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那些年我的经历和听到过的古怪事情  [转载]
ccpp      2021-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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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燕北城
时间:2020-05-2313:17:42


  这个世界真的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吗?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我是个平凡的人,但有时候我会看到一些古怪的东西,也曾有过奇异的经历,有好的,也有邪恶的,我相信,这个世界并不是大家所看到的那样,还有很多存在,与我们共同生活在这个空间,又或者说是并存的另一个空间。
  (因为算是自传,所以更新不定期,另外此贴故事首发网易云)

  一、桔子树下的眼睛

  我老家是正宗的南方,出生却因为父亲当时从军而出生在长春,大概是出生的时辰的原因,又或者在北方寒气太重的原因,我体质一直不太好,不好到什么程度呢?在文后会稍稍做点介绍。
  我爸是航空兵,老头子参军早,虽然没赶上抗美援朝,但也经历了尾巴,走遍了大半个中国,在东北呆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我三姐妹的名字都带着北方某地的名称的一个字。但是因为我妈和我奶的原因,我爸最后还是在我出生半岁的时候决定离开部队回家乡,当时因为是尖兵人才,部队一直挽留,甚至开出了随便他挑地方的条件,我爸还是坚决回了地方。
  那时候的人纯朴啊,当时老头子坚决要回家乡,那年头我老家还是个某县某乡的地方,部队觉得回乡太可惜,埋没了人才,硬是让我爸转业回了省宝庆市,并联系好了进市政府,结果我爸红心正得很,非要贡献劳力建设祖国,就去了那时很吃香的国营单位电子仪器厂。当然,同时被安排进了单位的还有我妈。
  我要说的这个故事呢,就和我爸妈这个单位有关系。
  七十年代八十年代大搞建设现代化,城镇的很多工厂都是推山扩路建起来的,很多单位也是靠在一块拿的地皮建的厂,我爸妈这个单位所在的地方据说是铲了人家的坟山建起来的,而且因为建得晚,就得到了山头这个位置。我小的时候因为家里姐姐哥哥比我大了九岁和七岁,他们读书,我就只能被我爸妈带着去厂幼儿园呆一整天,下班时被他们接了走老远一段路回去城郊的单位楼。
  那时候城郊的单位楼也是和其他单位一块儿铲了山头建的,一排一排的从山脚建到山腰,电子仪器厂的楼房在顶上头,也就是山腰上,六屋楼,我家在五楼。楼房侧面对着的是一个小山的坟山面,这个面整片都是坟头,有新有旧,反正年年清明上香烧纸,时常看到有挂纸红的白的在飘荡。
  我记事有点儿早,大概三岁多的时候快四岁,早上大人们忙清了家里就结伴急忙去上班,我爸妈他们走的是小路,从侧面穿过厂子所在的一片桔子林,这片桔子林一半两侧都是林子,一小半则是右侧是一个厂子的围墙,到了山顶段才会看到左边电子仪器厂围出来的厂墙,这时候的桔子林才没了,路被夹在两个厂子的围墙中间,独得很。
  那天早上我爸妈带着我跟着同楼子的厂友一起去上班,我个头矮,因为被背着走了一大段路,父母在林子前将我放了下来,拉着我的手走路,一起好些大人,他们一直在讲话,我因为个子矮,就他们腿高,于是往两边看,只能看到粗粗细细的一排排的褐黑色的桔子树干和一些老绿发硬的桔子叶。
  那天同行的就我一个孩子,大人们讲话时我就看着林子,结果走着走着,就看到了林子里出现了许多眼睛,黑白分明瞪着我,几乎是有空的地方,全是这些眼睛,包括树上,死死的盯着我,一眨也不眨。
  那种如同万众瞩目的感觉大概是现在上台表演的演出者们才有体会,但又全不一样,因为仔细看过去就发现林子里除了桔子树又全是空荡荡的,可再看,又看到无数双眼睛,就那样死死的冷冰冰的看着我,我现在还记得当时害怕的感觉,就感觉林子里站了无数的人,它们想把我拖进去给撕成碎片分吃了。这种毛骨悚然的恐惧使得我里里外外的像泡在冰水里,七月天里吓得都发抖了。
  但我那时候年纪小,讲话表达不行,我只死死的靠贴着我妈的腿,手用力捏得她发现不对,问我怎么了,我却讲不出来话,只抱着她哭出声。
  大人哪里晓得我是害怕,以为我走累了,旁边的叔叔阿姨也打趣说我腿短,走不动想要爸妈抱了,我爸就把我给抱起来。
  可抱着也没用,就算贴紧了我爸的脖子,那种要把我看穿扎穿似的眼神还是牢牢的在盯死我,结果我就一路哭一路哭,一直哭到了厂门口才停了声,我到现在都记得我妈当时嫌弃的说我娇气。
  次日再要带我去他们厂,我死也不肯,被揍了也不肯,讲不出来原因,只会说我不去我不去我怕,闹腾得很厉害,父母上班忙,我姐我哥又都读书,哪有人能带我?看我是真的打都打不去厂里幼儿园,我爸妈一商量,就只好联系了我奶奶和一个小姑姑,将我寄养回老家一年,后来因为幼儿园没了,我奶也过了世,我姑姑伯伯他们也各有一大家子,不好一直将我放在乡下,便又接了回来,同一楼邻居家的儿子一块儿作伴,脖子上挂了片钥匙开始了大半年的守家,反正是再没带我去过他们厂,我也怎么不肯去,就连大了,都只去过两回。
  我爸妈他们这个单位,后来也发生了一些事,这些事我在后头再说,总之确实不是个好地方。
  至于桔子林里成片成片的眼睛,小时候并不晓得这个经历到底是什么,直到年纪大了,遇到的古怪的事多起来,后来又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事情后,就有些明白了。
  我人生的第一次有些古怪的经历,我就是从这个事开始记得的。前几年回家,听我妈说林子早铲了,现在已经建了好多房子,还有个市场,可热闹了。
  我听了很感叹,时间会让环境与人产生各种变化,但当年的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没有东西能证明它们的存在是真的,但我的记忆却作不得假,我想直到我死,我都会牢记住这一切。
评论




2楼  楼主    ccpp      2021-10-11 14:48:04
故事二、灰衣人
  今天要讲的这个故事,是小时候的一件事。
  我爸从部队转业后,我们全家回了离家乡不算远的宝庆市落了根,因为父母都进了电子仪器厂,所以住的是单位的房子,修在塔北路的一处城郊的山腰上。
  那地方当时和几个单位共建的,住户很多,我们住在顶上边山腰的位置,因为坡直修到了二楼的位置,又修建了一个小坪,我们那栋一楼就很不打眼,大家平时聚在一起聊天玩耍,都是在二楼的那个坪里,因此我家本来是住五楼,就相当于四楼了。
  我们那楼的侧面对着的是人家一整片儿的坟山,老实讲,很瘆人,那片儿地方也风水不好,至于这个风水的故事,以后再讲,很令人唏嘘,我这会要讲的事,就是关于那片坟山的。
  上山的路是我们楼对面的一个小路,上山后大片的桔子林,绕着路走,就在有坟山的那个小山下,有个小水潭,水潭上边整片儿从山脚到山顶,全是一排一排的坟头,因为没有树,就算大白天,都看得让人心里发毛。我对这片坟地一直很有畏惧感,就是平时站在坪里看到都会很快移开眼睛。
  前边我讲过,我小的时候因为家里实在无人管我,又不好将我一直寄放在亲戚家,厂幼儿园又没有了,我爸妈便让我挂着钥匙和住在二楼的,也就是家里风水大变的那户人家的小儿子在家打流看家。
  打流是宝庆的一个喊法,大意就是没人管,小孩子自己随意浪荡。
  这户人家男主人姓李,他老婆姓周,和我家关系很好,他们家的小儿子国伢子比我大一岁,因为共同打流的关系,玩得还算好。
  那时候我们没啥玩的,家里的哥哥姐姐们都岁数大好几岁,不是聚在坪里说笑玩,就是从小路上去山上玩。但这些哥哥姐姐都读书,因此白天我们那块就我和国伢子两个小娃娃。他仗着比我大一岁,实在没得好玩的事儿了,有天就领着我上山找泡(第一声)吃。
  泡也是我们那的喊法,长大了后来查百度,才晓得原来是木莓,也叫红树莓、托盘,是长刺的半常绿灌木,长的果子红红黄黄的,像一粒粒小红圆球组拼在一起成了个大球,反正酸酸甜甜的,好吃又可爱,作为八十年代物资贫乏的时候,于我们这些孩子,是个很有吸引力的天然好零食。
  我大概被那个漫林子到处是眼睛的事吓住了,打小胆子很小,加上表达能力不怎么好,也就一边害怕跟人接触又想要跟人接触,所以有这样一个不嫌弃我的玩伴,我就比较听他的话,因此心里对上山有抵触,但还是跟着他走了。
  国伢子领着我顺着路在路边的刺灌里找泡吃,两个人翻完一堆就找下一堆,因为住户多,孩子也多,所以泡老早就摘得差不多,不是每个地方都能摘到,孩子么,又馋嘴,吃了一个吃出味就想着再吃,于是两个人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就到了坟山。
  我看到坟山就怕,喊国伢子回去,他胆大得很,不干,还拉着我说都是死人,有什么怕的?你看,上边路边上好像有泡,走走走,我们上去看看。
  他说着就拉着我走,全不觉得路两边那一排又一排的坟堆子是问题。我个头小,力气也小,被他拽着挣不脱,只好跟上去。
  我现在都记得,那天是个多云的天,下午不管是山下的住户区,还是山上,都很安静,山上更是只有我两个,旁边的坟修得很整齐,一排排的,多数立了石碑,也有年头久远的,歪斜着立的木牌子,因为风吹雨淋日晒,一些木牌都腐旧了颜色,看不清上头的字了。
  国伢子拉着我找着泡往山顶走,这山其实不高,冲顶也就六七十米,漫山连个农作的人都看不到,就我两个,我很怕,一直跟他说没得了,我们回去吧,回去吧,国伢子不听,硬要上山顶,说翻过去那边是荒地,肯定蛮多野泡。
  我挣不脱手,只好一面怕一面劝,走到快山顶右边的靠山顶倒数第四排的坟地时,我看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四十多岁年纪,瘦瘦的,长相很平凡,没留胡子,穿着灰色的对襟老式褂衫,黑色的裤子,黑色的千层底布鞋,坐在这排坟堆的第二个坟头上,一双脚则踩在坟头前的石碑。
  我看到他就瞬间从心里生出一股凉意,当时的感觉就像人突然泡在冰水里似的,周围的声音动静全没了,人处在一个空旷又安静的世界,都不晓得动了,就看着他,一直看着,眼珠子都不眨。
  这个人大概感觉到我看他了,突然转过头来和我对视,还对我笑了,跟我挥手:“小孩子快回家,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走吧。”
  他说了两次走吧,看着我一直笑。
  他一开口说话,我就觉得像打破了捆住我的东西,突然就又听到了虫鸣、风声、国伢子拉扯的力道和喊我:“你怎么了?怎么不动了?”的声音。
  我再看那个坟,那个人就坐在长着短短青草的坟头上一直看着我笑。
  这么多年,我仍异常清楚的记得我突然反手抓住国伢子的手就往山下跑,不要命的跑,山陡路窄都全无害怕,只往山下冲,把国伢子吓了一大跳,问我怎么了我都莫有理他。
  一直跑到水塘的地方我再回头看山上,一整排一整排的坟头寂静的立在山上和风里,然而怎么也看不到那个灰衣人了,只有一片坟头,就好像我刚才看到他听到他讲话都是幻觉。
  国伢子以为我发神经,又疑惑我怎么突然力气变得很大,我跟他说有人,他问我在哪里,我指着空坟头给他看,他全然不信,然后嫌弃我再也不带我上山了。
  从那以后,我很久都没有去过那片坟山,每每想起这个事,我都在想,当年的灰衣人是真的出现过吗?他又是怎么突然出现和消失的?他为什么坐在人家坟头上,还敢拿脚踩着石碑?
  可要是他不存在,只是我的臆想,为什么我对他的样子记得那样清楚呢?
  这件事我藏在心里,除了国伢子就再也没对别人说过。虽然我怀疑,但我更相信,我当年真的见到了一个灰衣人,他坐在坟堆上笑着对我挥手,说:“小孩子快回家,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走吧,走吧。”
  万里有云,有风,灰衣人笑得很亲切。


3楼  楼主    ccpp      2021-10-11 14:52:22
故事三(上)、院子里的天坑
  写第二个故事时我就在想接下来要写什么,想来想去,就干脆还是顺着故事里提到的人物来写我那位算是发小的朋友——国伢子。但其实这个故事并不主要讲国伢子,要讲的,还是他的家。
  国伢子姓李,他妈妈姓周,他还有个姐姐,比他大三岁,比我大四岁。他父亲母亲和我爸妈是一个单位的同事,老实讲,两口子都长得很周正,李叔叔这个人很勤快,也本份,周阿姨虽然个子不高,但嘴很来事儿,为人热情,有些精明计较。
  我因为没人管,只好跟着国伢子打流,就在他家吃过几顿饭睡过几个午觉,然后因为上山摘泡,国伢子觉得我骗了他,又太怂,就嫌弃我了,再加上过后一个雨天,他带着我走了老远,问着路,硬是从家里走到了电子仪器厂找父母,把我妈吓住了,于是我父母商量着就这样放养在家打流也不是个事,看能不能把我提早塞进学校读书去。
  那时候不到年纪进学校难,我爸就去找了同样转业回来分到教育局的战友帮忙,这位伯伯就帮着联系了我家附近的塔北路小学。
  因为考试顺利,我五岁多点就进校正式成了一年纪新生,没了我跟着,李叔叔他们也就想办法把国伢子塞进了他外婆所在的地区的所属小学,两个打流的人的友谊并没有持续得很长久就被迫中止了,接着因为学校不同,男女有别,在校各自认识新的朋友而越行越远。
  国伢子是个憨实的家伙,他姐姐叫李娟,是个很漂亮的姑娘,那时候日本的山口百惠非常出名,我们那一片儿的大人们都经常说她长得跟山口百惠那个明星好像,真漂亮,将来肯定嫁得好,李叔叔还好,周阿姨那时候就笑得一脸的得意。
  李娟确实特别像山口百惠,高挑又窈窕的身材,白净的皮肤,眼睛明亮得很,笑起来真的像美好的花儿一样,我们那块儿很多男生喜欢围着她转,她也是个爱打扮的姑娘,跟我这种孤僻又自闭细豆芽的人一个天,一个地,一直亲近不起来,我不会主动和她玩,她也从来只当我是个认识的陌路人,点头打个招呼而已。
  但其实我是羡慕她的,比我大一岁后来住过来的岳梅芳就和她玩得很好,主要是两人都爱穿衣打扮,聊的话题也共同,而我嘴笨得很,年纪又小,身体也不好瘦弱得很,在学校存在感极小,在学校也没有什么朋友,还经常受欺负,所以上了学后的我感觉更孤独,每天都觉得自己是个旁观者,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与他们隔着一个透明的膜,唯一能让我感觉安慰的,大概就是听故事,看连环画,翻看我爸给家里订阅的《小溪流》等刊物,我一生的喜爱读书的习惯,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培养出来的。
  二年级的时候,我父亲调去了市电子工业局当副主任,到了我小学五年级下半年,电子工业局单位分房,我父亲的资格很顺利分到了市中心的三室一厅,于是全家高高兴兴的在简装后搬了家,我也离开了塔北路,开始了不同的人生,也从此与塔北路的那些邻居、朋友成了过去,等到突然想要结婚、孤注一掷的出国、定居日本后,塔北路更是成为了我很少想起的、埋在记忆深处的久远砂尘,一直到五年前我回家探望父母亲。
  那是夏天,我母亲一天早上说要出去,我们正在吃早餐,我就随口问了一句你去哪啊,我母亲就和我说她之前在街上碰到了一同住过塔北路家属房的老领居,听她讲二楼的左家奶奶还在,就想回去看看这位左奶奶。
  这位左奶奶跟李家就隔着一个楼梯口,是位很好的老人,我母亲一说我就想起来我小时候在她家被她塞糖果、桔子、高梁饴的事,她家买电视还是当年我们那的头一份,为了照顾我个头小,每次去她家看电视,她都把我安排到前头。
  我母亲一说,这些美好的回忆就冲出了水面,我就同她讲,那我也去,好久没有回去过了,也不晓得变化有多大。
  八卦大概是女人的一种天性,坐在公交车上,母亲和我讲起她听来的那一片的事情,像什么看八字的晏瞎子死了,他靠着看八字起了两栋楼,以前年轻看得准,后来听说年纪大了就有些不成了等等等等,又讲起我们家搬家后又有哪些邻居陆续的离开,然后讲到了国伢子家,我母亲就叹了一口气。
  “你不晓得,你回来之前有一天,我和你父亲在超市挑东西,总觉得有人在看我们,我们回头去看,就看到个女的遮遮掩掩的跑了,我一眼就认出来那人是娟妹子,你爸还讲我大概认错了,那个女的瘦得跟柴似的。结果前阵子不是遇到我们同楼的唐阿姨?她说肯定是娟子,说她啊,被毁了,周阿姨把他们家全给毁了。”
  我很吃惊,因为我母亲又接了一句:“家破人亡。”

  因为还有一段路,我妈见我好奇,就干脆同我讲了讲她听来的关于国伢子家里的事情。
  我们家搬了以后,陆陆续续还有其他好些户搬走了,但国伢子家和左奶奶家一直住在那儿没动。
  国伢子的姐姐李娟比我大四岁,她虽然长得特别漂亮,可读书成绩并不怎么好,心思都花在打扮和讲究上,他们的母亲周姨其实是个精明爱好处的人,原本想初中读完就不送李娟读了,还是邻居讲现在这个年代了,女孩子多读点子书拿个高中文凭出来也好找事,以后讲对象也是个条件之一。周姨想想是,就顺着李叔叔还是让李娟继续读了高中。
  李娟读的是城里的四中,比较远,就给寄宿在学校,我听我妈讲她初中就学不进,到了高中寄宿后没人管着就更加无心学习,经常和其他女孩子男同学出去玩。邻居有见到的,回去告诉周姨夫妇听,结果周姨这个人不太喜欢别人说坏话,加上李娟也死不肯承认,她就一直没有正视过女儿的教育环境和管教问题,反而看女儿越长大越长开变漂亮了,有空就叨叨着跟李娟说就她这条件,可不能嫁她爸那样的普通工人,一定能嫁有权有钱的人家去。
  李叔叔是个老实人,听了这话不高兴,觉得她教坏孩子,可他为人本份,娶的这个老婆精明强悍,家里家外都捏得死死的,因此李叔的意见周姨当成耳旁风,根本听不进去,反而觉得丈夫就是太老实了,她找了个这样的人过日子吃亏了,因此更加拿着丈夫做例子教育女儿。
  周姨的这个态度方式为她亲手葬送全家埋下了祸根。
  老话讲,天欲使人亡,必先使人狂。
  到了李娟高中毕业的时候,我们市正好开张第一家歌舞厅,给出的工资很高,当时老邻居们和李叔叔都觉得李娟进电子仪器厂上班好,可周姨不肯,听说歌舞厅的工资高,就暗里问女儿去那儿上班,周姨觉得那样的地方,去的肯定都是有钱老板之类的,她这么一说,李娟就动心了,跑去面试,因为漂亮,人家老板给的工资都比别人高,这就从另一方面证明她确实长得好,极大的让李娟的虚荣心与周姨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周姨在周围邻居面前又是得意又是娇傲的说女儿如何得赏识,做轻松的送送酒水的服务员一个月能拿多少工资等等等等,加上当时能去歌舞厅消费的确实多数是有钱人,这就更加坚定了李娟母女找金龟婿的决心。
  李娟在歌舞厅做了四个月的工作,一个月比一个月拿的工资高,因为漂亮,送出的茶水多,提成就多,短短四个月就积累了差不多三千块钱,这在我们那个封闭又贫穷落后的小城市是惊人的,轻易得到的钱财既让母女两满足了虚荣心也陷入了追求金钱的疯狂,周姨告诫女儿一定要擦亮眼睛挑人,不能是个男的来撩她就同意处对象。
  李娟觉得母亲说的话太对了,她也确实的端住架子,在歌舞厅不轻易让人接近。
  就在她挑选别人的时候,她不晓得,自己同样也被那些来歌舞厅的男人们因为追求不到而心痒痒思难安,于是有几个男的在撩了很多次无果后就跟他们带来的一个男的讲这个妹子如何清高,聊着聊着就打赌,说要是哪个能把这朵花给从高岭上摘下来,就怎么怎么着。于是这个男的就出声应了。
  这男的蛮有心机,先按兵不动,只经常去歌舞厅玩,但又不怎么跟别人跳舞,多做在一边喝酒看朋友下场,有时候也会和服务员们聊聊天,渐渐的服务员们中间就传开了这个老板洁身自好、风趣、付小费如何大方,又从人家穿着到当时戴的金戒指有多大项链有多粗猜测这个老板的身家,听得多了,李娟就对这个老板有了印象,开始注意起他来,发现这个男的穿的确实是当时一些大牌子的衣服,脖子上的金琏子比拇指还粗,偶尔送酒水过去时交谈几句,谈吐也彬彬有礼,更重要的是二十多岁相貌堂堂。
  李娟慢慢就动心了。
  这男人有心机得很,借着交流慢慢将自己做药材生意,家里有七八个店面等事情讲了出来,然后开始捧李娟,每次一去就找她点酒水,给小费一次都是五十到一百,大方得很,又请李娟出去看电影吃饭,然后发展到送衣服、送首饰。在这样的攻势下,李娟沦陷了,很快就同意跟这男的在一起,两人柔情蜜意了一阵后这男的表示既然李娟是他女朋友,自然就不要再在这样的地方工作,他有钱,完全养得起她,同时也表示既然处对象了就该正式登门拜访李家的家人。
  李娟拿着他上交的一张存折可高兴了,她要带男朋友来家里的事在周姨嘴里到处宣扬,周围邻居也就好奇了起来。等到那人上门,邻居们一看确实长得不错,还开着一个小汽车,带满了礼物,有羡慕的,但也有左奶奶和其他头脑冷静的,想劝着他们家多观察一下人品。可这个男的一上门就恭恭敬敬先奉上了一千块钱,瞬间攻陷了周姨,周姨哪听得进邻居们的好心劝告,反而把这个未来女婿当成了财神爷,哄着要他住到自己家里来,全不顾丈夫反对也不管两人还没扯结婚证,想生米煮成熟饭将人绑定了再说。
  这个男的表现一开始确实也还不错,三天两头给钱、买东西,和李娟好得蜜里调油,然而等了三个月后李娟怀孕了,开的小车就换成了自行车,手上的戒指也渐渐不见了,李娟和周姨有怀疑,他就解释说卖掉了,他父母说等办结婚宴时再加些钱买台新车当成聘礼。
  一辆小车做聘礼,那得多气派多有面子啊!
  喜气洋洋的周姨和李娟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家也不能太寒碜,为了套牢金龟婿,又加上李娟要结婚了撒娇要相配的嫁妆,周姨一咬牙,便拿出家里的积蓄,在我家后边街上的一处住宅区买了套房子,母女两甚至为了表示对女婿的信任和大方,房产证落了这男的的名字。


4楼  楼主    ccpp      2021-10-11 15:00:07
周围的邻居都觉得周姨被钱糊了眼,劝她老成一些,李叔也和周姨发脾气,但周姨听不进,反正骂丈夫没出息,跟着他一辈子受苦受累,还不如女儿找的金龟婿好,人家一次给的钱都比她两口子挣的两年多,她骂得爽快,李叔憋得难受,当时又赶上了大批国企倒闭,工人大量的内退下岗,两口子的关系越来越差,但周姨全没有注意到。
  李娟在家被那个男的哄着舒舒服服的生了崽办了酒准备去扯证时,谁都没想到有一天有个女的带着两个孩子打上门来。
  这女的是下边县乡下的,找上李家门时就是破口大骂李娟狐狸精,破坏别人家庭,说她不要脸,勾引她丈夫、两个孩子的父亲。
  这突来的变故把李娟给骂懵了,周姨厉害,不管这女的对错,哪容得对方蹬鼻子上脸,抄起扫把就把人打了出去,然后让男人儿子到处找这男的回来问清楚。
  结果这男的听到了信,躲了很久,最后没办法给找到了,才承认他是个乡下混子,那时候跟一起耍的朋友到歌舞厅,看到李娟他们有人就起哄打赌,说要是哪个能把李娟追到手,就给对方多少钱,他听到金额,再加上李娟漂亮,就动心了。
  当时一起耍的人里有有钱的公子哥儿,人家就把自己的金器、小车借给他充门面,没想到几个月后,他还真把人给哄到了手。
  这男的一个劲说他对李娟是真心的,怕她晓得自己结婚有孩子后会踹了他,他才不敢说出来,直把周姨和李娟气了个倒仰,一家子想把这男的打死吧,李娟又有了他的孩子。
  李叔是坚持不能错下去,要让这男的滚,可周姨却还是傻啊,想着这男的既然有有钱人的朋友,以后要做么子还是有门路,加上女儿又和他有崽了,那肯定不能就这么便宜他,至少得把损失费拿来,再要不就跟那女的离了和自己女儿真结婚。
  两口子为了这个事越吵越离心,后来李叔发火都莫得用,加上李娟自己也喜欢这男的,被他花言巧语的哄住了,也坚定说这男的说要和他老婆离了跟她结婚,李叔对这个家已经开始失望了,好好一个人,原来不抽烟不喝酒的,慢慢的染上了这些毛病。
  这男的呢,据说应该是喜欢李娟的,他也真跟自己老婆要离婚,结果这女的很厉害,也不晓得从哪打听到李娟买在我家那块儿的房子,她带着两孩子撬了门硬就住进去不出来了,还找了男人的父母自己的父母来哭天喊地指责男人没良心,自己给他生儿育女,结果他被狐狸精迷住了不要她和崽女了。
  两家闹得不可开交,周姨他们上门赶人,这女的反倒喊自己父母把他们赶走,理直气壮的说这房子是她的,房产证可是她男人名字。
  这个事儿闹得大,男人先还想离,然而根本摆不平自己父母和老婆,夹在中间狗似的,最后渐渐就不出声了。
  李叔对着还一直拉扯不清的老婆和女儿失望透顶,加上那时候一同下岗的同事找他合伙去陕西那边开什么锁厂,李叔不出声带了点衣服就走了。
  周姨他们闹了近两年,硬没折腾出个结果,那个男的受不了跑去了广东,李娟打听到消息后将崽丢在家里追了过去。
  人海里想找到个人跟大海捞针似的,很快李娟带的钱就没了,她又不肯死心,就在那边想找工边工作边找,先头还找了工厂的活,然而她吃不了苦,做了一个月就受不了,最后思来想去就又去找歌舞厅服务员的这类活。
  如果说第一次在歌舞厅当服务员,毁了她大好的青春,那么这后一次的服务员生涯,则让她跌进了地狱。
  广东那边因为经济高速发展,龙鱼混杂得很,李娟的漂亮很快就招来许多人注目,这其中更多的人用心险恶。很快,一个长得很帅的男的凭着关心体贴和大方接近了李娟,尤其听过李娟讲自己的事后,他鞍前马后的帮着找人打听,渐渐就得到了李娟的信任。
  这个男的硬是帮着李娟找了半年的人,一边找着一边安慰李娟总会找到的,但话里之间又时不时暗示那个男的肯定找不到了,李娟还这么年轻漂亮,为什么就得在个老男人身上吊死呢?
  说得多了,李娟渐渐的也觉得他说得对,自己还年轻,又漂亮,世上还有那么多有钱的又年轻的,为什么自己要想不开?
  加上这个男的经常带着李娟出去开眼界,又是玩,又是买,又是送值钱的首饰什么的,李娟慢慢的下了决心,答应了这个男的成为男女朋友。
  这个男的也给力,回家看望周姨,金器金钱份量都很足,喜得周姨觉得这回女儿应该是真找到一个金龟婿了,打着电话跟李叔报喜。李叔不信,抽了空回来同这男的见了面,总觉得不够踏实,可妻女还是听不进他的话,李叔心累得很,借口厂子忙,没在家呆几天就走了。
  他哪想得到,他走后一开始还好好的,渐渐的,只要这男的不在家久一点,李娟就噬睡、打哈欠、流眼泪、浑身不得劲,总觉得欠着啥似的痒,那男的一回来,李娟就精神了。
  反复了好几回后,李娟再傻也觉得不对劲了,一追问,这个男的露出了狰狞的真面目:他给李娟喂了毒品,让李娟染上毒瘾了。

  李娟被这个睛天霹雳给劈傻了。
  她不敢把这事跟家里人讲,这个男的跟她又是哭又是悔,说什么是因为太喜欢她怕她跟别人跑了才想到这么个办法,又跪在李娟面前自抽嘴巴,答应跟李娟一起戒毒,李娟心一软,两个人找了个去深圳广州打工的借口再次南下。
  周姨每个月收着李娟寄回来的一笔钱,带着李娟生的那个儿子,还时不时的在跟邻居们说这个女婿怎么怎么好,完全不知道女儿的真实情况。就在某一天快中午的时候,她洗了被子去后头院子晒被单床单时突然发现自己家的院子里的地面不晓得么子时候居然塌了,出现了一个四周仅残留墙边约十厘米宽度、而中间完全陷下去约有两米深的一个大坑。
  我们那儿的房子是依山建的,我们那一排是靠北的第一排,地势比后头低,因此二楼的屋子后边比我们住上层的要多出一个院子。这院子不小,那时候电子仪器厂的单位房是两室一厅的屋,院子有后头两个房间的大小,因此当邻居听到周姨的叫声过去看到那么大一个坑时都吓到了。
  大白天明晃晃的,后头住的一些认识的人家也来看热闹,有上年纪的人在各种猜测声中说:“无缘无故的屋里地塌,而且下头坑底的地面居然是个平的,怕不是好兆头,只怕是屋里要死人……”


5楼  楼主    ccpp      2021-10-11 15:00:18
上年纪的人爱站在一块儿讲话,年轻人爱和年轻人抱团,因此站得比较近的左家奶奶就听到了这个话,赶紧打了下那个老人家的手示意她别说了。
  有年轻的也听到了,就开玩笑的接嘴:“这坑塌得四四方方,还真的蛮像挖好的坟坑。”
  年轻人你一嘴我一嘴居然就着这个话头子比划着开玩笑说一口棺有多宽,这个坑一次能放快差不多四口了,总之现场渐渐的说得就不好听起来,周姨听到一耳朵,气得脸发黑大骂着拿扫把赶人,从老到少一路骂开了,什么剁脑壳的缺德鬼啊、哪个敢咒她家哪个屋里怕是都是下三烂的东西等等等等,等人散了左家奶奶等几个近邻一边安慰周姨一边提醒她还是找人来看下,先把这个坑给填好。
  周姨呸呸的吐口水,说这房子可是单位的房,地头塌了可跟她个人无关,应该要厂里找人来填,还要厂里赔她住进来时地头刷漆的钱等等,总之讲半天,就是横着要找厂里出钱找人来帮她修地。
  几个邻居看劝也劝了,他们该做到的情份也做了,便也没有再多讲么子,再说了,又不是他们自己家的院子,操心太多反而会招来周姨的厌骂,所以也就没有多劝,这事儿过了几天就没有人提了,只有左家奶奶想起来后来又问过周姨,结果国伢子告诉她他妈还真把这个事告诉了厂里,但厂里一直没有来人管,他妈就硬不肯找人填坑。
  左家奶奶叹气,但也莫得办法。
  就在周姨跟厂里拗劲的时候,有个跟李叔一起出钱办厂的原同事从那边回来,告诉周姨一件事,说李叔在外头找了个女人。这下子周姨气得跳了起来,赶紧打电话给女儿要她回来自己管崽,她气势汹汹的要去找李叔算帐。
  李娟应了。
  国伢子想陪他妈一起去,可周姨要他在家里盯着厂里来人赔修院子的事,国伢子就留在了家里,他万万没想到他姐和那个所谓的姐夫回来后,他那个表面笑言晏晏温柔体贴是个暖男的所谓姐夫居然给他抽掺了毒品的香烟。
  李娟也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所谓真爱她的男人会毁了她之后还带着毁了她弟弟,就是为了让国伢子染上毒瘾把国伢子发展成他贩毒的下线。
  国伢子很快染上毒瘾,三个人一天的吸毒金额不小,李叔在外头挣钱,家里本来小有起色,结果为了买毒,存款被姐弟两偷出来飞快的消耗着,等周姨吵得李叔回来一看,家已经不像个家了,李娟被那个男的逼着出去卖淫换毒资,国伢子也为了自己的毒瘾给那个男的跑腿冒险从云南那边弄毒品回来。
  李叔跟周姨大打了一架,他怒骂周姨,都是她眼瞎为了钱,硬瞎眼把一个家给弄得不成家,崽女根本没有管教好,骂她除了钱根本看不到别的,自己眼瞎怎么娶了这么个女人,闹着要离婚,周姨哭着不肯,满地的打滚骂李叔没有良心,家里他从来没管过,全是她一个人撑起来的,跟他吃糠咽草什么的,死也不肯离了便宜外头的狐狸精。
  李叔气得,将那个男的打出家门,李娟毒瘾很重,又站在周姨那边指责父亲的不顾家养狐狸精,气得李叔让她滚,接着将国伢子打了一顿后问国伢子是想跟他妈还是跟他去戒毒,国伢子哭着说愿意戒毒。李叔到底念着夫妻一场,去厂里找人花钱把单位的房子给买了落了周姨的户,让她以后有个安身地,自己则买了火车票,带着儿子一起离了家。
  周姨气得住了院,天天在医院破口大骂,因为那晚的打架动静大,邻里们都晓得了他们家的这些龌龊事,有好心邻居劝周姨,也要她带李娟去戒毒,莫让李娟毁了一辈子,可周姨这个时候哪里想管女?一门心思只想着丈夫带崽走了,去跟外头的狐狸精过日子去了。她忍不下这个气,要去撕了那个霸占她男人的女人。
  一出院,周姨就又去了陕西,准备长期蹲守那边管死李叔将他挣的钱捏在手里,李娟也这么跟她妈建议,等周姨一走,她跟那个男的又跑回家里住下了。
  刚开始有邻居还劝李娟,但反而招来中毒很深的李娟的骂声,李娟和那个男的为了毒品不止开始卖淫,还开始偷盗,渐渐的邻居们就只防范着他家,再不敢跟他们家有所交集。
  因为周围都偷了一圈,又给防得厉害,周姨又带走了家里的折子,两人很快就将主意打到了李娟生的孩子身上,带着孩子大概去找了前头的那个男人,结果那个男人一直没有回我们那小城,他老婆带着孩子住在新房子里根本不接那个孩子也不受李娟的要胁敲诈,报了110后,李娟两人只好把孩子趁晚上偷偷丢到了左家奶奶门口人就走了。
  左家奶奶可怜那孩子,守着李家门好些天只见铁将军不见有人回,就说服了儿媳妇将孩子抱回屋里照顾,一照顾就是好几个月,期间右邻右舍和左家人满城找李娟,有人说看到李娟跟那个男的租了屋在哪哪小巷,可找去的时候人又先走了,最后左家奶奶养着那孩子,等到了周姨的再次回来。
  然而这次回来,周姨整个人都垮了,她带着国伢子,国伢子也受了伤,断了手。
  一问之下,周姨嚎啕大哭,说一起做生意的哄了李叔,骗她男人家里急用钱,把入的股卖给了李叔,结果锁厂后来效益不好,李叔这人实诚,先货后款,好多资金欠着没回来,他就去要帐,在要帐的路上被人套了黑麻袋抢劫,李叔反抗得厉害,结果被打死了。那时候因为带着国伢子出去的,国伢子也被打断了手,但他先晕过去,抢劫的人以为他也死了,才让国伢子逃过一劫。李叔的厂大笔钱没要回来,还欠了工人的工资,周姨只好贱卖了工厂安抚了工人才安全的坐上了火车。
  众人唏嘘无比,能凑钱的凑钱,国伢子也哭着说他以后养他妈,孝顺他妈。
  大家以为周姨经历了这一边串的沉重现实打击总要认清错误改正态度好好生活了,哪里晓得周姨根本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她反而觉得丈夫死了儿女就应该养她,哪有她白帮女儿养崽的道理?于是逼着国伢子去把李娟找回来。
  李娟后来也确实回来过,然而母女两似乎大吵大打了一架后李娟再次出走,就再不见踪影,妈妈说国伢子后来好像也毒瘾再发,因为恨周姨也离了家不知下落了。
  “好好一个家就这么完了。”
  当公交到热电厂站我们下车时,李家的故事也差不多说完了,我和老妈去看了已经老了不少但看着还精神的左家奶奶,甚至还架了梯子看了后头院子里,确实一个四四方方的大坑就那样摆在那里,水泥地头完全塌了下去,四周的坑壁和坑底直成九十度,就像人为挖好的一样,大好的晴天之下,看得我打了个冷颤,莫名的就想到我妈叙述说邻居老人家说的那段话。
  等重新回到左家坐下说话,妈妈问起周姨的去向,左家奶奶叹气,说她两万块把房子贱卖了,李娟的儿子丢到了那男的家门口没管过,她自己人好像找了个七十多的乡下老头,搭伙过日子去了。
  “那户人家在你们来之前请了风水师来看过,我们都去看了热闹,听说天示警的天坑很凶,要做法事才能动工补,已经定好了日期还没到,所以你们才看到这个坑,要再过一个星期来,就看不到了。”
  “你们不晓得,后来有好事的年轻伢子偷偷进去过,还真量了棺材宽对比,说刚好可以放四口棺。”
  又哀叹李娟姐弟,国伢子这些年死活再不见人,只怕已经死在了外头;而李娟,妈妈给左家奶奶形容起她的瘦骨如柴完全脱样的样子,左家奶奶抹了眼角。
  我们都晓得,李娟,恐怕也就是不晓得哪天死在哪里的下场了。
  等起身回家时,我回头默默再次看了我曾经住过的地方。
  它还是那个样子,可又已经不是那个样子,时间在流逝,我和童年的伙伴们各自长大,有了各自的人生。
  我想起国伢子,想起我们小时候一块手拉手上山摘泡,穿着套鞋勇敢的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去厂里找父母,想起那个漂亮得如同山口百惠的李娟,想起高大英俊的李叔叔和矮小但五官端正的精明的周姨,想起那个占地不小的四方天坑……
  一声叹息。


6楼  楼主    ccpp      2021-10-11 15:00:35
故事四、晏瞎子与童子命
  上个故事的结尾后,我有说到这一次要说一个关于算命先生、也涉及到童子命的事。其实后来我有点儿后悔,因为按着时间,晏瞎子的故事是要发生在其他几件事后边的,但既然已经说了,就还是把这个故事提前一点说出来吧。
  对,这个故事曾经在很久以前和一些书友们讲过,但我以往讲故事的时候并不够认真,而且特意增减隐瞒或改变了一些故事情节,现在既然决定要把生平经历过的听来的一些事情说出来,就决定了重述一些老故事时不再隐瞒,而今天就在这里将这个算命先生的故事再重新讲一讲,真实、且详细的。
  我小时候住的那片地方叫塔北路,学校就建在家对面铲平的山头上,叫新村小学,学校背后下边是一片原居民的住地,以前可能是个村,举族而居,所以那一片的地盘就被喊成了晏家垅,因为那里的家家户户都姓晏。
  这个晏瞎子就是晏家垅的人,我知道他的时候还是因为我妈单位的一个阿姨,这个阿姨姓杨。
  这个阿姨进厂晚,丈夫是另外一个单位的,分房时没有分到我们这边,而是分到了她丈夫单位的房子,就在我们后头再过去三栋。
  这个杨姨是个温柔漂亮的人,因为住的地方在一块,因此和我母亲他们一起上下班,很快就熟悉起来了,因为搬家过来,她的儿子也转到了我在的学校新村小学。
  新村小学很近,我上下学走路过去大概只要五到十分钟的时间,学校是间新学校,杨姨的儿子转来后在我们学校掀起了一股话潮,无他,他长得太好看了。
  这种好看怎么说呢?不是现在这些明星小鲜肉可以比的,用很土的大实话来形容,就是灵气满满,仙气飘飘。
  我这半生,见过两个长得真的极为俊美的人物,一位就是这位哥哥,一位则是二十来岁在广东火车站前擦身而过的一位。好看到什么程度?就是你看过去,周围的景和人都迅速退化成一团模糊,眼里只有他这个人。这位哥哥五官精致得像画出来似的,大了后读书,学到了君子如玉、掷果盈车,我回想了一下当时学校男女老少的热情,觉得大抵就是那样了。
  这位哥哥不但长得漂亮,成绩也很好,性格也很温柔,女孩子们都找着一切机会和他搭话,我们低年级的女孩子那时候很害羞,做不出去高年级看人的举动,就每天暗搓搓的借着课间操偷看他,后来一年后学校举办体操表演,准备参加全市的小学体操表演比赛,这位哥哥是五年级,和我班上转学过来的一位蒋丽丽被指定为旗手,于是全校偷看得更加光明正大了。
  看他们走正步,挥旗,挥指挥棒,真的是一种享受,我还听到老师们也偷偷谈论过,说这两个人天生丽质,走在一起赏心悦目得很。
  那时候我也这样觉得,美好的事物与人物让人心情很好,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这样美好的画面会被撕去一角,从而褪变成让人悲伤的黑白色。
  那天晚上吃了饭,我们兄妹三人围着桌子在写作业,周姨突然上楼来我家找我母亲,只听到下头似乎还有哭声,我很好奇,父母跟周姨急急讲了几句话后,父亲就严厉的叫我们在家写作业,然后就跟着周姨出了门,顺便父亲还拿锁把门给锁了起来。
  那晚我妈早回来一些,一直到我们兄妹睡下,父亲都还没有回来。我觉得不安,但猜不到出了什么事情,在床上滚了很久后还是睡了。
  第二天我才晓得,原来哭声并不是我的错觉,而是真的,而且哭的人是杨姨。
  据说是那位哥哥死了。我的父亲也参加了找人的紧急活动,等从隔了学校的反方向三里地外的一个池塘里捞上人来,是凌晨两点多了。
  杨姨哭得撕心裂肺,晕厥了好几次,我也很惶惶然,不敢相信我昨天还见到过的小哥哥居然就没了,我问母亲,这不是真的,母亲都没有了笑脸,叹气的跟我再三说是真的。
  我很难过,这是我到三年级为止见过的最美丽温柔的人,遇到我的时候会笑着喊我妹妹,有的时候还会给我糖吃,路上碰到他还会问我想给我拎书包,怎么突然间就死了呢?
  杨姨太难过了,母亲和周姨觉得她这样一直哭会哭瞎眼睛,而且大家都很奇怪小哥哥一向都很听话,为什么突然间会去学校反方向的池塘呢?
  周姨于是跟杨姨讲,要不要去晏瞎子那里算一算。
  杨姨同意了。
  于是周姨和我母亲作陪,我因为实在也想要知道,便缠着母亲,母亲见我粘着不走,又赶时间,便叮嘱我要老实听话,要是早上她喊不起就不管我了,得到我的保证后同意让我也跟了去。
  晏瞎子是个中年人,瘦得很,一对眼睛看不见,深陷下去,那时候已经是春末夏初开热的时候了,他人还穿着厚厚的黑色的衣服坐在光线阴暗的回字形烤炉边上烤火。我因为自小体弱多病,烤火倒不觉得不对,于是坐在墙角一边当壁画一边听晏瞎子给人算命。
  说起晏瞎子,他是个名人,具体到什么程度呢?在我们市那以前可是响当当的,基本上都晓得晏家垅有这么一位活神仙,算命那个准,最准的是算失物,指头一掐,告诉你哪哪哪个方向什么时候找,铁定能找回来。
  而且晏瞎子也有规矩,据说一天只算三卦,早上四点半开始算,算完三卦就关门,因此在他家门口排队都得赶大早。
  那时候我并不懂玄学,也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人物事物,也不晓得什么五弊三缺的说法,坐在角落里就看着轮到杨姨时杨姨啜泣着报了个出生年月日给晏瞎子,然后这位有名的算命先生就念着什么庚午辰之类的高深得像是另外一国的文字,手指头快速的在指根处掐换,结果一分钟都没有,晏瞎子突然就黑了脸。当然,屋里暗,加上灯泡的光也并不够亮,我其实并没有看出他是黑了脸的,但他一张嘴,就是我这个懵懂懂的小孩子都感觉到了这位应该算是心性超然的高人的怒火了,所以我觉得他那时候的脸是真的变色了。
  晏瞎子当时一罢手,声音都比之前给人算命时高出了八个度。
  我现在还记得这位算命先生说的话。
  “算么子算?都是死人了还来算!怕不是专门来坑我这个瞎老头的吧你?你早两天来,还有办法想,现在人都硬成了冰棍还开始臭了才想起来?没用了!”
  他一骂,杨姨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一个劲的赔罪又一个劲的喊小哥哥的名字,我们在场的,和算过八字但好奇心蛮重的前头的阿姨们听得都是一脸的惨恻恻。
  周姨是个嘴皮子利索的,她就同晏瞎子讲:“是我们对不住晏先生,这孩子去得太怪了,他妈妈眼都要哭瞎了,所以我们才来想着算一算。”
  晏瞎子听着杨姨的哭声,心大概软了,叹了口气收了怒火,说道:“你们不晓得,我们算命这行,是不能算死的。唉,她啊,和这孩子无缘,留不住的,她这儿子,是童子命。唉,不过要是早来个两三天,我瞎子还能给你想想办法,但现在人死透了你们才来,我就算算得再准,也不能上天入地给你抢魂回来。”
  杨姨听了这话应该受了刺激,哭得更凶了,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说对不起儿子,说前天早上儿子明明不对,好好的突然跟她和丈夫说再见,还要他们好好保重自己,哪想到上完学下了课,人就会跑到学校和家反方向的地方去溺了塘呢?
  听着杨姨断续的说话,我大概才明白整个事件的过程:小哥哥前天一大早像往常一样吃了早饭背上书包准备去学校,但那天早上他很奇怪的有些舍不得又有些难过的在门口站了会儿,最后跟杨姨和叔叔说再见,说他要走了,要他们保重身体,然后正常的背着书包到学校上完一天的课后,自己走到学校对着的方向的三里外的池塘跳了塘。
  为什么说是自己跳塘的呢?因为杨姨有些倒乱的语言片断里提到了在塘边发现了放得工工整整的书包、鞋子,就像小哥哥平时的生活习惯那样。
  我理清了这个头绪,只觉得毛骨悚然。
  ——小哥哥这是知道自己必死,所以自杀了?
  晏瞎子听完再次叹气,最后说:“你们是对好父母,他舍不得你们,可也没办法,不得不走啊。”
  小哥哥最后下葬,我没有被批准去,只是站在阳台上远远的隔着两栋高楼听着隐约的锣鼓吹打声,在心里跟他作了道别。而童子命这三个字刻在记忆里,直到很久以后,我长大成人,接触到一些玄学流,才慢慢的明白,童子命是道教文化里的一种说法,说的是前世可能不是人,而今世投胎做人的孩子,或者是神仙童子转世投胎。他们长相美丽漂亮,智力极高,且多性格温柔善良,但来世间只是受劫,劫过就要回归天上,所以真童子命的人一般都活不长。
  等我长大,我才知道算命先生这行有四不算和四不收,理解了当年为什么晏瞎子一掐指后会发那么大的脾气。因为这个行业,是规定不能给已死之人、新死之人算命的。因为算命本身是泄漏天机,给来算者指点生机,说白了,就是给对方改命的机会,本身就会受到反噬,而死去的人,八字生辰已经由阳转阴,算下来就是给死人送命,大恶大不可为,因此算命这行业非常忌讳给死人算命,而杨姨和周姨,还有我母亲,她们并不了解这些行规,坏了晏瞎子的行规。
  搬了家,我后来还陆续听说了一点儿晏瞎子的事,听说他用算命的钱起了屋,分给了两个儿子,听说他后来越算越不准,只是算失物还是很厉害,听说去他那的人后来很少了,再后来,听说他过世了。
  在我长大的这段岁月里,我再也没有遇到童子命的,直到二十来岁,在广东火车站前等朋友时遇到那个经过火车站的少年。
  美得出尘的人在我眼前走过,我看到他对我不远处的一位阿姨露出笑脸,小哥哥的脸庞在我记忆深处浮现出来,那瞬间,朗朗乾坤底下,我的眼睛和鼻子都有些发酸。
  如果小哥哥还活着,想来,他也如那个少年,风华无限吧。


7楼  楼主    ccpp      2021-10-11 15:00:58
故事五、初遇异人
  我又回来继续说我的经历故事了。
  其实这一周我都在犹豫,关于异人的故事是不是这么早就写出来?毕竟这个故事按发生的时间是在我童年的时候,但它又牵扯到了我成年后,而且后面的纠葛可以用玄幻来形容,人,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往往都不会想到在将来,这件事会不会对自己产生影响,因为我们固定了思维,很多人认为时间和空间错综复杂,而我们的眼睛看到的有限,事实上,人类对自己,对人身都在固定的思想教育下掩盖了自己真实的那只眼,因此一代传承一代的时候,就离真相,离我们的本身也越来越远。
  话扯远了,咳,还是回来继续说这个异人的故事。
  我纠结了好几天,思来想去,还是遵丛自己一开始的思想,既然准备按照从我出生幼年开始来说故事,那么异人的故事之一就还是现在写出来。
  我要说的这位异人,是个跛子。
  在第二个故事《灰衣人》里,我其实一直对那位令我印象深刻的灰衣人抱着疑惑的想法,在那座满是坟山几乎看不到树木等高大植物的山上,他突然的出现,用一种超脱又悠然的姿势坐在人家坟堆头上,一双穿着老式纳千层底的黑布鞋踩在墓碑顶端,对我笑着挥手:“小孩子快回家,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走吧。”又凭空突然不见,事后我总是想起这一幕,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在我脑海里竟然没有褪色过,我总是在想,当年我看到的他,到底是人呢?还是鬼呢?
  如果是人,我觉得他可能才是我第一次遇上的异人,但因为不能确定,所以我还是将今天故事里的这位主人公当作第一位遇到的异人吧。
  说到异人,首先就得介绍一下什么是异人。
  这个名词其实很好理解,一听就知道是异于常人的人。对,异人,就是有神通的人,再通俗一点形容,就是有特异功能的人。
  这世上有富贵人家,有中层阶级,有贫困下层人员,但不管哪个层面,汲汲凡人当中,总会有些其实本事通天的人物,我们总觉得很多故事有趣,但它们只是故事,但像开头时我讲的,我们接受了思维的有意教导,因此并不知道,真相其实就距自己一步之遥。而有神通的人是否存在?我说,存在。
  这是我三年级时发生的事情。
  我家住的单位房子是建在半山腰上的,到了我三年级的时候,我姐姐已经高中,而那年的夏初时,单位房对面的山腰的地被私人买了,准备建私人房子,那边的地头并不大,因为当时前后买地的不止一家,而是四家,因此四家从靠近山脚的那块到我们家对着的那户,如同梯田一样分布,这四户之间都隔得远,很空旷,从靠山脚的那户到我家对面的那块地基,最少不下百来米远。
  中间的那户买了地后动工晚,倒是靠下边的那家和对面的那户很快就动工了,工人首先是将地铲平,按照买的面积,建房后边的山体也很快挖成了直直的一个土墙形成,按我们那儿的喊法,就喊圹,家正对的那户人家因为让人地基打得下,因此山挖得深,背后的那个圹大概有二十多米高。
  这户人家姓林,而靠山脚下边的隔得远的那户则姓晏,他家的大女儿叫晏萍,和我姐姐是高中同学,我们那儿,把晏这个字喊成按的音,这个姐姐的父亲五十多岁,人很苍老的样子,总是驼着个背在开始晒皮肤的天里监督工人做工,我上下学的时候从旁边的坡路过,经常看见他背着手,看得多了,就发现这位叔叔脚是跛的,右脚像是比左脚短了一小截,每每走一步晃一下,也许是为了保持平衡,他走得总是很慢。
  这位晏叔叔长得很平凡,就像那种经历了辛苦劳作半辈子的劳动人民,并没有奇特之处,但我每次经过的时候总会对他行注目礼,并不是那种看不起的心思,而是我自己也解释不了的好奇。
  那时候我不知道会和这位叔叔有交集,在看着地基铲平,把山体挖出了漂亮建房的四方地方,一角开始一垒一垒的堆满红砖中,到了快到暑假时的一个周二下午。
  那时候小学并没有两天休,但星期二下午我们是放假的,住在六楼,也就是我楼上的那户人家的孙女比我大两岁,叫静静,我和她关系一般,只是上下楼时点头打招呼的那种,但那时候她大概也是被活泼开朗的李娟等人排除在外的性格有些内向的孩子,所以那天下午我早早写了作业正准备在家里大门上方的栏杆上套麻绳荡秋千玩时,这个叫静静的邻居第一次来找我了。
  她喊我去山上玩。
  那个年代,我们能玩的很少,电视也是贵重物,我家没有,她家也没有,小孩子们因为依山而住,所以经常野到山上玩,那时候,我们祸祸过不少别人家种的菜,在粗壮的树干上搭麻绳荡秋千,偷过桔子,甚至还翻山越岭去很远的地方摘过泡,甚至还偷过山那边的一户人家养的小狗,我敏感又内向,但内心深处又极度的渴望朋友,因此她来喊我的时候我虽然有些不想去但还是答应了,将麻绳一捆,两个人准备上山去找棵粗桔子树玩。
  走到我们楼下的坪里时,我下意识的看那几块在动工的地基,因为太阳大,那会儿地基做工的工人只有晏家的零散两三人,在挑砖,我看了一眼就没有再注意,同静静上山荡了一会儿秋千,很快她就因为山里空旷又只有我们两个人,感觉有些害怕就不肯玩了,招呼我走,我们收了麻绳,她又建议我们顺着山背脊往山下那边的市场去看卖牛卖羊买冰棍吃,我想了下身上有一毛钱,也就同意了。
  这道山脊正好在四块地基圹的后上方,静静走前,我走后,现在想起来我都能感觉到厚厚的野草划过祼露在穿着凉鞋的外头的皮肤的感觉,刺刺痒痒。因为建屋,这圹挖得有几十米高,我和静静走得都很小心,我一边看着脚下的路,一边注意到上头这三家没人做事,倒是晏家的那位跛腿叔叔穿着一身黑衣一跛一跛的从他在山下马路边的屋子那提水来给工人送水喝。
  就在我和静静绕过了一个弯,靠山上边的这个地基圹走了一小半时,我低头看着路,就看到前头的草不晓得是不是眼花,居然打成了结,我收脚不住,左脚一脚就踢了进去给套住了。
  这下子稳不住身体,我在静静听到动静回头看的惊呼声里人往一边栽,一头就往圹下掉下去。
  那圹说高他并不高,可说低也不低,虽然下头是平整的黄泥面,但要是头栽下去肯定也会头颈骨折断。
  那一瞬间的失重感和风声,空空旷旷的地基,我居然心里很平静,只想着这下子要完了,而且眼睛还有心思的看向远处晏家在做事的工人,正在递水的晏家大叔,眼看离地面大概一米多的距离,我闭上了眼睛。
  就在我闭眼的下一瞬间,我突然感觉自己一沉,被人给接住了。
  我睁开眼抬头,就看到晏家大叔那张平淡无奇的脸。
  他把我打横接住了,又放到地上训我:“小孩子家家的,莫要去上边那些危险的地方耍。”
  说完了就跛着脚一拐一拐的往下走,我就那样一直看着他,想喊,可喊不出,喉咙像被东西给堵住似的。
  ——当时明明我掉下去的圹下是空的,当时我明明看到晏叔叔在自己家的地基头给工人递水,这么远的距离,他是如何在我快摔死的一瞬间移动过来把我接住的?
  我实在想不明白。
  后来静静跑到地基问我有没事,我记得我回她说没事,然后她说她怕挨打,求我不要把这个事和家里人讲,也不要告诉别人,我答应了,到现在都不曾和家里人讲过,没有人知道我曾经差点失去生命,也没人知晓我被一位大隐隐于市的异人救过一命,从那之后,她就再也不找我玩了,我也再没和她打过交道。
  那天下午我仿佛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不起眼的超人瞬间移动,在我将死的时候救下我,而从那之后,我就很少再看见晏叔叔的身影,一直到他家的屋砌好入住,一直到我家搬家,成年后再回去故地重游,他家已经搬走了,那栋房子早就卖给了别人。
  我总是想起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想起那个夏天的下午,那道救我于生死一线的跛腿身影,越是长大,我越是后悔,我的那声谢谢为什么当时没能说出口。
  也随着年岁,我也更加疑惑,当年,我看到草活了,自己打了结绊住我的腿,当年,明明隔着百来米的距离,晏叔叔是如何瞬间出现在最上边的地基坪里接住我的?而且是横接。
  很多事情没有随着时间的过去而模糊,我隐隐感觉到了晏叔可能不平凡,但直到久远的现在,我才知道,救我的人确实不平凡,他是一位异人,一位有神通的人。
  而在人生的后边,我也没想到,我还有机会再遇异人,当然,这是后来的事了。
  而在久远的将来,我也没有想到我会再遇晏叔,又或者说是遇到他的分身,又或者,是这位异人的另一个分身。
  是的,分身。
  世上有些缘份很奇妙,关于第一个异人的故事就说到这里,而关于分身的故事,在将来,我也会写出来。写到这,心里再次被淡淡的悔恨与感谢充盈。
  晏叔,谢谢您,谢谢您让我的生命得到了延续。


8楼  楼主    ccpp      2021-10-11 15:01:56
故事九、烧蛋
  这个故事是我听来的,早年曾经和一些书友讲过,是个非常神奇的事。
  民间我们知道的像观香、问神、问仙啦等等等等,也都对神婆这个职业都有耳闻,这个故事就是这一类的事,在我们那里,应该算是问仙吧,但解决的手段极为神奇,因此我的印象特别深刻。
  小孩子小的时候都爱听故事,我也一样,那时候也没什么特别多的娱乐,因为楼下有个坪,所以我们那栋楼的住户不管大人和小孩都爱在吃晚饭的时候端着碗坐在坪里一边扯卵谈(扯淡的意思)一边吃饭,尤其是春夏,小孩子满场子跑,家家户户门洞开着,你上我家夹菜,我上你家夹点子,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便个个家长扯开喉咙喊自己家的小崽子的小名,拎回家里写作业背书。
  我小时候可羡慕那些人家的孩子,他们至少在吃饭的时候是特别自由的,写好作业的星期天或下午的时候也是自由的,成群结派的在一起玩,跳绳啊躲伴啊老鹰捉小鸡啊,个个脸上洋溢着天真又开怀的笑,而我却因为父亲严管的关系,只在趴在走廊上低头看着,感觉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当然,偶尔我也会参与进去,但我天生性格就有点阴沉,不擅长和人打交道,所以在队伍里也不起眼,好些孩子并不愿意和我玩。所以即使身处儿童团体之类,我也是很孤独的,在楼上俯看时觉得隔着一个玻璃墙,站在一块时,这墙仍然存在,将我和他们隔开,孤立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回想起从前,其实那时候既然只看着,是羡慕的渴望的孤独的,但其实这样的回忆也是人生中一抹美好的色彩。
  有趣的事虽然并不曾发生在我身上,但我作为旁观者,将它们记录下来,存储在自己的脑袋里,没事的时候翻出来回忆,有种品味人生和岁月的会心一笑与伤感。
  那时候因为孩子们都是野放的,家家户户基本都是女主人扯着喉咙喊人归家,我印象深刻的是三楼的一户姓谢的人家,住在我家正楼下的最左侧那户,女主人胖胖的,眼神有些近视,那时候没戴眼镜,有时候就很不好使。
  有个夏天的傍晚,她弄好了晚饭,然后就站在走廊上气势十足的拉开嗓子冲着我们对面右侧山新建屋的坪里喊:“志伢子,回来恰饭了!”
  那处坪因为堆着砂子和砖头正在砌屋,所以成了孩子们爱玩的好去处。尤其砂子,老大一堆,很逗男生喜欢。当时天已经擦着黑了,砂子堆巨大像座小山,一个黑影在砂堆前,因为背对着房子,因此谢妈妈就着那影子大小觉得是她家老二志伢子。见喊一声没理她,又扯足力道喊:“志伢子,快回来恰饭了!”
  结果志伢子没理她。
  这下子谢妈妈来气了,她大嗓门运起功,吼得我们那一块的住户全都听见了:“你个剁脑壳的!志伢子,你再装死看我不用笤帚抽死你!”
  她家楼下的住户有人探出头问她:“你莫这么凶啰,志伢子在哪里?我帮你喊他。”
  谢妈妈就指着斜对面山腰的坪说:“在那里耍河砂呢,还跟我装哈!(三声,装傻的意思)”
  结果我们这些邻居按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个个都要笑喷了,她隔壁的阿姨乐死了:“那哪里是你屋里志伢子哟,那是条狗在扒砂子。”
  这事儿我母亲现在偶尔也会拿出来笑,说眼神不好就是这样,我想起来也总是忍不住笑。小时候住的单位房子虽说不是户户关系好,但邻里大多和睦,所以化成回忆后还是温暖的,也热忱热闹的。
  我们那一处是铲了山建的,好几个单位的房子,因此和我母亲关系好的阿姨在热天时也会溜达到我们这儿来串门子,聊天无外乎柴米油盐酱醋茶、家里儿女成不成器,哪家发生了么子事,哪家结婚哪家老人,各种八卦,也有些时候会讲到一些哪个地方发生的奇怪的事,烧蛋这个事儿,我就是这么听来的。
  那个阿姨也是我妈单位的同事,串门子的时候讲给我妈他们听,我在旁边写作业,是个很神奇的故事。
  这位阿姨住得有点远,是我家再往东边去,她讲的故事就发生在离她家只隔了十来里地的龙须塘。
  龙须塘那边已经算是农村到市郊之间的地段了,住户多都农家,田地也特别多,那时候还没得铁门防盗窗这些东西,娃娃们,尤其是男孩子,漫山遍野的想尿时就找个地方随便尿的,农村人家更是,小孩子站在自家周围的田埂里撒尿那是普遍现象,还能当肥来着。
  那户人家的孩子年纪小,老话讲七八岁狗都嫌,那个孩子就正好是这个年纪,皮得很。那时候是夏天了,天气热,因为吃的西瓜多,半夜里尿涨肚子,于是爬了起来开门出去到屋后边的田埂上撒尿。
  当晚月色极好,放眼就是一片片的稻田青绿叶子被风吹微微飘摇,一片片的蛙叫声此起彼伏,风一吹,这孩子的瞌睡也就醒了,人一精神就听到自己面前似乎有个特别大的蛙叫声。
  他低头在田埂上找,很快就在自己不远处发现了一只白色的大青蛙。
  一般田间的青蛙个头都不大,身体是绿色或麻褐色带黑纹的,但这个孩子那晚上看到的却是一只纯白色的青蛙,比一个成年男人的拳头还大。
  这孩子顽皮的劣根性就出来了,扶着小鸡J就往这青蛙身上尿,青蛙赶紧跳开,他不依不饶的追过去,最后躲了几次后这青蛙突然转过来对着他大声的呱呱的叫了几声后跳进田里就不见了。
  那孩子也不在意,只为了没捉弄成青蛙有点不平的冲稻田呸了几声转身回家继续睡觉。
  可这一睡,就出事了。
  那家父母如常一样起来弄了早餐,喊屋里的儿子起来吃饭,结果起是起来了,但人却没得平常的精神,一边吃一边打哈欠,好不容易吃完了也不像平时一包子精神的冲出门去找人玩,反而说困死了,要睡觉,于是回了房间倒头继续睡。
  这睡一天也不算什么,第二天早上喊起来,喊了半天才睁开眼,结果饭没吃完,因为太累都趴桌上睡了,先头睡着不觉得,等中午晚饭时喊人,发现这小子睡得死沉死沉,推都推不醒,父母才感觉不对,一摸脑袋,发烧了,于是赶紧借了板车拖着儿子去医院。
  医院医生看,也只说大概是感冒发烧,给开药,然而吃药烧退下去又上来,整个人更是唤都唤不醒了,吊水也不起作用,两口子年轻,但也就生了这个儿子,一下子急得嘴角火泡都燎起来,把我们市的医院都跑高了,硬就查不出问题来,所有的医生都只说是感冒,对于孩子为么子一睡不醒全无头绪。
  就在两口子要绝望的时候,有人就讲会不会不是普通生病的事?怕是冲撞了什么?
  有人就好心给急得要下跪的两口子介绍了一个神婆,说这位老太太很厉害,要是医院真看不出毛病,恐怕请她来有用,于是两口子赶紧的去请了这位神婆来。
  这神婆也住在龙须塘那边,但是更往东,人年纪大概六十多岁,到他们家后先撩起孩子的眼皮子看了,又屋前屋后转了一番,说:“我心里有数了,这事儿确实不是上医院能解决的,你们准备这几样东西:一碗清水,一个鸡蛋,三叠纸钱,再来一大长截子的红绳子,另外供果三样,香烛也不能少。”
  两口子和屋里的老人赶紧做准备。
  在这里要说一下,我说的纸钱呢,并不是金元宝银元宝,而是我们那的一种四四方方打了孔的黄纸,我们那儿的喊法,把它喊作黄表纸和纸钱。
  等东西备好了,把供桌摆在了田埂头上,香烛果都摆好,神婆念念有词,将两叠纸钱点起火后,自己拿着鸡蛋用一叠又一叠的纸钱裹起来,外头再用红线缠了很多圈捆实了,提着线头子将钱裹蛋悬在清水碗的正上方,从下方点起火开始烧。
  这一切很平常,但奇怪的是起了火的纸钱烧得特别慢特别慢,而且火都烧到红线上了,按理来讲是很快会把线烧断,鸡蛋就会掉到清水碗里的,可那时候却没有,线烧成黑的了还稳稳的捆着鸡蛋不动,围观的人都啧啧称奇。
  烧了将近半个小时,那纸钱才烧到头,神婆这才放下手,把已经烧成了纸灰的纸钱扒到清水碗里,露出中间裹住的鸡蛋。
  她将鸡蛋往碗边一磕开始剥蛋壳,等壳剥完了,让主家的父母亲人看鸡蛋,那烧熟的鸡蛋要是平时就是个椭圆的,一头圆,一头略尖,然而神婆烧出来的这个蛋居然不是这样,而是一个惟妙惟肖的青蛙形状。
  神婆讲:“你屋小子作孽,晚上起来撒个尿不老实,人家只是从你屋旁边过,他追着人家撒尿,这不,惹怒了人家就给你家小子一点子教训。
  还好你们找我来得早,这要是满了七天,你屋这小子的魂就回不来了。”
  说完后让泡着灰的水给那孩子灌了,喝了后大概一个小时左右那个孩子突然呱呱的叫了好几声,肚子吹气一样鼓起来又瘪下去,人就醒来了。
  一醒来就大哭,说他作梦,梦到一只山一样大的白青蛙,把他用草给捆了拖着他一直走一直走,走得他脚板底痛得要死,它也不肯放开,跌倒了也还拖着他往前走。
  父母热泪盈眶,给神婆拿了几块钱还有一篮子鸡蛋重谢了,把这个事跟孩子讲了,问他晚上是不是追着青蛙乱撒尿了,孩子承认了,这才把孩子好好教训了一顿。
  大人们都听得啧啧称奇,我问那个阿姨,那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她笑,说孩子从那以后可老实了,再不敢乱祸害动物什么的,应该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我又问阿姨,那鸡蛋为什么能烧出青蛙的样子来,她就笑得很神秘了,说:“这世上,古怪的事多了去了,有时候有些事,可不是单纯用科学就什么都能解释的。”
  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是。


9楼  楼主    ccpp      2021-10-11 15:05:00
故事十三、命中注定
  上两回的故事讲到了缘份,今天来说个我父亲战友的小故事,也是和缘份有关系,更应该说是命中注定吧。
  我父亲十六岁当兵,然后一直全国各地辗转,但他年轻时部队驻地最长的,还是在东北。因为当时算是稳定了,老头子的职位也上去了,我母亲有了随军的资格,便带着我哥和我姐去了部队,我就是母亲随军在东北的时候出生的。
  东北冷呀,大家一听东北,先想到的就是人参熊掌飞龙等那些珍贵的药材和好吃的野味儿,老实讲,我没吃过,但没少听老头子说过,还给我比划过冬天的雪能埋到腿哪个部位。
  我就问老头子,你在东北那么多年,就没挖过人参啊?
  老头子就说:“那东西是你想挖就挖得到的?那东西长了有点年头就有灵气的,它能跑,再讲了,挖不挖得到,都是个缘份,有些啊,命里注定有的,你不去刻意找,它都会出现在你面前;有些哪,没缘的,摆在你面前,你都看不到。”
  我一听,哟呀,这老头子肯定是有故事呀,那一定得扛起锄头挖故事来听啊,于是就高高兴兴缠着他,甚至给老头子做了份剁辣椒炒饭拍马屁,老头子可高兴了,但他不肯承认,一边吃饭一边讽刺我:“你平时懒得起蛆,这么巴结我给我弄炒饭,肯定不安好心,讲吧,你要从你爸这里办什么事了?”
  我是老小,是我爸亲眼看着出生,他亲手带了的,所以他宠我,没有对哥哥姐姐那样的严厉,到了年纪后性格也软和了很多,没有年轻时的严肃与煞气,所以我才敢这么耍滑头。
  我一听老头子没生气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就知道我的炒饭起了很大作用,于是就笑嘻嘻让他给我讲在东北挖参的趣事儿。
  老头子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叙述者,他想了好一会儿,说给我讲个他战友的事吧,于是我端正坐了,支起了耳朵。
  那是我还没出生的事。
  老头子在的部队是空军,我妈随军后一家人住在部队分的一套平房,这种大排平房一字开,一排住的是好几户,有个小院子,晒东西啊,养点鹅鸭,都方便,就是和部队还有些距离,因此我爸同战友们上班得老早起来,一块儿出门去驻地。
  部队人不少,一个师都是好几千,因此早上一到点儿就特别热闹,整个路上看到的都是穿军大衣的,每天都是同一个风景,路也被同样的人踩来踩去,没甚变化。
  那天早上,我爸如同往常一样,吃了早饭喊上周围几个战友一块儿组团去驻地,一边走一边聊时政军事,走了大半段路了,一个姓江的叔叔就捂着肚子说:“你们先走,我早上喝多了,去放个水,你们先走,等下子我来追你们。”
  老头子他们没当回事,就顺着话先走了。
  那时候哪到处有公厕,放水自然就是路边上的丛丛洼洼了,加上都是男兵,别人看到个背影也只笑一声不会说什么。而且按理说这放水的时间并不会长,但这早上这个叔就特别拖拉,一直等我爸他们一直走到驻地门口的警卫亭了,江叔叔才气喘吁吁的追上来。
  老头子同他的关系好,就拍这叔叔的肩开嘲笑:“你放个水放这么久,怕不是早上喝了一缸子。”
  江叔叔就笑,看到其他人都进去了,就我爸落在后头跟他并排走,他四下看了看后拉我爸走到了一边,做贼一样的说:“不是去放水,我是去挖个东西的。”
  他说着就解开军大衣让我爸看他藏在衣里头的东西。
  我爸一看就惊了,这江叔叔居然挖到了一支人参。
  瞧那芦头,顶上的鲜绿的叶儿和红彤彤的果子,光看着就灵气满满的,参体瘦长,小胳膊小腿儿瞧着都是那么回事了,上边还裹着新鲜的泥土,一看就是刚挖到的。
  我爸忙问江叔叔这哪得来的。
  江叔叔得意的道就是刚才。
  他们一路讲话聊天,他就随意往路边的树林丛子看,结果无意中就看到离马路一米多的距离的一处低些的丛子里头几个鲜红的果子,再顺势一瞟叶子,这叔叔一个激灵:他的个乖乖,人参!
  当下心里就火热了,可人那么多,他不能喊出来啊,一喊得招多少人抢?可看到宝贝当没看到他也难受啊,当下走了五六米后就撒了个谎,说要去放水,其实是撤腿跑回去看那颗人参还在不在?在就挖出来。
  结果他返身回去,来来往往的战士们不少,也有人往两边路侧看风景,可看来看去,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那颗参稳稳当当的迎风招展,居然楞是没叫人看到。
  这还用讲?自然赶紧跑过去挖啊。
  我爸听了说好小子,这注定是你命里有的啊,要不咱们那路来回走了几年,大家伙儿路边找参也找过不少,怎么就是没看到?
  羡慕归羡慕,我爸也不嫉妒,就让江叔把参藏实了,别让他人知道。
  然而江叔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很快整个驻地都知道了这件事,马路两边的荒林子一时掀起了好大一波寻参潮,可惜的是再没有人像江叔这样的运气了。
  老头子讲完了后和我讲:“这些个有灵气的东西,那还真的看运气和命。没有那个命,没有那个缘哪,就是在眼皮子底下你都看不到得不到。那参,和你江叔叔就是命里注定有缘,要不我们那么多人走来走去,挖来翻去的,硬就看不到这老大一株儿在眼皮子底下呢?”
  然后教育我:凡事莫强求,有缘自来,无缘自去。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活到现在,遇到一些人和事,我都想到老头子这句话,还真是这个理。


10楼  楼主    ccpp      2021-10-11 15:05:24
故事十四、夜明珠
  说到我家老头子,今天就来说说关于他的小故事吧。
  我爹那个人,是很坚定的共产党,但要说他不信那些玄玄异异的事情,他却还是信的。为什么呢?早年我不知道原因,直到有一年老头子给我讲了几个他少年时亲身的小经历。
  我的老家在云山脚下,云山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如果有兴趣去看道家七十二福地,却是能从其中发现它的身影。
  云山是个好地方,据说两千年前卢生、侯生,(秦)始皇道入海求神仙茶,不获,居云山,同谭真人一起在此山中修炼,可见能被那些炼丹的道人看中,地方肯定是钟灵毓秀的,所以山里多高大有年头的树木植物与动物,想当然,也会有异事发生。
  我父亲少年时家境贫寒,煤当时都是奢侈物,轻易不烧,村人多是上山砍柴火,这个事儿就发生在我父亲十来岁的一个初夏。
  据老头子说,那是一个电闪雷鸣过后的早上,村里一个村民想着说不定雨后会有年久死去的树木给狂风吹倒了,便别了柴刀上山去碰运气。
  云山上的树,有年头的很多,进到密林里后几乎都看不到天空,像这种一两人合抱高大得不得了的有年头的树是不能乱砍的,就只能靠碰运气。
  因为刚下完雨,地面还很湿,村民往林子里走了一阵,正想着能不能遇上倒了的树,突然就看到前头好像还真有。
  他赶紧过去,结果走近了一看,好家伙,这倒在地上的树怕不得有两三个成年男子合抱的个头,老大一株啊。
  村民摸出柴刀寻思着从树上方的枝桠,也就是细的分枝那那开始砍,结果往树的那头越走就越怪异,这树树皮糙裂,根本不长枝桠,走到头后定睛一看,树不长桠还以为会长树冠,结果那树冠居然是红的,半残了一片,再一细看,树顶也不是树的样子,扁头,两侧靠近冠子的地方是两个大黑窟窿。
  村民给吓个半死:这哪是树,分明是个巨大的长了鸡冠子的蛇!
  他连滚带爬吓得冲下山,还没近村呢,村里人看到他慌张的样子就笑他是不是从山上滚下来了,这人结结巴巴的喊蛇、蛇,很快,整个村都知道了这个事,这下还得了,大伙儿都惊讶了,工也不上了,带刀的带刀村民兵队把枪也扛上了,村长带头,全村身强力壮的男人和富有经验的老人都齐浩浩的往山上赶。
  我爸那时候被我爷爷吓着不准跟上去,但听到比树还粗的蛇,村子里的少年孩子们也好奇啊,于是不听劝,等大人们在前头一走,他们就在后头成群结队也缀着上了山。
  等到了地方,隔了老远在村民的指认下村里人都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那条蛇,几十米的长度,还特别的粗,一眼看去便很震撼,等保险起见隔空丢石头砸、民兵们又放了枪,这蛇一点动静也没有,村长他们才确定蛇是真的死了,这才一窝蜂的围上去看稀奇。
  我爹他们眼看看不到热闹就激动了,结果就给大人们发现了行踪,大人一看,熊孩子们全来了,既然来了也就不赶人算了,干脆就各自看好各家的崽站在旁边瞧。
  我家祖上,有点儿不一样,这个事儿以后得空了再讲,当时呢我爷爷是村里的赤脚医生,继承了我家祖上的本事不说,又在外走南闯北贩卖过各地的货,有见识,他绕着圈儿好几圈,把那条几十米长的死蛇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个透,才在村长和支书的催促下说这是条成了精的蛇,怕是昨天晚上的密集吓人的雷电大雨,就是它在过雷劫。
  但这蛇明显眼珠子的地方成了两个洞,我爷爷说怕是有人比咱们村那个某某某更早到,挖走了。为么子要挖眼珠子?有一种说法,这种没能渡过雷劫的蛇虽然道消身死,但毕竟不是一般的动物,而且看这条鸡冠蛇的个头,恐怕都和云山堂里的那些古树一样长的年头,就算死了,那眼睛也可能变成夜明珠了,夜明珠是什么?是宝石!老值钱了,所以才被有心的人给挖了走。
  当然,蛇肚子的地方也破了个洞,可见蛇胆也被人一块儿给取了。
  当时讲求破除封JMX,这些话村里的人听了归听了,村长老唬说不能外传,又因为我爷爷说最好不要动蛇肉蛇皮,免得招来不好的事儿,他在村里有威信,因此村人们再馋肉,也还是没人敢上前把那条巨大的蛇分尸,而是在村长指挥下,几十号人发力挖出大坑,把这条鸡冠蛇给埋了。
  下山的时候我爹忍不住问我爷爷,那么大的蛇,眼睛真的会变夜明珠啊?
  他和我讲,当时我爷爷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过了一阵才说这个事儿过去了,不要再提起。
  老头子讲完后和我说他自己的猜测:恐怕,这云山有精怪被别处来的高人给发现了,你看这蛇能长那么大,怕不止两三百年,讲不定活了有五六百年啊,所以被人盯着算着它雷劫没渡成后才第一时间挖了眼走,真的会变夜明珠还是拿着合什么神奇药,那可就说不定了。
  他得意的和我讲,估计当时我爷爷是编了个夜明珠的说法儿哄人,也没有同他解释。
  而过了两年我爹瞒着家里偷偷去报名参了军,离家就是好些年头,一直到过世,这个事他也没机会找我爷爷问清楚了。
  我对于这个事件也一直抱有强烈的好奇,于是上网查找了关于鸡冠蛇的照片,简直不能想像长到几十米、两个大人合抱粗细的鸡冠蛇会是什么样儿。
  后来过了好几年,某个夏天无意间看到我们当地的宝庆日报上登载了一个小豆腐块,说是洞口某某镇某某山,下了暴雨后有人上山,山上溪水大涨,他看到水面横着一根木头,便踩着木头渡水,结果走到快三分之二时感觉脚下的木头在动,低头一看,还真的是在扭,吓得这人飞奔出巨快的速度冲到了对岸,刚上岸站稳回过身,就看到这一大截的木头化成身了一条大蛇往他来的那边的山上游走了,速度奇快,一眨眼的功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一道撞倒拦路的杂树丛和杂草伏出来的圆形的路印子。
  我看完后第一时间想的是:说不定这条蛇比较幸运,渡过了一次雷劫了。
  这世上的事与物很奇妙,我满怀敬畏与好奇的将这些故事记在心里,有时候会想,说不定哪天我就能亲眼看到一次呢。


11楼  楼主    ccpp      2021-10-11 15:08:31
故事十五、比高蛇
  我父亲的经历不多,也不太肯和我讲,也是被我缠得没办法了,后来在鸡冠蛇渡劫的故事之后又和我讲了两个事。一个也是关于蛇的,但并不是能渡劫眼睛变夜明珠的那种蛇精,而是比高蛇。
  我第一次听到比高蛇这个名称很吃惊,追着问世上真有这种蛇吗?自然对我父亲讲给我听的故事也半信半疑,后来抱着想知道真相的想法,到处查找资料,结果发现,还真的有这种蛇。但各地的说法不一,蛇种也不一,诸多说法都没有明确的指明比高蛇是种什么样的蛇。
  我父亲遇到的,是一种细长的灰色的蛇。
  据父亲的讲法,他小时候分到的家务活就是上山打柴,农村那时候条件不好,煮饭烧水全靠烧柴,那一回我父亲照样别着柴刀进山砍柴,然而在他常走的路上突然窜了出来一条蛇。
  蛇看着挺细挺小的一条,隔着几米远,微微昂着头不动了。
  一人一蛇僵持了一阵,我父亲握着柴刀,看蛇不动,就想绕路。
  哪想到他一动,蛇就动了,我父亲往左边,蛇身就往左移,我父亲往右走,它就跟着往右走,左试右突,这蛇就是不让路,很明显的是想将我父亲留下。
  我就问我父亲:那你当时怕不怕?
  我父亲乜我一眼:当然怕啊,那蛇看着小,但昂着的脑袋是个小三角,应该是条毒蛇,要是咬一口那还得了?你还能有爹?你还想出生啊?
  我就不出声了。
  父亲就接着讲他遇到这蛇的事,他说他又试了几次,那蛇就是不给他走,甚至我父亲退后,蛇就往前,最后没法子,我父亲就只好停下脚握着柴刀维持着一个攻防的姿势站着跟这蛇对视。
  大概是知道我父亲不会走了,这条蛇突然就像蹲在地上的人那样慢慢往上抬身体,不一会儿,我父亲就看到这条蛇居然大半个身体立成了个直线,竟比他还高了一点。
  我父亲那时候也是灵光,突然就想起我太爷爷同他讲过的比高蛇,握着柴刀心里紧张的想怕不是遇到他爷爷说过的这种蛇了?
  于是我父亲试着再站直一点身体,让自己比蛇高一点。
  他一不动了,蛇就再次往上伸身体,又比我父亲高出一点儿。
  一人一蛇就较上劲。
  我父亲说,别看那条蛇灰朴朴的不起眼,瘦巴巴的没多大,结果站到最后居然就一个尾巴尖一点儿撑在地上,硬是把它身体撑成了一棵小树似的,比站直的我父亲还要高出一点儿。
  我父亲心道坏了。
  为什么呢?
  因为我父亲听太爷爷讲过,这种比高蛇,遇到人比高,要是它矮了输了,它就活不长了;要是它比人高呢?它就会把输了的人给吃了。
  父亲那时候灵光啊,一想到自己可能要被蛇吃,当下脑袋一空,大喝一声就把手里的柴刀望天上给抛出去了。
  父亲说那可能是他一生中抛东西抛得最高最远的时候,因为柴刀化成了一个小点儿,嗖的一下就没了。
  对面那条蛇似乎也傻了,站了会儿突然尾巴尖一弹,整条蛇居然望天上跳,然而跳了几米后就落在地上,完全不能同给抛得看不到的柴刀相比。
  大概是输了,蛇在地上不动了,我父亲一喜,猜测是自己比高赢了,就慢慢的往后退,那蛇仍旧不动,后来我父亲拔腿就跑,跑一会往后看,也没发现蛇追来。
  等回了家,我父亲把这个事同我爷爷他们讲了,我爷爷说我父亲命大运气好,想到了抛柴刀,而且抛得老高,让那蛇没办法高过去。老人家完全没有计较父亲当时把家里的唯一一把柴刀给丢掉了的事,反而给我父亲打了个鸡蛋压惊。
  再后来,我父亲他们兄弟们结伙上山走那条路,想去把柴刀找回来,顺便看下那条蛇是不是死了,结果刀后来倒是在老远的别的地方给找到了,但路上再也没见过那条蛇。
  这就是比高蛇的故事。
  很神奇。

  下次再说说乌鸡精吧,同样是父亲说的一个小故事。


12楼  楼主    ccpp      2021-10-11 15:09:09
故事十六、乌鸡精
  说到我老家那个云山,确实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在这个地方,我也有过好些经历,其中甚至关系到我人生大转折的一个经历,就是在这山里发生的。
  我父亲当年也是,除了在这山里见识过了几个成人合抱的粗细的鸡冠蛇尸,还有拦着他的路要和他比高,最后父亲侥幸赢了的比高蛇,他还和我讲过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是老家村里的一户猎户经历的故事,特别小的一个事儿。
  半个世纪以前的农村,条件很艰苦,因为偏僻地方多,我老家的村和别的地方都一样,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村里的这个猎户也是这样,凭着一身打猎的本事,自制了一把土枪,除了工分,还靠着在山上打猎的猎物换取钱财。
  那年冬天下了雪,猎户像往常一样背着枪准备进山。
  云山物产很丰富,动物种类也丰富,早年的时候据说还有狼,野猪更是普通的动物,所以当猎户只要练好准头,那收获就肯定不会少,更别提以前山林没有开发,动植物的生存空间还不像现在这样被压榨,因此下雪后虽然并不是个打猎的好时候,但这猎户枪法准头特别好,也不担心雪后遇上不猎物。
  他踩着雪顺着熟悉的路上山,因为下雪,山里更是人烟罕有,这都还没到山腰,也就离了村大概一两里的路程,路拐弯经过一个小窝子,这猎户眼神好,立马就看到两只野鸡带了一窝鸡崽子在雪地里啄来啄去的找雪下埋的草籽吃。
  两只大的野鸡一身毛光水亮,黑油油的,就连六七只小鸡崽都水光发亮圆嘟嘟的,可见吃得足,养得好,瞧着就份量不轻。
  猎户心里一喜,端起枪就瞄着其中一只大野鸡开了枪。
  枪响的同时,野鸡嗖的惊了起来,像是受了惊,拔腿带着小鸡就狂奔,但这个猎户枪法好,大的没有打到,却看到打中了一只小崽。
  那年头缺肉得很,就算是只麻雀也惹人馋嘴,不管是谁,有本事整到了是绝对不肯浪费一丝一毫的。所以猎户急忙跑过去,想把打中的小鸡崽给捡起来。
  结果他跑近去了,雪地里一堆乱棱棱的鸡爪子印,雪白的雪里窝着一块黑色的小石头,连根鸡毛都没看到。
  这就奇了怪了。
  猎户明明看到自己打中一只小鸡崽,怎么到了面前却根本没有野鸡崽子的尸体,四下里的雪里就躺着这么一小块黑石头?
  他找了又找,硬是没有看到野鸡的痕迹,但一地的鸡爪子印又确确实实提醒他不是做梦,刚才这个窝子里确实有几只野鸡在这儿过,甚至那些翻吃的而扒开的雪印子也没有消失。
  猎户觉得太奇怪了,寻思着这一出门太邪了,看着山一下子没了进山的意思,把那块小石头给揣在怀里转头就回了村,然后找到村里老人把这个事说了。
  他说后把石头拿出来给大家看,年长的老人们就道,怕不是遇上了乌鸡精了。
  然后点着那块石头说,就是这东西。这石头乌沉沉的,怕是一种乌石矿,在地里埋得久,加上云山的好风好水养活了,成了精,就变成了猎户看到的野鸡的样子。大的矿石大概就是大野鸡的样子,变成小鸡崽子的模样的,应该是后头新生的小矿石。
  因为老人当时乌鸡精乌鸡精的喊,我父亲给我说这个故事的时候也就把这个石头这样称呼了。
  我问他,那后来这个矿石呢?
  我父亲说猎户最后还是放在家里了,觉得能变成精怪的东西肯定不凡,然而他家儿子偷偷拿出来同村里的小伙伴们玩,结果这石头掉到雪地里,再找,就不见了。
  我和我父亲虽然都没说,但我们都觉得,应该是这个小乌鸡精自己回山里了。


13楼  楼主    ccpp      2021-10-11 15:14:02
故事二十、吃妖记
  经历与故事太多,就有些发愁写哪个,于是到朋友们那里征求意见,结果他们说捉妖,那好吧,今晚的主题就是它了。
  今天要讲的这个故事是我听来的,一个关系非常铁的老朋友的母亲亲眼目睹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六十年代末,那时候提倡上山下乡运动,大批的城市知识青年响应号召去农村生活,朋友的妈妈那时候正年轻,自然也在这个时代的大潮流当中。她当时分派去到的乡下,很幸运的,并不远,就在我们市下属的一个县村里。
  村里分给他们住的知青点是个弃用的很大的仓库,从中间隔起来分成两半,一半就是男生睡的地方,另一半就是女生睡的地方,男生和女生一起搭伙吃饭,其中有两个小伙子是北方过来的,身材高大结实,力气也不小,呆了一段后农活做得特别利索,也很勤快,而且这两人精神面貌特别好,朝气蓬勃的,很惹几个村里的姑娘们暗暗喜欢,就是村民和村长村支书都非常喜欢这两小伙子。
  那时候工分不好挣,家庭条件差要省吃俭用的话,虽然到了过年,也有很多知青并不回城与家人团聚,而是留在村里过年。这两个小伙子当中,一个姓朱的小伙子条件好,就跟村里报备了哐哐坐着火车回老家过年去了,而另一个姓刘的小伙子则选择了留下。
  时间过得很快,春节一过完,归家的知青们便又都回来了,回来后大家热闹的讲了讲回家的事,多少拿出家里带过来的一些地方吃的,然后知青们就发现这个姓刘的小伙子聊了没多久的天,居然坐在那儿打哈欠了。
  大家伙儿纷纷笑他:是不是过年让村长给开小灶,下大把力气抢着做活挣工分了?
  小刘摇头说不是,就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觉得累,想睡觉。
  所有人没当一回事,笑笑就过去了,但很快,知青们、甚至村里的村民们都发现这个小刘怎么过了个年人就变得不一样了,经常做着事做着事就打哈欠,而且也不像年前那样做事有劲,一口气能做很多活,现在是挖一些地就有些喘气要休息。
  有人打量小刘,说:“小刘啊,你是不是生病了啊?看你精神头不怎么好啊,人好像也瘦了,还是快去卫生所看一下。”
  小刘笑,摇头拒绝了对方的好意,说自己没事儿,就是晚上睡得晚,精神差了点。
  这话勉强让人相信,但过了一周,大家发现他的精神更加差了,人也瘦了一大圈,于是都觉得他生病,小刘没法,就去卫生所看了看,医生检查了,问了情况,说他正常,但回村后到了三月,小刘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瘦下去,脸瘦得颧骨都支棱着,脸颊的肉深陷下去,眼下青黑发肿,而皮肤也不再是健康的蜜色,而是不正常的带着冰冷的黄里透白。除了这些,小刘还成天哈欠打个不停,只要稍稍站一会儿,他似乎都能睡过去。原来他拿着锄头一气可锄一亩地,现在锄头扛着走上十多米就喘气吁吁,曾经朝气蓬勃得像太阳的他仿佛成了大家的幻觉。
  因为都是北方人,天然的就更有亲切感的小朱也担心得很,私底下追问小刘,是不是过年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小刘摇头,说没什么,他照常吃照常睡。
  大家就很奇怪了,但怎么找,甚至凑钱,村里也给出了一些钱让小刘到市里做了更全面的检查,却还是没找出他日渐虚弱的原因,仅仅查出他贫血,这下子村里也不知道怎么办好,要送小刘去省城检查并通知他家吧,他死也不肯,非说自己没事儿,休息一阵就能好,村长知道他家条件不好,娃这是想省钱不给家里添负担,最后叹着气给他放了假。知青的关系还算不错,大家也团结,就商量着每个人把小刘那份分担一点,这样既能让他休息,也不会因为请假没有工分,同时还不会拉下村里农事的进度。
  因为大家的活加重,春耕又累,大家晚上吃了饭基本是倒头就睡。
  知青们睡的并不是一张一张的床,而是石、砖和木板拼成的大通铺那样,男知青四个,女知青五人,这小刘睡在门进去的第三个位置,小朱则睡在顶里头。
  男知青上厕所没那讲究,又是农村,仓库外头不远便是个林子,所以男知青这边晚门会留一点小缝,一个是给烧柴暖屋的仓库透气,一个则是方便大家晚上起夜到外头随地解手。
  有晚睡着睡着,小朱给尿憋了醒来,揉着眼就准备从铺上下去去外头撒尿,他刚坐起来,眼角就刷的有道黑影一闪而过,顿时就把他吓清醒了,小朱往旁边看,适应了黑暗后有一定的夜视看得出同伴们睡得正香,他便以为自己没睡醒出现的幻觉,于是打开门放了包袱后回来上了铺,接着睡。
  但睡够了一定时间,又吹了一下还寒凉的晚风,小朱这下子睡不着了,就在他怕吵醒旁边的小刘而在心里背着红宝书的时候,小刘突然听到了一种细细碎碎的声音,这声音由门口一下子就到了铺子面前,紧接着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就中断了,接着便是旁边的小刘那儿传出来的衣料索啦索啦的声音。
  小朱听得心里一惊,正好他仰面朝上躺着,于是他睁开右边一只眼悄悄的往小刘那边打量,这一看不要紧,眼睛一适应了晚上后便看到小刘的胸口上鼓起了老大一团黑色的影子。
  小刘是个胆大的,怎么看也觉得自己没看错,便故意咳一声侧过身体来对着小刘这边。
  那团黑影动了动,溜到了小刘脚那一边,等了一会儿,大概见小朱这边没动静,它又大胆的爬到小刘胸口上呆着不动了。
  接下来小朱又翻了两回身,那黑影似乎料定他是睡着的,全然呆着,一直到公鸡开始打鸣,黑影才溜下铺,小朱听着动静,是从门那边走了。
  小刘觉得这个事不对劲,就趁白天做事的时候同其他知青们讲了,知青们决定再观察一夜,男生们更是摩掌擦拳,希望来的是个野东西,这样他们就把门堵了把那玩意打死了好好吃喝一顿,毕竟那个时候,肉食特别的紧俏,就算山里的野味也是不能乱打的,那都是集体的,国家的。
  结果那东西晚上还真的再次出现在小刘的胸口上,这下子小朱和小刘另一侧的知青都确定了有一个脸盆大小的黑影肯定是个野物,知青们便心头火热起来,吃了晚饭后各自暗藏了扫把、削尖的竹子、夹柴炭等用的铁夹子,就等着那黑影再次现身。
  男知青们等啊等,终于在半夜时听到了门被碎碎推动的细声,当下其余三人都悄悄握紧了手里的东西,只有被蒙在鼓里的小刘呼呼大睡不醒。
  那黑影一如以往,一跳上铺就直奔小刘的胸口而去,它万万没想到,它刚趴下去,一道疾风便猛的把它抽飞了。
  靠门口睡的知青一冲冲到门口,赤脚便哐的把门给关上,另外一个知青则从被子里拿出来他们咬牙浪费点起的煤油灯往地上照。
  知青点没啥家具,也就一个桌和几把竹椅子,放衣物的柜子是落地的,那团黑影满屋子到处窜,然而就是找不到能藏身的地方,往门口去,便叫关上门的知青拿削尖的竹子扎得叽叽返身直逃,两个知青在地上追着打,小朱守在铺上,也是守着这么大动静都仍睡得香的小刘。
  眼见着那一大团黑影子给追得实在没地方钻了,一跳就往铺上来似乎要往小刘身上扑,小朱也是个厉害的,大喝一声就把铁夹子再次用力扫击出去,一击即中,直接打得这黑影飞到另一边的墙上发出老大一声响,又掉到地上。
  这一击力道太大,黑影在地上蠕动着爬不起来,被赶过来的另外两个知青又是扫把又是竹尖一顿暴打暴扎,最后再也不动弹了。
  眼看着血都流了一大堆,男知青伸脚踢了踢,隔着墙,回女知青那边的问话,说打死了。
  女知青们也没睡,知道这边要打野物呢,也都在守夜,先前动静那么大,你捂我嘴我捂你嘴,这会一听到打死了,便都过去看稀奇,顺便偷偷的准备加餐。
  等过去了,所有知青在灯下一看,呵!好大一只老鼠,身体就有一个脸盆子大小,尾巴都有一米来长了,全身黑得像冒油一样亮,但鼻子上的胡子是雪白雪白的。
  几个年轻人激动的,赶紧烧热水给这老鼠扒皮,一边分工干活,一边都在猜,为什么这老鼠一到晚上就认定了小刘的胸窝子,非要呆一晚上到早上鸡叫就离开?
  他们想不通没关系,老鼠肉弄出来,老大一盆子,朋友的妈妈还友情提供了一个猪血圆子,几个知青饱餐了一顿,打嗝出来的气里都是肉香味儿,吃得那一个叫满足,赛神仙。
  当然,他们也没有忘记小刘这位受害者。
  说来也是怪,从吃了这老鼠后,小刘的精神头就开始恢复,慢慢的哈欠也不会一天到晚的打了,说话和精神面貌也让人感觉有生气了,但再如何吃、睡、休息,瘦下去的肉也恢复不到从前了,做事久一些后还是会气喘吁吁的,再后来过了一段时间,小刘家里出了事,他便提前回了北方,后来失去了消息。
  听完这个故事时,朋友和我讲,他母亲年轻时不懂,后来也对这事一直有猜测,那么大的老鼠,是普通老鼠的几十倍上百倍的体积,能普通吗?怕已经成了精,而过年小刘被它盯上了,所以这坏东西天天趴他心窝子上吸食他的精气神呢,要不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子,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像变了个人?
  说完又感叹,要是那时候他们旦凡懂一点儿或者不贪图吃肉把这事报告给村里,说不定村里找人来还能想办法给小刘看看,把身体补补回去,结果倒好,他们当年也是傻大胆,这种东西都敢吃,还吃得那个欢,汤都喝了个底朝天。
  可惜了。
  我听完故事后也仔细的琢磨着,确实,那样大的老鼠,怕真的活了好些年头,已经成了精,变了妖了的吧。虽然阿姨他们年轻,处理这个事的手段或许并不恰当,但除了这么大一个害人的东西,其实也是救了那位小刘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