多素少,气氛热烈撩人,小寡妇每每被惹得满脸羞怒,佯装着板起俏脸娇嗔呵斥的时候,众人便回应了更为热烈的起哄嬉笑声。


15楼  楼主    ccpp      2020-4-7 16:28:08
也不知是第几次休息了,时间已接近开饭节点,大家腹中空空,话题便自然而然转移到伙食上面。于是,某一刻一个光棍忍不住激将道-----美女(当时通用称呼应该是“X嫂”,大家别太认真就好),这几天大家干的是重体力活,又累又没有半点油荤,再这样下去大伙身体很快就垮了。村里面传言说你会法术,现在前面有条河,河水清澈见底,连条小鱼小虾的影子都看不到,你能不能变出点大鱼之类的,让大家改善改善伙食啊?

  老一辈人都知道,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物质极度匮乏,粮食非常紧张,在很长时期以内,国人的伙食标准都是以食用油的多寡来衡量的。

  小寡妇沉吟半响,习惯性地扬起俏脸斜视了众人,大声说道-------好吧帅哥们,今天本美女就让你们大开眼界。这样,我们前面是条小河,现在看不到里面有鱼有虾,待会我负责把鱼找来,你们则负责下河捉鱼,到晚上大家就可以开荤了......老娘凭什么要为你们找鱼?我们打个赌吧,如果我作法以后大鱼小鱼不出现,那么今晚我就杀只鸡请大家喝酒;如果有鱼来了,而又你们捉不到鱼,那么你们就杀只鸡请老娘!

  光棍们轰然叫好,树荫底下发出阵阵口哨呱噪声。大家信誓旦旦地表示只要有鱼出现,一定会下河捉到鱼仔......然后到晚上吃了小媳妇的“小母鸡”,顺便灌醉小寡妇,好让她在大家面前出丑,趁机占她更大便宜。喧哗声中,一群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脱去了上衣。

  小寡妇交代完毕后,转身走到河边,神情变得肃穆,嘴皮开始蠕动,咒语声越念越大。据我奶奶说,我家一个叔公在场,距离小寡妇很近,清楚地听到有一句咒语是这样的------......一家一屋全死绝!......

  随着神婆的念咒,林荫下逐渐安静下来,人们陆续围聚岸边伸长脖子张望,一改之前戏谑的神情,紧张地盯住河面不放,生怕错过了什么。

  不多时,风平浪静的河面涟漪渐生,层层叠叠的波浪由远而近,先是轻柔而后迅猛,啪啪啪地持续拍击岸边。清澈见底的水体中突然出现了几十条大鱼,如同农村老房子门扇板一样的体量,携带着无数的小鱼小虾来回游动返转,黝黑的背脊不时露出水面,巨大的鱼尾甩动翻转,河面浪花激溅,河心一片沸腾,“哗啦------哗啦-----”的巨大水声惊呆了众人。

  人们脸上纷纷变色,下意识地退离岸边。

  事出反常必为妖!有史以来,我们老家那从没有人见过或捕捉过那么大的鱼。


16楼  楼主    ccpp      2020-4-7 16:28:18
小寡妇转脸用一双媚眼斜视了众人,面露得色挑衅道----帅哥们,鱼我是叫来了,就看你们敢不敢下河了,如果时辰一过,鱼就游走了,晚上就要杀鸡请你们嫂子我吃肉喝酒啰。

  当然没有谁笨到敢在这个时候下河。据说那天晚上,光棍们老老实实认赔,一起凑钱就近买了一只大母鸡,乖乖地煮熟后送给小寡妇一个人享用。

  ......

  我上小学的时候,常陪母亲步行七八里路回娘家看外婆,需要路过上文故事发生的地点。印象中那一段河面也就是30多米的宽度,一条不宽的石板桥横跨而过,目测河中间最深处也不过是3米左右,根本就不可能藏有大型鱼类,很难想象几十条门扇板一样的大鱼曾经在这里成群出没。

  真有那么大体量的鱼吗?

  几十年弹指一挥间,河道各段发生了沧海桑田的变迁。我还是小孩时,河道各处淤塞已经非常严重。但不排除以前河道中隐藏有极深的深潭,深潭也极可能有大型的鱼类存活。我疑惑的是,神婆到底使用了什么方法将大鱼小鱼召唤而来的?

  如果神婆全程使用了障眼法,这倒更好解释,因为适当的心理暗示和集体性催眠以后,很容易在人们脑海中留下貌似真实的记忆。

  但是,不就是一次普普通通的打赌,神婆真的需要念出那么歹毒的咒语吗?比如:“一家一屋全死绝......”

  值得吗?无法估测神婆的心里所思。或者当时孤儿寡母谋生的艰辛,实在不足为外人所道;或者平日的困苦已经让她放弃了将来;又或者,她根本就不敢想象还会有怎样的将来。作为一个年轻寡妇,不得不一再面对村氓们的挑逗和撩拨,她或许只是通过逞强好胜以求自保。

  很多传说中,一些禁忌术法需要修炼者付出非常大的代价,这种代价不会是普通的金银财宝,而是一个人、一个家族更为宝贵的东西,比如好运、福分、寿元或者家人的安康等等。师父在传授徒弟真传的时候,通常会约徒弟到一个隐秘的地方,见面后就问-----你后面有人吗?徒弟以为师父担心后面跟有偷师之人,为了去除师傅的担心,一般会下意识地会回答---我后面没有人!

  然后,师傅笑了,因为徒弟亲口答应“无后”了,可以传授禁忌法术了-----吐槽一下,这算不算合同欺诈?

  对村里的神婆,无人知道她的一身本事师从何人,她施法时连对家人都能发出狠毒咒语,让村民更加恐惧和疏离。神婆母子最后都是孤独老死,数代单传的夫家绝户了,这算是一语成谶吗?或者,只是神婆早年拜师时“后面没有人”的应验,为了一身本领付出的“无后”代价。

  有所得到,就要有所失去,这就是今天要表达的“天道守恒”。你要打开一扇门,就必须得永远放弃另一扇门;你要学会禁忌法术,你就得付出你最宝贵的东西作为交换,二者之间通常是等价守恒的。

  上篇网文讨论区中,有家乡网友提到他们家乡也有类似的“天道守恒”故事:有人请鬼师来到家中做法驱鬼时,事毕后鬼师多半会表演一些小术法娱乐众人。比如在火塘边直接挖坑种下茄子、黄瓜等时令瓜果,然后浇水。短时间内,人们肉眼可见瓜苗从坑里长出,然后藤蔓延长,再然后开花、结果。大家现场摘下瓜果品鉴,确实瓜就是瓜,果就是果,半分不假。然而到了第二天,主家前往自家菜园摘菜的时候,却发现之前长得好好的瓜果已经凭空消失了,消失的数量就是头天夜里鬼师变出来的数量。

  印象中,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无论中外,常听说有人突发横财或者中奖暴富后,多数人一两年内就发生了极大的变故,为突如其来的巨额财富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轻者家庭纷争、妻离子散,重则灾祸降临、家破人亡。经过一番折难后,他们基本上回到了暴富前的原点,很多人甚至还远远比不上暴富前的状态。

  这种桥段似乎揭示了某种特定的规律-----一个人突然好运爆棚,也就意味着他的霉运不远了。如同一个地方的气候变化,此地全年降雨量是特定的或者说是恒定的,但如果上半年发生了异常迅猛的降雨量,则下半年必然会有相应的干旱。对此,初中古文《塞翁失马》就进行了详尽的描述。

  西方也有类似传说,比如《故事会》上就登过一个故事:一对贫困夫妇无意中得到一个能够满足一切愿望的猴爪,便恳求猴爪让他们全家发大财。接下来在短短几天时间内,这对夫妇的几个儿女就非死即残,夫妻二人也病危卧床。为了治病,他们不得不把那笔巨额财富花销一空,然后又回到了贫穷的原点。

  ......

  和朋友某次喝茶时,大家聊到当朝太祖,太祖文治武功,永远是我等老愤青无限敬爱的老一辈革命家。大家纷纷感恩和感慨老人家为国为民奠定了千秋功业,也陆续提到太祖个人家庭为革命为国家付出的沉重代价------他几乎一生妻离子散,后辈凋零,就连最看重、最疼爱的儿子也阵亡于异国土地上,目前仅有一个长孙为国服务。

  某个时刻,茶室里突然安静下来-----据说,那是因为天空中有天使经过。

  愿读者岁月静好,安康,福报绵绵!


17楼  楼主    ccpp      2020-4-7 16:28:31
10、深山公路上悬浮的担架
  俗话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直观理解就是人们在晚上行走活动时,总会有一定几率遇上不该遇上的东西,发生不该发生事件。苍莽大山深处,人烟稀少、古木参天的荒山野岭公路,就是类似事件频发的地带。
  本文主人公是我以前的同事,在体制中起步比较卑微,却实现了大多数人实现不了的梦想-------高中毕业后,参加招干考试招录为乡干部,而后通过自己努力,先后走上乡党委副书记、乡长、党委书记的工作岗位。
  同事很有经济头脑,很早就入股参与山区客运与特种苗圃经营;大面积购买中幼龄杉木林,让林木自然生长几年以后,以更高的单价出售;在全国地产热波及到县城之前,又和几个朋友囤积炒卖私人宅基地,赚得盆满钵满。
  同事勤学好思,在乡镇无数个寂寞漫长的夜里,别的交流干部都在喝酒打牌时,他却耐得下心来读马列、看文件、学理论。他的办公室和宿舍里面,到处都是书籍和一沓一沓的读书笔记。
  这是个视野高远、心怀大志的家伙,胆大、理性、缜密和好学,咬定目标死死不放,成就了他的通达仕途。大约在2009年左右,他在第二个乡镇党委书记任上,第一次参加省里组织的处级领导干部职位招考时,就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某个城市的处级领导职位。
  我非常看好他,如果不是初始学历过低,他应该能够走得更远。试问,今天的基层乡镇机关新人中,有谁还能如此狂热地钻研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和邓小平理论?而这哥们的初始学历仅仅是高中!
  前面的铺垫可能太长,目的就是为了佐证下面的故事:因为一个缜密、理性和用马列主义武装了头脑的人,由他亲口说出来的诡异事件才显得更加真实可信......
  故事中的故事开始:
  某天下午下班前,接到乡党政办通知,第二天上午县里有个会议需要我们两人参加。当时乡里面只有两台残旧的吉普车,其中一台留作应急备用,应付乡村突发事件。另一台是乡派出所的警车,已经派往矿上处置纠纷了,当夜没有回来。当时是2000年左右,社会经济规模和国民收入仍然偏低,我们那的乡镇干部几乎还没有人买得起私人小汽车。
  晚饭后大约8点多钟,我们借了同事的一台摩托车,一起出发前往县城。乡政府所在地距离县城大约有五十公里远,全程是弯急坡陡的砂石路,开摩托车需要一个半小时左右才能到达。
  我当时还没有驾照,只能坐在后座,由他在前面开车,很快就驶离乡政府,进入山区荒无人烟的公路,开始了周而复始的爬坡、拐弯、下坡、拐弯。很多路段两边的行道树枝叶茂密,常常遮蔽了星月天光,车灯光柱划破了前方的黑暗,不时从一侧路边转向另一侧,沿途景物在光暗变幻中向后飞快掠去,很多白天熟悉的地标场景在这一刻的视野中会变得陌生。
  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声中,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从工作聊到家庭,从村庄聊到乡镇,从地球聊到外星,又从江哥聊到克林顿。漆黑的暗夜,一车两人行驶在长长的深山公路,缺少了安全保护外壳借以与外界隔离,便自然而然地形成了抱团壮胆氛围,不知不觉间心理距离拉近了许多。
  大约在半程的某个时候,车身明显摇晃了一下,同事似乎受到了某种干扰。然后,伴随着着风声和发动机声,飘来他断断续续的话语,“给你说个故事.......算了,等下再讲,免得吓着你......”
  特殊的场景,欲言又止的语气,极易诱导旁人产生种种负面的想象。
  我敏锐地抓住同事强行憋住的话题内容,单单一个“吓”字,便让我一颗心如吊打半空,晃悠悠的抓不到依附,同时感到后背阵阵发麻。那一瞬间,全身灵觉似乎扩大了许多,身后隐隐约约似有东西在窥探我们,甚至已经追了过来。
  别忘了,我是他身后的屏障,而我身后却空无一物,如果真有山神精怪从后面抓擭而来,我肯定是首当其冲。
  “说咧,没事!”我强行按压了惊悚颤栗,好奇心便逐渐占据了上风,鼓励他把话题继续下去。
  “还是不说了,免得你害怕,到了县城再说吧。”同事嘿嘿干笑。我不再坚持以后,两人便陷入长久的冷场,只剩下摩托车的轰鸣声在广袤的山林中回荡。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我们接近了县城,砂石路不知何时也变成了平坦的油路。路边的民居、厂矿和企业逐渐出现和增多,充满人间气息的灯火从无到有而后连成一片,我们仿佛从黑暗的荒蛮年代突兀地回到繁华现世。在我几乎忘却之前话题的时候,同事开口了:“现在可以讲故事了......”
  我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抛却的灵魂颤栗感觉又上来了。发呆了几秒种以后,礼貌性地回应,“说咧,早就让你开讲了......”
  “我很久没有晚上独自开摩托车回县城了,是因为去年遇上了一件事。”
  “那次也是晚上八九点钟的样子,我一个人从乡里面开摩托车出来,为了赶上第二天早上县里面的会议。事情就发生在前面我开口想讲故事的那个地方......”
  我大略回忆一下,他提到的应该是某截整体平直兼带下坡的路段,路面穿过两座矮岭的中间低洼处,两侧全是密密麻麻的粗壮毛竹,再远一点的前方,一侧有几丛茂盛灌木林、一侧下方紧挨几块小荒田,荒田的前面是一条与路面落差很大的沟溪。
  “......那夜我的速度很快,大概有60码左右。走到那里时路面起雾了,视线不算好,看得不远。就在我正要降下速度的时候,突然看见前面十多米的公路正中,出现了一副悬空的白色担架,担架四面没有人抬扶,就像有看不见的东西抬住了四角,一晃一晃地和我对撞而来......”
  “晚上赶夜路时,如果在荒山野岭遇到有人抬担架,本身就够吓人了。何况这付担架四周竟然没有一个人影,它就自己悬空在路中间微微摆动。你自己想想,换成你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我反应过来以后,两手猛抓刹车,右脚死命地踩下制动,一门心思就想避免撞上担架。眼看着担架距离我越来越近,心里就急的像什么似的。当时速度太快了,地上又全是砂石,根本不敢拐弯变向,万一前轮铲沙就会连人带车一起摔倒......”
  “......总之,那一两秒钟时间里面,我一直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撞上担架!千万不能撞上担架!千万不能撞上担架。幸亏车况还好,摩托稍稍摆尾竟然就被我控制下来了,然后唰一声停在路中间,这时候距离担架已经不到三米了,而担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路中间滑动到我右侧路边,继续晃悠悠地悬空定在那里.......”
  “我当时出了一身冷汗,看着空担架发呆,足足有好几秒钟以后才醒悟过来,赶紧扶正车头,油门一加到底,头也不回地往前冲去。你有没有过亡命奔逃的经历?我想那次就是那种感觉了,也不知道速度有多快,反正风声呼呼挂过脸庞,路边景物飞快移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到达了这里。一直看到有很多灯光了,我才敢回头看看后面有没有什么东西追来......”
  “......山区阴气重,父母早就提醒过我,如果没有十分必要的事情,晚上千万不要赶夜路。”同事嘿嘿地干笑。
  其实,他的故事还没说完,我的背脊就完全被冷汗湿透了。
  “......那截路段真的很邪门。前年,乡里面的麻副书记吃过晚饭后,开着乡里的吉普车从县城赶回乡里,大概也就是夜里十点多钟的样子,也是在那个路段看见了脏东西。在路边的荒田上,有个全身白衣白裙的长发女人,作势要跳上公路扑向车子,把马副书记给吓坏了。”
  在同事习惯性地嘿嘿干笑中,我感觉身躯更加冰寒,肾腺激素千万倍地释放,大脑中轰轰作响,心脏几乎要爆裂了。
  “财政所的小陆有次晚上开摩托车赶回乡里面,也是在那截路段,看见路边有个全身白衣长发的女人在拦车......后来小陆请了三个月病假......”
  “我遇见悬空担架以后不到一个星期,那截路段就发生了一起严重车祸,车上全是放寒假回家的中学生,总之死了很多人......”
  “......这算不算是一次灾难预兆?”同事这次难得地没有干笑。
  沉默中,车子驶入主城区街道,这里灯火通明下车水马龙,霓虹闪烁中人流如织,仿佛和我们之前走过的空间地点不是同一个世界。
  ......


18楼  楼主    ccpp      2020-4-7 16:28:44
10、荒山公路之幽灵担架

  俗话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意指人们过于频繁地在晚上走动,总会有一定几率遇上不该遇见的东西,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其中,苍莽大山深处,荒郊野岭公路,因为草木阴森、人烟稀少,往往是“夜遇”事件的大概率发生地带。

  先介绍一下本文主人公,我以前的同事,一个缜密、理性和用马列主义武装了头脑的人。这样的人,由他亲口说出来的经历,才更加真实可信。另外,他在讲述这段惊悚经历之前,我们两人便在相同的时间节点(夜里九点多钟),刚刚一起走过了那一截灵异路段。

  同事工作前是高中学历,当过民办教师,通过招干考试进入体制。与我同事时,已经是我们乡里面的党委副书记。后来大约是2009年,他在乡镇党委书记的第二个任上,第一次参加处级领导干部职位招考时,就以高分考上了某市直部门副职领导职位,跨越了体制内难以逾越的城乡鸿沟。

  这哥们平时胆大心细,头脑活络,很早就参股山区客运,从事苗圃经营,炒卖私人宅基地,十几年下来赚得盆满钵满;在主业上,有着凡事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坚持,是个视野高远胸怀大志的家伙。例如,我还在乡镇时的无数个漫漫长夜,别人在喝酒打牌消磨时间,他却研读马列原理,苦学治国良方。他的办公室和宿舍里,成堆的书籍和读书笔记堆满了每一个角落。

  所谓英雄不问出处,说的就是这样的人。我非常看好他,希望他在仕途上能够走得更远。

  下面,故事中的故事开始:

  某天下午下班前,接到乡党政办临时通知,我们二人需要连夜赶出县城,起早参加第二天上午召开的会议。乡政府所在地距离县城大约有五十公里远,全程是弯急坡陡的砂石路,无论小车还是摩托车,都需要一个半小时左右的车程。

  当时还是2000年初,同事们还没有能力购买私人小汽车。而乡里面只有两台旧吉普,其中一台留作应急备用,应付乡村突发事件;另一台已经派往矿上处置纠纷,当夜没有回来。

  晚饭后大约8点多钟,我们从其他同事处借到了一台摩托车,他掌把、我坐后座,很快就驶离了乡政府,进入盘旋弯曲的山区公路。一路上,茂盛的树木长时间遮蔽了星月天光,车灯光柱不时从公路一侧转向另一侧,路边景物在光暗变幻中向后飞快掠去,很多熟悉的地标场景变得陌生起来。

  漆黑的暗夜,一车两人行驶在长长的深山公路,自然而然形成了抱团壮胆的微妙氛围。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大声闲聊,从工作聊到家庭,从村庄聊到乡镇,又从江哥聊到克林顿,不知不觉间心理距离拉近了许多。

  大约在半程的某个路段,同事似乎抬头察看了一下四周,车身明显地摇晃了好几下。然后,在风声和发动机声中,他半回头断断续续地说道:“给你讲个故事.......算了,等下再讲,免得吓着你......”

  我敏锐地抓住了话题内容,单单一个“吓”字,就十有八九与灵异事件有关。黑夜、深山、无人公路,太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想象了。刹那间,我一颗心就如吊在半空,晃悠悠的没有依附,后背感到阵阵发麻,全身灵觉似乎扩大了许多,四周黑暗中仿佛有未明的东西在窥探我们,让人寒毛倒竖。

  ----此时,我是他身后的屏障,而我身后却空无一物,如果真有山神精怪从后面抓擭而来,你们说谁会先遭殃?

  “说咧,没事!”迟疑片刻后,好奇心便压下了恐惧感,鼓励他把话题继续下去。

  “还是不说了,免得你害怕,到了县城再说吧。”同事嘿嘿干笑。此后,两人便陷入长久的冷场,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在山林中回荡。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我们终于接近了县城,路边的村庄和厂矿企业逐渐增多,灯火从无到有而后连成一片,我们仿佛从黑暗的荒蛮年代一步步回到繁华现世。

  在我几乎忘却之前话题的时候,同事却开口了:“现在可以讲故事了......”

  我吓了一跳,之前半路上那种阴寒感再次笼罩了全身。不过,这时候四周温暖的灯光给了我倾听的勇气。

  “我很久没有晚上独自开摩托车回县城了,是因为去年遇上了一件怪事。”

  “那天晚上九点多钟,我一个人从乡里面开摩托车出来,也是为了赶上第二天早上县里面的会议。就发生在......之前我要讲故事的那个路段......”

  我大略回忆一下,他提到的应该是某截整体平直兼带下坡的路段,路面穿过两座矮岭中间的低洼处,两侧全是密密麻麻的毛竹林,再远一点的前方,一侧路边紧挨了几块小荒田,荒田的前面是一条与路面落差很大的沟溪。

  难怪,当时同事会有反常的举动,摩托车身也发生了连续的摇摆。

  “......那夜我的速度很快,大概有60码左右。走到那截路段时路面起雾了,视线不算好,看得不远。就在我正要踩下刹车降速的时候,突然看见前面十多米远的公路正中间,出现了一副悬空的白色担架,担架四面没有一个人影,就那样轻飘飘地漂浮在离地不到一米的高度,一晃一晃地迅速接近......”

  “太邪门了!我反应过来以后,两手猛抓刹车,右脚死命地踩下制动,一门心思就想避免撞上担架,心里急的像什么似的。当时速度太快,路面又全是砂石,根本不敢拐弯变向。你懂的,砂石路上变向太急,很容易导致前轮铲沙,然后连人带车一起摔倒......”

  “......总之,在那一两秒或者三四秒钟时间里面,我死死盯着担架,一直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撞上去!千万不能撞上去!千万不能撞上去!幸亏车况好,摩托车稍稍失控甩尾以后,就稳定了下来,然后唰地一声停在公路正中间,距离担架不到一米。而担架也自动避让到了路边,就悬空停在我车子的右前方.......”

  “我看着空担架发呆,足足有好几秒钟以后才醒悟过来,赶紧扶正车头,将油门抓到底,头也不回地往前冲去,也不知道速度有多快,反正寒风刮得脸庞发疼,路边景物飞快移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到达了这里。一直看到路边有很多灯光了,我才敢回头察看后面,也才发现全身完全被冷汗湿透了......”

  “......后来,老婆提醒我,山区阴气重,如果没有十分必要的事情,以后晚上不给一个人赶夜路。”同事嘿嘿地干笑,“兄弟,今天如果没有你作陪,打死我也不敢一个人开摩托车出来。”

  果真是灵异故事,而且来自这位号称全乡第一唯物主义者的家伙!我跟着同事一起嘿嘿干笑,想到其中的诡异之处,全身早已冰寒,肾腺激素千万倍地释放,大脑中轰轰作响,心脏几乎就要爆裂了。

  同事的故事还没有结束,“......那截路段真他妈的邪门。前年麻书记吃过晚饭后,夜里十点多钟左右,开着派出所的吉普车从县城赶回乡里,也是在同一路段,看见路边的荒田里面,有个全身白衣白裙的长发女人,作势要跳上公路扑向车子,把他给吓坏了。现在,打死他也不敢一个人晚上开车外出。”

  “财政所小陆有次晚上开摩托车赶回乡里,也是在那截路段前后,看见路边有个白衣长发的女人拦车......后来小陆请了三个月病假......”

  “我遇到担架以后不到一个星期,那截路段就发生了一起严重车祸,车上全是寒假返家的学生,死了很多人......”

  “这算不算是一次灾难预兆?”同事这次难得地没有干笑。

  无言沉默中,车子终于驶入灯火通明的主城区街道。这里,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和我们之前走过的荒山公路,仿佛不是同一个世界。


19楼  楼主    ccpp      2020-4-7 16:29:00
11、高人老写

  通过朋友认识老写,中年人,高廋,健谈,讲义气,大方洒脱,修养极好,是广东某地某个实业的执行股东,身家不菲,圈子里面称他为写老板。

  有个女性朋友,一次出差外地时,生意伙伴做东,席间遇到老写。

  老写提醒朋友,一直有阴人跟着她,阴人是一白发老妇,着旧时侧襟黑色女装,形神干枯瘦小。朋友大惊,大半年来,梦中确实时常出现一个黑衣枯瘦老婆婆,宛若家人般游走在厅堂卧室厨房之间,面容极度愁苦,还以为是家中很久以前过世的长辈,所以一直也不在意。

  老写说,绝对不是家中前辈,而是她某次从外面带回去的脏东西。然后询问朋友是不是有晚上外出倒垃圾的习惯?朋友回答说是的。老写再问朋友是否新近离异,离异后老公仍然对她很好?朋友黯然,因为老公外遇,两人和平分手后,彼此从爱人变成朋友,还真没有发展成你死我活的仇敌,是好合好散的离异典型。

  众人表情精彩,惊叹连连,连忙询问破解方法。半响之后,老写回答说已经跟对方交流了,对方答应离开。然后摇头叹息,指出朋友之所以离婚就是这个老妇作的祟,与大家相见太迟,已经失去了挽回婚姻的机会。

  末了,老写大大方方索取36元辛苦费。他解释说,特异本领源自家传,坚持了多年的佛道双修,目前不作谋生所凭,暂且只为圈子朋友排忧解难,但每次36元的香火规矩还是要收的。还开玩笑说,如果哪天实在混不下去了,再考虑从箱底里面拿出来发扬光大。

  老写的神奇很快在朋友圈中传扬开来。将信将疑间,我便和老写有了交集。

  某天老写从贵州路经敝地返回广东。受朋友们的盛情难却,就中途逗留了几天。晚餐时,老写私下跟我说,之前一直有个脸色很白的女人跟着我,全靠我家进火的时辰好,对方才无法跟进家中,只能一直待在楼房铁门外等着我,只要我人出去了,她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估计是想讨要一点水饭钱纸之类的。不过,对方不知道什么原因已经离开了。

  老写说,你运气旺的时候,她就无法怎么样你;但等到你运气衰时,她就能搞鬼搞怪了。如果不出意外,前面几个月你可能就出过一些不好的事。

  我毛骨悚然,看向老写的眼神变了。之前的几个月时间里面,确实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

  第一次发生在到新单位工作以后不久,某天中午下班关拉闸门时,因铁条大部分已经生锈,用力过猛导致小指头被夹,淤血乌肿了大半个月,最严重的两个星期里面就连操弄键盘都不方便,去医院检查居然没有骨折,不幸中的万幸了--------行!就当是我自己不小心吧。

  第二次是晚饭后陪着四岁的儿子外出散步,他在前面小跑,我在后面紧追,右脚不慎踏进三面光的阳沟里面,尖利的水泥棱边将右腿胫骨(民间叫塘面骨)正面擦去五公分长的皮肉,露出了红红白白的骨头,有多疼就不说了-------当时很奇怪,路灯下明明是平坦的草地,却莫名其妙变成了阳沟,还是怪自己不小心啰。

  第三次是在参加县里面的足球杯赛时,我打中场位置。开场十多分钟以后,在禁区前沿得到队友右后方的一个身后长传。如果这球接下来以后,前面就只剩守门员了,多好的机会啊!我选择提前进位,然后原地侧身迎球凌空扫射。射出皮球的同时,感觉后背被尾追的对方后卫狠狠撞上,让我整个人朝前扑倒。小县城的球场虽然是标准长宽,但场地太烂,缺少草皮覆盖,造成我两边膝盖和双肘鲜血模糊,个别部位皮肤翻卷,深可见骨,大大小小的泥土石渣深嵌血肉之中,疼得我死去活来,躺在地上久久不能站起------事后,队友们一致发誓确实是我自己跌倒的,没有谁撞我推我!我上高中时可是拿过物理奥赛大奖的人,推算了千百次以后,还是坚持认为在球体的反作用力下,我应该往后倒下才对,怎么可能往前扑倒呢?不符合物理力学定理嘛。

  以上三次血光之灾,每次间隔只有一个月左右,每每是上次伤情完全痊愈后不久,马上就发生了第二个意外。

  晚宴后的第二天上午,秋冬季节,小雨纷纷扬扬,小城街道灰暗,地面泥泞湿滑,车辆和人群缓慢流动。应老婆要求,我陪着老写到我家看家居风水。路经县中校门口时,有人在修路,挖了好大的一个坑,砂石、泥土和工具堵住了局部行进路线。

  我忍不住跟老写发牢骚------屁大一点地方,年年翻修,偏偏怎么修都修不好,多下点料行不行?

  老写意味深长-----这地方冤气重,怎么可能修得好?以后还要多次返修的!

  我的汗毛又一次竖了起来。环顾四周,前后左右全是深色衣服打伞来往的行人。

  因为我在县中学习和工作了13年,知道学校的黑历史。校门马路的对面,解放前就是旧政府的刑场,死刑犯被砍头的所在,现在变成了一条直冲而来的街道,街道两侧早就起满了房子。

  老写是第一次来到我们县城,第一次路过县中门口,他是怎么知道校门口有冤气的。校门对面很久以前是刑场的事,有谁告诉过他吗?

  他们不是在门口放了两尊石狮用来镇压吗?------我问。

  没用的,狮子没开过光,就跟两团石头差不多-----老写漫不经心的回答。

  老写逗留的两天时间里面,有个坚定的唯物主义兄弟不情不愿地找上门,他是被妻子逼着来的。两人婚后十余年一直没有生养,这次听闻有高人来到小城,其妻非要他上门求见。见兄弟很抗拒,我在一边就偷偷做了思想工作----不来已经来了,就当成给老婆作个心理治疗吧,先把老婆的恨孕焦虑症缓解了再说。

  老写一番话让夫妻俩大汗淋漓------你们家方位布局都没有问题,你们两个人的生辰八字也没有问题,就是你们很多年没有回老家过清明了吧?你都不孝敬祖宗,祖宗怎么可能保佑你。明年清明记得一定要回去了,好好上柱香,好好叩拜祖宗,如果你诚心诚意,估计清明后就会有好消息了。

  次年清明后不久,兄弟果然传来喜讯,他老婆终于怀上了。自此以后,兄弟再也没有缺席家族每年的清明祭扫。到了今天,他们的儿子已经是四年级的小学生,两人把他宝贝得什么似的。后来朋友想重金酬谢老写,被老写婉拒了。

  有段时间我家怪事连连,诸事不顺,老婆就自作主张电话询问老写。半响以后老写提示说我家某个家居顶部放置了一根长条形的东西,但又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物件。在老婆施压下,我认真检查了每个房间的家居,都没有任何发现,这事也就慢慢就过去了。一直到两年后需要挪移一个书柜,再一次清理柜顶时,才发现有根废旧的荧光灯管被泛黄的报纸遮盖。当时,我和老婆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想到了老写。

  再顺便提一下,文章开头的女性朋友后来已经再婚,生了一个儿子,现在已经四岁,重组的家庭关系和睦,事业红红火火。她和前夫所生的孩子也很争气,是去年全广西高考中数得上号的学霸。

  ......

  很多年过去了,中间我的人生、事业遇上了一些不测的事情,几乎是颠覆性的打击。但是,在家人、朋友的鼓励支持下,我很不容易地挺了过来。到了今天,一切都已经回归了正轨,感觉整个人变得更加豁达从容。当然,和老写也不再经常联系。再后来,从其他渠道获知老朋友成立了一家风水公司。

  我暗暗叹息,老写以前的风淡云轻呢?不知道他后来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终于还是选择了玄学为业。

  ......

  想起当年老写无意中说过的一句话:有阴人跟上你说明你福气好。

  当时我很难理解,我们这代人是看着香港鬼片长大的,按照传统说法,人们对脏东西唯恐避之而不及,恨不得远见远躲,被它们跟上了反而是好事?

  现在,历尽千帆之后,我算是有所感悟了。

  人生不可能永远顺顺利利和和美美,有高光的日子,就会有苟且的时候,如同月亮的阴晴圆缺。辉煌、发达的年月,要谨守本心,别太忘乎所以;苟且的时候,就要咬着牙坚持下去,别在劫难中沉沦,历劫之后必然是浴火重生。

  如同《三生三世》里面的剧情,每个上神在突破境界之前,总是要到凡间历劫的!

  老写是不是想阐明一个道理,人生便是修行,阴人会带来霉运乃至劫难困苦,给人提供充分体悟绝望、难过、无助、悲哀和卑微等等负面东西的机会,然后人才能更好地勘破世间百态,提升心境层次,实现灵魂层面更大的安宁?

  祈望老朋友安好!


20楼  楼主    ccpp      2020-4-7 16:29:16
12、命运大时代
  何为命运?似有痕迹可寻,却又无影无踪。
  “……小学时候,奶奶帮我算过命,说是三十六岁这年会有一劫,不过挺过去了就好……”
  “……我早就忘了这茬事,不然肯定会有所提防,起码早早慎独慎微,保护好自己,告诉自己不要做错事,不要违纪违法。算命的事还是出事后老婆告诉我的,早些年奶奶跟她讲过,她忘了提醒我……”
  “……领导老婆前年也帮他算过命,会在今年----也就是他50岁时会有一场很大的磨难……”
  “……你们说,两个命中同时有难的人恰好不好地凑在一起,这算什么事啊……”
  如果有一种类似同位素的东西,就像追踪生物体内的生化反应过程一样,去探寻小李和他领导的命运演变轨迹,记录他与他,再与另外第三、第四……第N个人命运的纠缠交错,会构成怎样的一团乱麻?
  无数的修真小说试图描绘命运。桥段往往是主角通过修炼参悟以后,充分掌控了自己命运、他人的命运,乃至天下苍生的命运。他能在无数人如同乱麻般的命运轨迹团中,无视其中的纠缠、交错与汇聚,随手拈起和分离某个人、某个群体的命运,像整理丝线一样随意将其拉直、延长或者让它倍加蜿蜒曲折。
  如果真有这个人的存在,你能想象“他”在做这件事时,脸上是什么表情?我等细若微尘,有资格让“他”表现出一丝不屑的神情么?
  现代物理前沿领域试图证明这个“人”的存在,甚至渴望找到“他”---事实上,各色宗教典籍中早就描述了他的光辉无处不在,他的圣洁沐浴着众生。不同的是,在不同的国度,在东西方,“他”的称呼各不相同。
  我们的命运就在这方宇宙时空运行,与他人持续纠缠不休,新人与旧人,旧人与旧人,旧人与新人,新人与新人,如同微观世界中呼啸纷飞的粒子,貌似独立,实则与周边同类息息相关,扯一或动全身。
  我们无能为力,明知人生过往中的错与对,却无法回头修正,只能任由命运安排,循着既定或随机的方向前行,身不由己中感慨着前程可期却又不可控。
  这就是我们存身的大时代,未经证实的物理多维时空中的某一维。来时路不可改,去时路不可测,所以浮生着、挣扎着,或幸福,或痛苦。然后,直至终点。
  “……去年,我第一次被调查的第二天,老家祖屋就被旱雷劈中。当时,老头子打电话提醒我们在外要小心时,我嘴巴蠕动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有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烟雾缭绕中,小李停止了自述,默默端起茶杯,视线仿佛穿透了虚无。看到他心情并没有好上多少,我也停止了散乱的思绪,默默点烟,看着面前的轻纱薄雾,任由它们翻腾流转和散逸,安慰的话语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每个人必然要为自己曾经的言行负责。
  离开觥筹交错的聚会酒桌,我们在这小茶室中已经呆了好几个钟头,刺鼻的酒气与烟气充盈了房间。
  小李人聪慧,性情中人,少年得志,此前人生向来坦途,年纪轻轻便爬上位高权重的位置,在可期的似锦前程大时代里,不慎陷入一起早年违法违纪案件,目前处保候审,面临着接下来的司法诉讼可能。
  只有我们这群最亲密的好友,才知道他的内心绝不强大,已经到了随时崩溃坍塌的边缘。他直言在接近一年的立案调查时间里面,无数次直面纪检监察机关的讯问、调查、取证,自己就像跪伏在大象巨蹄下的蝼蚁,无时不刻在簌簌发抖。
  小李和他领导共事三年,被预言将在同一年遭受挫折劫难。
  一个是几十年前的预言,一个是几年前的预言。然后,在不知不觉中,在种种机缘巧合下,他们相遇,共事,犯错。命数吗?
  两个本来毫不相干的人,是不是因为有着相同时间节点的命运劫难,所以走到了一起,然后放大了遭遇劫难的几率,再影响了其他人的命运轨迹?比如,为此立功的纪委检察机关工作人员,因此被处罚的其他涉案人员。
  如果,最开始两人没有相遇,事情会不会就不发生了?或者在某个契机下,劫难还会以其他方式发生?
  我无力勘破红尘因果,也不能随手帮助好友捋直他的命运轨迹,帮助他开启一个更好的光明前途。
  在这个命运大时代里,作为朋友,我只能祝愿小李吉人天像,未来可期可控,早日脱离苦难。
  ......
  后记:领导缓刑、双开,小李免责、处分。


21楼  楼主    ccpp      2020-4-7 16:29:27
13、蛇的“孩童劫”

  很多年前,有次回家参加双抢,徒手捉了一条小菜花蛇给小侄儿把玩。在老家的粗糙水泥地板上,小蛇四处蜿蜒奔逃,却永远无法逃脱侄儿的魔爪戏弄。临到傍晚了,我才捏了蛇头,将蛇带到村边秋收后的稻田中放生,目送小东西慢条斯理地离开以后,我才转身返回家中。

  第二天一大早,在母亲和一群孩童的惊叫中,猛然发现有条与昨天大小相仿、花色类似的小蛇死在我家门口的阳沟里。小蛇死相丑恶,白色肚皮朝上,身子摆直,蛇目张开,嘴巴开得极大,似乎要咬噬什么东西。

  蛇类在我家乡绝对不会是吉祥动物,特别是一条死蛇。不是已经放生了吗?昨天应该没有给它造成什么内外伤啊。它什么时候跟着我回来的?它是不是想报复我们?它为什么要报复我们?

  民间有传言说蛇类修炼到一定阶段时,需要经历“孩童劫”,故意到人类栖息地让小孩发现。如果孩童没有打死它,它便历劫涅槃,顺利转化人形,从此修为大涨;如果失败了,自然什么都没了。

  那一瞬间,我念头连转,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总感觉是一起动物的灵异事件,内心非常震动。

  又一次,大约是十余年前的七八月份,乡里召开人大例会,我当时刚好在县里开会,于是接受委托采购了十多只肉鸡顺便带回政府。两个小时的车程以后,到达乡政府大院时,打开班车侧面行李箱一看,几只编织袋中,之前活蹦乱跳的鸡已经无声无息全都死了。

  那时候班车还没有配备空调,大热天里运输活禽的风险本来就很高,所以不能全怪我。在密不通风的狭小侧箱里面,换成个人可能都受不了,更何况是装在编制袋中的商品鸡。那时我非常沮丧,总务也没有说什么,摆摆手让厨房工作人员拿去处理了。

  从此,我对生命的脆弱性有了更直观的感受,也对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充满了怜悯,遇到身边人有虐杀蛇鼠青蛙时,总是尽量地阻止。

  近年来,连续送走好几个同龄好友,心里满满是恐惧、遗憾、黯然和悲伤等等负面情绪。

  物伤其类罢了。

  于是,这段时间以来开始压抑不住地思考和关注关于生命和生命之后的领域。

  想起电影《非诚勿扰》中,葛优问孙红雷:“怕死吗,香山?”

  “怕,像走夜路,敲黑门,你不知道门后是五彩世界,还是万丈深渊,怕一脚踏空,怕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直白的语言说出每个人心底最冰冷的恐惧。

  是啊,如果生命之后还有生命,当那扇门推开以后,你真的无法预知那个世界会发生什么,这才是最让人恐惧而不敢面对的。

  周星驰在《大话西游》中,有句台词说:“生亦何欢,死亦何苦”,虽然不是很明白里面的意思,但其中透露出来的沉重和无奈让人窒息。

  古人说,万物有灵。那么生命的意义在哪里?即使一草一木;到底有没有生命之后的生命?我希望它有,即使仅仅是一种精神寄托。

  所以,哲学家研究“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宗教大师研究灵魂的转世轮回;量子前沿物理科学家研究多重宇宙时空;普通人烧香拜佛;教徒供奉天主……

  结论是:生命不仅是一种现象,更是一门信仰。


22楼  楼主    ccpp      2020-4-7 16:29:46
鬼师外婆
  外婆苍老,枯瘦,躬背多年,时常盘了白发,一身村寨老婆婆常见的白绿衣裳,普通中有着不普通的威严冷厉。
  阿峰是老人家的独生外孙,很小就知道外婆是亲戚朋友自豪、普通村民敬仰的大鬼师。村头赵家黄牛走丢了,她会开坛设法,帮助失主找回;村尾钱家娃仔高烧不退,她能配置草药,再将黄表纸灰烬溶入其中,小孩一喝立马转好;中间寨子孙家媳妇难产了,她会焚香祷告,产床上母子马上双双平安。
  阿峰小时候有次偷偷溜入外婆独居的吊脚小木楼,随意打开某个满是坛坛罐罐的小房间,悄悄掀起角落一口水缸盖子时,发现里面居然有条从未见过的白色细麟怪蛇。
  怪蛇受到惊吓,一圈圈蛇身像陀螺一样快速转动,鳞片互相刮擦发出瘆人的咯吱声;忽地竖起远超比例的硕大蛇头,黑长的蛇信在他印堂前方伸缩不停,猩红的眼睛恶狠狠地和他对视,细长的身躯前后摇摆,似乎随时要猛扑噬咬过来,吓得他当场遁跑,从此再也不敢走进小楼,再去翻弄大人的坛罐物事。
  阿峰和村头的罗咪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上完小学和初中,然后双双返乡干活养家。咪花一颗芳心早早系在阿峰身上,对他依恋得很紧,如果时光正常推进,待到长发及腰了,就会水到渠成地嫁入阿峰家,然后生养一群小崽崽,和普通村民一样在山村中过完平凡一生。
  直到一天晚饭,一向话少的外婆神色严峻,眼神凌厉地盯紧阿峰,一句一顿地警告他不能再跟罗咪花来往了,还要马上将阿峰赶出山外打工。同桌的阿爸阿妈只是低头吃饭,沉默不语。
  近一年来,村里开始有风言风语流传,说咪花是牙变女,她的手臂骨和常人不同,只有一根骨头;每次熬到深夜,她的眼睛就会慢慢变蓝。流言蜚语像五月的南风天,逐渐传遍了周边四村八寨,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其它寨子穿黑色蜡染衣服的陌生人前来偷看咪花。村民私底下也是指指点点,悄悄议论说难怪咪花像妖精一样漂亮,原来......
  阿峰很无奈,但他知道村民的传言都是真的。两人情热时,咪花的手臂他何止捉摸过一次?浑圆、纤细,确实就是单一的骨骼;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两人单独相处接近半夜时,咪花漂亮的双眼就会慢慢变蓝,某个角度某个瞬间看去,就像猫眼一样光彩夺目,绚丽中透露着诡异。
  几个月以来,咪花的特异体征变得越发明显,完全符合了传说中的牙变女特征。之前村里面几个潜在的情敌,不约而同停止了对咪花的骚扰,人人转为敬而远之,对阿峰则从原来的羡慕嫉妒恨转变成了现在的幸灾乐祸。
  据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谶语,牙变女活不过成年,死后会变身成为僵尸,灵智全失却又保留了一腔情火,会时常出没在爱郎的生活起居地,给家人带来厄运和不祥。村里大人呵斥顽童时,往往就是“让牙变婆来抓走你吃掉”之类的,成为所有男女孩童的梦魇,能让幼儿的嚎啕大哭曳然而止。
  阿峰很苦恼,作为一个接受过完整九年义务教育的新时代青年,他心里一直很排斥村寨里面的陈规旧俗,更是对人死后会尸变的传闻嗤之以鼻。他不怕,也不在乎,反正他就是喜欢咪花,眼里心里再也放不下别人。
  就算咪花是牙变女又怎样,现代医学发达得很,他不信美丽慧黠的心上人会像流星一样突然坠落。如果不是寨子里民风古朴,加上双方大人盯得很紧,他和咪花早就成就男女恩爱了。面对谶语传说,阿峰不知道它会不会变成现实,他一直茫然着,期待着,提心吊胆着,祈求科学最终战胜迷信,希望两人稚嫩的双肩能够扛得过去。
  晚饭时大鬼师外婆的警告,让他意识到或者有些东西不是科学能够战胜的,更不是他这种小年轻能够对抗得了的。
  咪花父母旺叔旺婶本来就老实木讷,村里关于咪花的流言四起以后,就变得更加胆小慎微,全家人开始小心翼翼地回避村民来访。最近以来,更是干脆把咪花牢牢锁在家中。阿峰虽然无视了外婆的警告,但每一次都被旺叔旺婶冷着脸拒绝了拜访,让他与咪花就此咫尺天涯,各自牵肠挂肚。
  相思度日中,阿峰忧愁满腹,无时不刻地思念着咪花的笑靥,思念她云雀一样轻盈的身材,终于茶饭不思病倒了。父母心知肚明,只能暗暗摇头叹息;外婆依旧拖着瘦小枯躬的身形,每天进进出出忙碌,不是开坛设法驱神赶鬼,就是呆在小楼里瞎鼓捣。
  在家人的精心调理下,阿峰终于可以逐渐下床行走。这一天,当他串门到邻居家聊天打侃时,却突然从好兄弟才哥口中听到一个惊天消息,前几天旺叔旺婶一家人上吐下泻,在外婆出手相救之后,今早全家老幼全部恢复正常,唯有咪花没有挺了过来,现在全村人都去帮忙办丧事了。才哥还眼神闪烁地提醒阿峰,寨子里面有急葬死者的传统,说不定大伙这时候已经送咪花上山了。
  阿峰闻言呆讷当场,心里最后的侥幸被击打得粉碎-----咪花还是躲不过古老谶语,活不过成年了!他不顾周围伙伴异样的眼神,一头冲出门外,直往村头咪花家跑去。
  说好的一起外出打工呢?说好的生养一窝小崽崽呢?你怎么就这样走了?阿峰一路小跑,任由眼泪迷糊双眼。他只知道,如果咪花走了,他的世界就坍塌了,今后的一切一切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他不在乎咪花会不会变成牙变,也不怕她死后回来缠住自己,就算人鬼殊途那又怎么样?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咪花上山前赶紧去看她一眼,记住她在世时山花一样绚烂的容颜。
  接近村头时,大队人马已经从咪花家出发,村道上鞭炮声密集响起,沉默的人群躺过硝烟纸屑,抬着素色棺材缓缓靠近。阿峰慢慢停止奔跑的脚步,悲从中来,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阿峰醒来时,发现自己卧倒床上,外面已经完全天黑,房间中弥漫着浓烈的中草药气味。他侧脸看去,阿妈在外间堂屋烧水熬药,外婆却端坐床前端详自己。从外婆深邃如海的眼神里,阿峰第一次看到其中深藏的慈祥,也发现了增多的皱纹。
  “傻外孙,外婆怎么能不知道你的心思!”外婆见阿峰转醒,自言自语慢慢开口:
  “黑苗不容牙变女,这是他们村族的规矩,也是黑蛊会的禁忌。他们为了练一个高等级的人蛊,等了多久啊,才等到一个罗咪花......外婆再无能,也要拼着老命帮你保下咪花妹......听外婆的,安心静养身体,马上出去打工吧,离家越远越好......咪花还没有死,外婆一定还你一个活生生的咪花妹......”
  “......三天以后就是中元节,他们大概会在五更天到达墓地偷尸。你拿了外婆的解药,当天半夜12点钟前,太早太晚都不行,一定要抢在他们之前挖出咪花,喂下解药,然后连夜背她下山,找一个偏僻地方躲藏好,能快点跑出去就尽快跑出去......”
  “但做下这件事以后,就再也不能回家了,我在你们身上下了离乡蛊,如果你们胆敢靠近乡土半步,就会蛊发,然后饱受折磨,生不如死.......这也是为你们好......以后想外婆了,就多打电话回来,给外婆寄点外面好吃的东西......外婆老了,希望这一次能挺过去,就算最后一次帮帮亲外孙吧......”
  外婆声音越来越小,慢慢弯起腰身,一步步艰难地走了出去。

  三天后的中元子夜,阿峰如外婆所言救醒咪花,两人连夜下山,在远离村庄的公路偏僻处歇息了半宿,然后拦下一台清晨出山的外地车辆,就此远离了家乡。
  天色大亮后,阿峰和咪花已经登上了前往省城的班车。两人掏出电话给爹妈报平安时,却被悲伤的阿妈告知,外婆刚刚病殴,大量不知名的蛆虫破体而出,阁楼地板上满是爬行的血痕,遗体则千疮百孔,轻如棉絮,不似真人。


  后记:
  1、文中坑太多,暗喻了黑巫、白巫的争斗,以及一些苗巫和风俗细节,别喷小编太狠就行......惭愧。
  2、读者如想部分填坑,可以前往本人今日头条2017年11月20日发表的《大苗山“牙变婆”传说:生前是美丽的姑娘,死后是哀怨的僵尸》和2017年11月6日发表的《苗人急葬风俗:源于神话时代的涿鹿之战,成型于先民南迁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