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  [转载]
ccpp      20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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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米虫虫
时间:2003-03-1315:55:14北京


  用现在的眼光看来,我的家乡还是有点未开化的意思的。
  虽然公路(马路)已经修到家门口了,即使那路只是平坦的、宽大的土路。但总比以前去镇上爬山倘水要好得多;
  
  现在人们逢日期去镇上赶集,有点钱的可以叫摩托车回来了,而免了爬山的劳苦之忧。
  
  在这个以姓冠名的山上,祖祖辈辈就这样漫漫的随着历史前进。间或有些人走了出去,成就事业,总是人们口头流传的故事。现在的小一辈,总渴望学着他们的前辈某某,走出大山,去看望外面的世界。
  
  
  在我们那个地方,姓氏虽然杂乱,但总有规章可循;比如姓何的聚居地方,就叫“何家湾”;姓焦的名为“焦家梁”。我母亲是从“王家坡”嫁过来的,自然姓王;而我成长的那个地方,好象与一个电影导演重名“米家山”。
  
  在我工作的这些年里,总有人对我的姓氏表示奇怪:你是汉族人么?怎么有这样奇怪的姓呢?其实南宋大名鼎鼎画家的米芾极为有名,但都因国人的美术水平有限而不知道。而我也无法考证米芾就是我的族宗。
  
  其实我们姓米的在哪个地方,历史倒也不算长久:据说,在清朝顺治年间,有三个姓米的兄弟从陕西到了这个地方,然后就在这里娶妻生子,永延香火。现在米家的祠堂(现已成为小学校堂)还有碑文可考证。
  
  其实就算没有碑文,我也是相信这个说法的,在我们那个米家山上,至今还有“长房、二房、幺房”的说法的。长房想必就是大哥的后代,二房就是老二的后代,幺房为三弟的后代。平常这三房人都各顾自家,不太来往。而一旦自己所属的“房”中有了大事,那是不用招呼的,都自觉前来帮忙。比如前几年我爷爷去世,长房中每家一人都来帮忙,料理后事。妈妈告诉我,那是我们本家谁谁谁,一向在外我一个也不认识,看着他们比我还积极的做事,总觉很惭愧。而爷爷一去世,老家再无可牵挂之处,偶尔想起那些淳朴的本家,还是心中惘然。
  
  近些日子在网上看些所谓的国家发展纲要,心里很奇怪的想起家族中的字辈。是不是每一个姓氏开始都有严密的规划?至少一代一代的后辈,总是按照已经确定了的字辈取名字。就我们那里来说,我所知道的最高辈分是“玉”,那至少是我的高高高高祖了。然后“天、有、国、家、崇、本、大”这样一代一代的下来。这样的感觉是很不错的,总觉得自己家基绵长,不至于漂泊无根。可惜从“大”以后,名字就渐渐的乱了起来,不在按照字辈来了。
  
  我爷爷是“家”字辈的,我父亲自然就是“崇”字辈的了。他们哪个字辈的人极多,回去总是“几爸几爸”的一阵乱叫。那时候很不耐烦,总是不情愿的叫。父母一边对别人解释“这孩子害羞”一边训斥我“真没有礼貌!”。那人总是很大度的说“没什么!不要叫不要叫!别吓着了孩子!”现在想起来其实也蛮亲热的,那么多多的亲戚啊!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上坟,放若干的鞭炮,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而男人们都喜欢做这件事:因为城市里不许放鞭炮。放完鞭炮开始烧纸钱,磕头,我爬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念叨:爷爷奶奶我回来了,要保佑我啊。哈哈,真是没出息也。
  
  
  上完坟以后,四处走走,天气好的话总觉得老家真是一个清明朗泰的地方。但其中也流传许多奇怪的事情。以后我将一一记叙下来,也许是为了怀恋哪个地方吧:)
评论




2楼  楼主    ccpp      2023/2/1 15:55:43
一个二房家的叔叔
  
  他是我爸爸辈分的,按照道理应该叫“几叔”了,但我习惯叫他“敬爸爸”感觉很亲热的样子。
  
  他长得实在可怕了点:半边脸都是红色的。记得小时候我曾经问过妈妈他的脸为什么是红色的,可惜答案忘记了。此人藏书极多,多是古籍,因年轻的时候在粮站工作,走乡串村的收购粮食,故认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后来退休后潜心研究易经,又拜了很多师傅。
  
  记得我爷爷去世的前几年,家中因为老人年纪大了,积极准备后世:看阴地。敬爸爸就曾经叫了许多的人来看,那时候爷爷很不高兴:他是想和奶奶同葬的;可是有阴阳先生说我奶奶的坟地并不太好,所以爸爸妈妈就一意孤行。
  
  关于敬爸爸找的人来看的地方,我爷爷已经长眠于此了。过程我虽然不曾亲见,但也听妈妈说了不少,只是看了书雅的帖子,总觉得很奇怪:书雅说踏穴不能在晚上,可是哪个阴阳先生(我们那里管鬼客的叫法)却偏偏是在晚上去的,而且在野地里呆了一晚上,说是和那里的祖先沟通(我爷爷葬在祠堂遗址的前面),看允不允许我爷爷葬在那里,而且还放了一元钱在那里,说如果祖宗同意的话就会把那一元钱收走。看来真是不同地方,风俗亦有相当大的区别。
  
  近年来随着电视的普及,乡亲们都已经不大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了。看看风水,算算命都只是个心理安慰,并不能真正左右什么。所以,才有了一件传之愈神的事情。
  
  同样是我二房的一个哥哥,米华,长得极帅,按照我们那里的说法是:人面面好。同时也极傲性,自己认准了的事,别人是绝对不能阻拦的,否则就和你没完。一年春节前,正在帮别人盖房子,敬爸爸路过那里,他们本是本家的,可是米华却并没有向敬爸爸问候,毕竟是个长辈,敬爸爸可能心中不太高兴,就说;小子,明年不要出去打工,否则小命难保。
  
  那米华是出了名的桀骜不训之辈,那里能听进去这等话语,就反击道“我就是明年要出去看看,看我能不能活着回来!”敬爸爸也不理睬,自个自的走开。后面那一班姓米的小伙子纷纷劝着米华,听一次话。
  
  可惜,等不及春节过完,米华和一班兄弟就到了北京打工。大约半月以后,家中接到镇上传来的话:米华已死,速去北京。一下子,家中崩溃了:米华的爸爸妈妈一病不起,老婆哭晕在地,可怜那小女儿,还不知道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兀自高兴着。几年后,米华的妈妈也追随米华去了黄泉,而老婆改嫁,女儿亦全部带走。
  
  这件事过后,村中的人对敬爸爸很有些敬畏,一次,在我们家喝酒后,敬爸爸说:可惜了米华那孩子!如果他能听进去,断不至于象现在这个样子!但他不听,那也是他的命。
  
  或许命运真是不能违背。我们费了千辛万苦的抗拒,到头来却是命运的安排:)


3楼  楼主    ccpp      2023/2/1 15:55:55
弟弟的奇怪经历
  
  今年是我弟弟的本命年。时间还在马尾巴上的时候,就记挂着要去雍和宫给请个护身符回来。看地图,找公车线路,打听忌讳等等若干准备工作以后,终于在一个周末得以成行。
  
  天空低低的飘着雪花,路上的残雪已经变成了泥沙。可惜了这纯洁的东西。即使这样,雍和宫的香火还是很旺的,看着人们那虔诚的神情,我和弟弟脸上的轻松一时还收不回来。
  
  照着别人的样子,我们也买了一大把香,可惜只在最前面的佛像前烧了,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后面还有那么多;只能干干的跪拜。我动作比较快,很快就爬起来,看着旁边弟弟神情肃穆的三跪三磕头,真是,成男子汉了。哪还是我心目中的小赖皮?
  
  弟弟比我小2岁。小时候在一起总免不了要打打闹闹的,差点把家翻个个,可是爸爸妈妈一回来,问:你们在家乖不乖啊?有没有打架?那怕前一分钟还在哭鼻子呢,这时候都很勇敢:没有!妈妈就很得意,觉得自己教子有方,到现在都还在进行自我表扬。
  
  我从小就很爱看书,小学三年级就看完了全本的《朱元璋传》后来有陆续看完了《聊斋志异》就经常给弟弟讲故事。那时候父亲的宿舍离厕所比较远,弟弟半夜想去嘘嘘都不敢,直到尿床。总是在妈妈的训斥声完了以后又开始缠着我。
  
  13岁,对于弟弟是一个转机。以前总是病焉焉的,是医院的常客,因为怕疼,常有一些惊人之举。记得医院有一个护士想给弟弟注射青霉素,弟弟反手一巴掌就把注射器打飞了。就这样爸爸妈妈一直提心吊胆的养着他,生怕他那天就没了。
  
  13岁那年,弟弟正上初二。突然流鼻血不止,马上送到医院,医生实行紧急止血法,但根本无效,在后来的一周里,估计医生把所有的正方偏方都试过了,但那血就一直流着不见停。医生无奈,下了病危通知书。妈妈哭着回来收拾衣物,准备让弟弟走的时候穿好一点。
  
  在去医院的车上,一个中年男子使劲盯着我妈,说:这位大姐,你家里一定有为难的事。那时候妈妈憔悴无比,人人都能看出来。本来不想理,但想想弟弟的状况,报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希望,就马上请那位中年男子下车,去我们家里。
  
  那男子跟着我妈到了家,左看看右看看,又闭目掐指,说我弟弟是被我妈妈的妯娌因为嫉妒而在菩萨面前许了愿。(我们家山上有一个小小的观音菩萨庙),只需要一只公鸡,若干供品即可化解。想来也奇怪,在那男子一番法事后,我弟弟的鼻血就止住了。而且,从那以后,很少生病。
  
  因为感谢那男子的救命之恩,我弟弟拜他为干爹。只是2家相隔实在太远,且我弟弟如今身在外地,但那感激之心,从未少半分。但这事也委实奇怪,但现在我都还不甚明了。


4楼  楼主    ccpp      2023/2/1 15:56:06
鬼抬轿的房子。
  
  
  那时老家还在山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山啊,一直绵延到天边。
  就象山一样,山里面的传说、规矩、忌讳也一样绵延到天边。不,比山更远。
  
  山里人对每一样可能改变他们生活的行为都特别在意。结婚的仪式、小孩的满月、房屋的修建,
  是啊,成家立业,对于山里的人来说,事业不是天注定的么?那全部的热情,
  都倾注在“成家”上面了。
  
  
  对于房屋的修建,山里面的人更是小心翼翼。因为那不光是自己这一辈人住,更是要下溯到儿子、
  孙子以至于重孙子。房子的重要,绝对不亚于我们这些所谓的漂一族。所以在决定之初,
  找阴阳先生选地,就是看这个地基下面有无凶神恶煞、对家道旺盛有无阻止因素,对儿孙有无
  不利的影响。在建造之初,那里该埋石头,该埋多深,都有一定的讲究。
  到了房子雏形上梁之时,更是要兴师动众,大肆庆祝,
  这家的女主人娘家更是要送来红布(依娘家的经济实力,可以选择更好的布料),
  上面书着‘家道昌盛”之类的吉祥话,择吉时,在鞭炮声中,挂到堂屋正中。
  仪式完了之后,房屋就算差不多建好了。剩下的盖瓦两三天就可完工。
  
  
  那时我有一个邻居,男主人由于家中兄弟众多,结婚后就搬了出来,借住在别人家里。
  在随后的3年里,一口气生了2个女孩。在农村,无后是很遭人闲话的。虽然明着已经不能
  再继续生了,但还是东躲西藏的和乡里的计划生育工作人员捉起了迷藏。同时没有房子的
  现实也刺激着他要建造自己的房屋。
  
  由于家里事情较多,而且很麻烦。渴望家的感受又那么强烈。建造房屋就没那么慎重了,
  随便找了块地就开始动工了。当人们知道他计划的时候纷纷劝阻,他却执意不停,我妈妈
  回来叹息:或许一个家就此毁了呢!我很奇怪,妈妈告诉我:那块地势不好,前后都有坟地
  压着,二鬼抬轿的房子,人那里住得安生?
  
  我一听,慕然想到另一个故事:小时候,常去干爹家中走动,经常会路过一个没人住的房子。
  因为房子后面有坟地,总是以极快的速度走过去。到干爹家后偶然说起,那座房子为什么不
  住人,多浪费。干妈说:“那个房子前后都有坟地,住进去就闹鬼,经常在房子里看到红光飘过,
  人越住越没有精神,后来那家人就搬了出来,那房子也再没人去住,就这样荒废了”。
  听妈妈说完,我也觉得一丝不详。
  
  但是无论如何,我邻居家的房子也终于盖了起来。上梁那天,妈妈前去送礼,回来告诉我说:
  你邻家嫂子快生了,一脸的憔悴,但看上去还是很喜庆的。
  
  房子终于好了,大家都期望这个家庭能从此好下去。日子平淡的流着。
  
  一天中午,邻家男主人很急的跑过来:姑姑(他叫我妈姑姑),快去看看,我屋里(四川农村男人对
  老婆的称呼)好象要生了!妈妈连忙过去看,估计是难产,忙帮着张罗几个小伙子抬着送到了医院。
  到了医院以后,三天没有生下孩子。待到生下来以后,孩子已经死了。是个他们盼望已久的男孩。
  因女人身体消耗太大,就一直在医院住着。但也不见身体好转,一日一日的黄瘦下去。
  
  等我们再见到女人的时候,是用滑竿(四川特有,相当与轿子)抬回来的。已经死了。
  四周乡村围上去嘘寒问暖,男主人泣不成声的说:“她昨天早上突然一改虚弱的样子,以极快的
  速度穿衣下床,还对我说,孩他爸,我们回家吧!也不知道小红和小梅怎么样了呢!那时我还
  以为她好了呢!结果下午就不行了”
  
  这时突然有人说了声:“真是可惜了这个人!那么好强!修了这么一栋房子,还没有安生住几天,
  就走了!”我立在人群中,也只觉得心酸难耐。漫漫走回家,恰巧看到了她急忙赶回家的2个女儿,
  怕她们受不了妈妈去世的打击,我把她们哄到我家里,问她们:要是妈妈死了怎么办?
  不谙世事的小女儿一脸认真的说:那就把她吃了。一下子,我妈妈想笑,却大哭起来,是啊,
  没有妈妈的那么小的孩子,应该怎么成长呢?
  
  邻家嫂子去世后的几年,她男人和乡里另一个寡妇结婚,搬去女家住。那房子就剩下2个女孩。艰难的
  支起生存大计。漫漫的也不读书了,随着打工大潮去了南方。其中姐姐以极快的速度嫁到了湖南,
  妹妹继续在南方漂泊。她们爸爸的婚姻也不幸福,在我回家时终于听到了他离婚的消息。
  可是回家却发现又无家可归了:房子由于少有修缮已经破败不堪,摇摇欲坠不能住人了。
  而2个亲生女儿已永远流落在外。
  
  这个房子现在已经是废墟。或许过不了多久,乡民开始在上面种菜。渐渐的会忘掉曾经一家的悲欢离合。
  就象这块地,开始是菜地,后来成了一家人居住的地方,再后来,还是一块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