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几件童年碰到的真实鬼事(纯经历,非故事)  [转载]
ccpp      2020-3-24
原作:hanalolita6
链接:http://bbs.tianya.cn/post-16-1701440-1.shtml


  看了大家的帖子,大多都是在说故事讲传奇,飞天遁地,江湖风水,很少有记述真人真事的。我想讲几件发生在自己身边的真实故事。这些事情憋在心里太久,一直想写出来,但是讷于文字,加上宅男慵懒拖沓的天性,索性搁置了。上班太忙了,只能偶尔划水时断时续的更,本来想发在贴吧,后来一想,贴吧扯淡可以,说事不行,索性就发在这里吧!寥寥几笔文字,只讲事情不讲故事,篇幅不会多长,没有光怪曲折的剧情,没有任何传奇演义,只是平陈直述小时候在老家县城碰到的几桩异事而已。
  老家是座封闭的山区县城,群山环绕,小城洼在中间,有条小河穿城而过,记忆里总是灰蒙蒙的终年有雾。说到封闭,那真不是虚的,90年代没有高速路,国道也没有修起来,县里去市里四五十公里路程要盘一两个小时山路。重峦叠嶂山路弯弯,一侧山壁一侧断崖,天气不好还得提防滑坡跟落石,总出事故,即便是跑惯了的老师傅开起车来也得分外小心,我要说的第一件事就跟这条出城的山路有关。
  我老爹工作调动搬去了省城之前全家住在县城单位集资做的小楼里。六层楼,一二楼单位办公,楼上住人,每层六户,都是同事家属。那时候邻里间关系不像现在这么淡漠,往来走动的很多,大人聚会聊天喝酒打麻将,小孩儿成帮成伙整天游戏捉迷藏玩得更是不亦乐乎。老邻居中有一位是我爹的酒友,姓黄,一个单身男青年,也是我爹下属,跟我爹志同道合特别聊得来,总来我家串门,两个人一对上胡侃乱侃就着一叠毛豆也能喝到天昏地暗。当时没有搞基一说,否则关系好到出双入对如胶似漆喝醉还能叠罗汉躺卫生间一整晚的两人一定能引爆腐女们的脑细胞。就这么一位好基友,也不记得从哪一天起,就再也没来过我们家了。我总惦记着他会给我买小零嘴跟玩具,问过爸妈很多次,他们要么缄默不谈,要么顾左右而言其他,再追问就说你黄叔叔搬家了。渐渐的我也把这个人淡忘了,长什么样子也模模糊糊记忆不清。只是发现我爹从此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虽然时有酒局,也再也没有大醉过,更不会再跟某人彻夜对饮长谈到天明。
  后来再提起这位黄叔叔,是在前几年外公去世回老家的车上。阳光明媚天朗气清,高速穿山而过,天鉴变通途,那条老旧的山路早被废弃,进出城再也不用翻山了。我爹突然就感慨起来,换现在这么好路老黄应该不会出事了吧!我听后一惊,哪个老黄,赶忙去问,许多年后才弄清当年事情的原委。黄叔叔车祸去世了,就在那条出城的山路上。那是个雷雨天,能见度低,黄叔叔有事要去市里公干,骑着偏三轮车速太快在过弯的时候撞了山壁,脑浆迸裂,当场身亡。90年代满大街的那种偏三轮年长的朋友应该还有印象,平衡性很差,尤其是转弯的时候,特别容易翻车。也是他年轻气盛满不在乎,临行前喝了不少酒,开飞车一路奔行连个头盔都没带。我爹年轻时候的时候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火化的时候居然还凑到焚化炉窗口前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变成一辈子的噩梦,最熟悉的挚友的头盖骨像砸烂的西瓜根本就不成人形了……这些事他们固然不会跟孩提时的我讲,但却不是爹妈跟我缄口不谈的原因。原因是,黄叔叔后来又回来了……(擦,写的这里都让我背脊骨发凉)
  那是黄叔叔去世当年的一个夏天晚上,我爹妈到邻居家串门去了,只有留我一个人看家。那时候社会风气比现在好太多,最热的天气大家都会敞着大门对流通风,只关纱门防蚊。我就这么悠哉游哉的在家看着电视,也许是新白娘子,也许是包青天(话说我的眼睛就是这么被爹妈坑瞎的),黄叔叔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来了。纱门还关着,没听到开门的声音,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发现的时候就这么坐在客厅的藤椅上,隔着茶几望着我笑。那时候应该距离他去世不久吧,我只当他是日常来串门,并没有起疑,继续看我的电视。我也没注意他是什么时候走的,等爹妈回来已经没看到人了。这件事我都不记得了,年龄太小,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在车上听爹妈讲起时,瘆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我没当回事,爹妈可是如临大敌,赶紧把我送去了同城的爷爷奶奶家,之后整整半年也没敢让我在家里过夜。
  听我妈讲,这件事过去不久黄叔叔又来过一次。那天晚上我爹去谁家送礼去了,我妈一个人在家大扫除,拖地拖到一半抬头抹汗水时突然就看到有个人伸着脖子在客厅高窗那往里望。窗户外面是每层的活动场,那时候没公摊的概念,场地很大,可以堆放杂物什么的,也是小朋友捉迷藏的乐园。我妈也没当一回事,以为只是哪个邻居饭后无聊出来散步。但没大会儿我妈就回过神来了,这高窗下窗沿距离地面足足有两米多高,下面还码着堆积如山的蜂窝煤,送牛奶的小哥伸长手垫足脚才能勉强把牛奶搁在窗台上,这人是怎么趴在上面看的啊?定睛一瞅,差点没把我妈魂吓掉了。只见黄叔叔脖子伸的老长往里望,头都快顶到天花板了,没做多余的动作,只是一动不动盯着里面笑。我妈脑袋一片空白,吓得一动不动,只是直勾勾地跟他对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再瞅时他就这么凭空消失了。隔了老半天我妈才缓过神来,毕竟是六七十年代走过来的人,胆子大见得场面多,权当是自己眼花,也不觉得能有多害怕。等到静下来想要再继续拖地的时候,眼前的一幕才真让我妈差点吓摊在地。只见地上有一串黑脚印,从门口通到客厅藤椅边,那是我妈才拖过的地方,而且大门关着并没有人进来。好在神智还算清醒,此时我妈只有一个念头,赶紧走,赶紧走,直觉告诉她不走就会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然后我妈转过头头也不回地拉开门朝门外走,也不敢跑,只是走,感觉背后有什么盯着,时间过得异常的缓慢。走到隔壁邻居家门口不停拍门,直到隔壁阿姨开门出来我妈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爹回来以后倒是颇淡定,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告诉我妈那是她自己脚印,一定是太辛苦产生了错觉,让她请假多修养几天,然后把她也送到了奶奶家,自己一个人回去了。我妈也是后来才知道,我爹当时其实看出来不对劲的地方,那黑脚印摆明是男人,而且沾满了煤灰,更可怕的是只有来时的脚印并没有走的……我爹这次是真的很生气,回家后在客厅干守了一宿,次日抱着一瓶珍藏多年的好酒跑黄叔叔墓前骂了一天,然后在墓地醉饮长谈了一整晚……后来,黄叔叔再也没来过,也许来了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再两年,我们就搬家了。
评论




2楼  楼主    ccpp      2020-3-24 1:55:11
刚看回复有人说我通篇废话,文不对题,我也深有感同。太啰嗦太拖沓,背景介绍太多,文字不够精炼等等等等。如果能更加言简意赅地把事情讲清楚固然更好,但是本人能力有限从来就讲不好故事,要不然这些年也不至于每每提笔开个头写个两三句就放下了。不过我还是要厚颜无耻地把事情写下来,想给家人朋友看看,单纯只是记流水账回忆下往事而已,所以年代背景交代的比较多,有什么讲的不好的地方还是欢迎大家指正的。
  黄叔叔这件事虽然是旁人转述,但比起其他的一些事情,却是真把我瘆到了。恰恰因为记不起来,所以大脑不经意会去填补一些缺失的细节,属于细思恐极那种。模模糊糊的我仿佛能隐约记起梳着大背头的黄叔叔坐在老宅客厅的藤椅上翘着二郎腿叼着烟挤眉弄眼地冲我笑,也不知道是我的妄想还是确有其事,毕竟我连他的脸都记不太清了。然后就是午夜梦回,在故乡老宅的客厅里,一颗人头在客厅高窗外缓缓升起,然后从窗口探进来,吓得我几次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按理说,60年代出生,经历过那场运动,上山下乡接受过无产阶级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我爹妈应该是绝对唯物主义信马列不信鬼神的。但是,对于一个小屁孩儿的鬼话他们第一时间不是选择质疑跟驳斥,而是二话不说赶紧把我送走,这换很多人看来简直不合常理。不是我爹妈迷信,实在是之前发生过不少事情,由不得他们不信。



  我们这栋老宅,坐北朝南,北向蜿蜒着穿城而过的小河,南边是县城最热闹的主街,毗邻百货大楼跟菜市场,马路对面是县医院跟县一中,人气还是挺旺的。爸妈睡南向临街的主卧,我住北向临河的次卧,中间隔着客餐厅跟长长的走道。我从小就自己睡,从来不不觉得得害怕,直到那件事情发生……
  有一年冬夜,我忽然被一阵嘈杂声惊醒,仔细听声音是从窗外传来的,好像是鼓声跟吆喝声。小孩子天性好奇,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擂鼓啊!我也顾不上这地冻天寒,爬起来拉开阳台门去外面瞅一瞅究竟。外面起着大风,阳台上晾晒的衣裤被风吹的乱舞。我趴在阳台栏杆上向河面望去,只见两条龙舟在河里并道疾驰,舟上的人擂着鼓划着船嘴里还在不住喊着号子,河堤上灯火通明,形形色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我觉得很新鲜,看个热闹,也不觉得有多冷了,不知不觉看望了神。突然,鼓点声消,号子也停止了,万籁俱寂,龙舟上的人停止了动作,齐齐向我的方向望了过来,然后就一动不动了。一下子,世界好像进入了太虚幻境,似真似梦,似真似假。毕竟是小孩子,我也没觉察出什么不对,等了一会儿看他们没动静觉得无聊就又爬回床上睡了。现在想来,当年的我简直就是神人,真可谓是无知无畏啊!
  后半夜也没再听到什么声响动静,我就这么沉沉睡过去了,可是第二天却发起烧来,可能是头天晚上着了凉。虽然没有多严重,只是有些头晕眼乏,正常上学作息不受影响,但终归还是不太舒服,昨晚发生的事也没顾得上跟爹妈讲。记得当天外公生病住院了,爹妈去探病很晚才回,我的晚饭是在邻居阿姨家蹭的(现在还怀念当年的邻里之情,真正的远亲不如近邻,请回答1988真的拍的很好),约莫到七八点钟的时候,我实在倦乏不过,就自己洗漱睡了。也不知道睡到几点,迷迷瞪瞪的我听到家里有人在走动。我直觉是爹妈回来了,也没在意,想继续睡觉,可是脚步声却越来越重越来越密,好像是很多人在家里乱走,还有撞翻水桶大力挎门的声音。我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这么大动静莫不是爹妈又吵架了吧,赶紧睁开眼想爬起来去看看情况。临睡前给爹妈留了展灯,借着从客厅透过来的些许微光,我看到一个男的正弯着腰脸对脸面无表情地站在床前看我,五官长相都能看清。不是我爹妈,也不是哪个熟人,之前没有任何印象。这人瘦高瘦高的,看样子年龄不大,五官没啥特色看起来很路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记忆尤其深刻的是他脖子上围着的一条蓝白相间的毛线围巾。我当时真被吓到了,觉得家里进了贼,也不敢动,更不敢再看他,闭上眼假装睡着了,满心焦急就惦记着床前牛仔裤兜里姑姑给我的两百块巨款。不知不觉,就觉得头越来越重越来越昏沉,眼皮抬不起来,恶心想吐呼吸愈发困难起来,浑身大汗连背后的褥子都湿透了……


3楼  楼主    ccpp      2020-3-24 1:55:25
等到我再醒转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了,病情加重,发了高烧。爹妈给我吃了药,还去医院挂了吊瓶。我把头两夜碰到的林林种种跟爹妈讲了,他们权当是我发烧后做的噩梦,小儿狂言,怎么说都不信。家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失窃,爹妈深夜回家时除了看到呼呼大睡的我也没看到旁人,最重要的是我揣在兜里的两张四老人头也还在。而且大冬天的,河水都快枯竭见底了,怎么可能会有人在这个时节划龙舟。他们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道理,一定是发烧产生了幻觉,只是这幻觉显得有点过于真实。发烧痊愈后不久,我检查过家里门吸,每扇门门吸的磁石都被撞碎了,不管是人还是风,得使多大力关门才会把磁石撞碎啊,我们家的人关门都很轻的……
  本来这事应该就这么完了,但是打那以后我经常睡到半夜会听见有人叫我小名,夏夏夏夏的不停的喊,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操着本地的方言,时远时近,时断时续,就在阳台外面。我跟我妈讲,她安慰我说喊得其实是别人的名字,你听错了,却反复叮咛我千万不要回答,至于为什么不能答应的原因却不讲。小孩子都会胡思乱想,我妈这样反而搞的我更害怕,再也不敢一个人睡了,总要爹妈在床前哄着才能睡着。有一晚走完亲戚回家已是深夜,我睡得很晚,跟爹妈坐在床前聊天,声音又恍恍惚惚若有若无的响了起来。只有我能听见,我爹妈就跟聋了似的啥也听不见。这下我是真害怕了,吓得哇哇大哭。我爹安慰了几下后也觉得有点疑惑,就跑到阳台上去看。冬天枯水期水很浅,我爹侦察兵出身眼力又特别好,隐隐约约地就看到有个人影匍匐着在河床里爬。这么冷的冬天有什么人会在河里爬啊,再结合我这些天的经历,我爹军人的暴脾气忽然就上来了,无名火起,冲去主卧拿了一管铳枪冲着河里砰砰就放了两枪。再瞧时黑影就消失不见了。我爹不信邪,套上雨靴提了铳枪拿着手电就出门了。当爹的真是不容易,这么冷的寒冬,我爹顺着河道找了半宿,河里河堤翻了个遍,就想把这烦恼儿子睡觉的鬼东西揪出来,但是一无所获。我爹这两枪似乎没能起到什么作用,反而起到了反效果,之后的夜晚我还是时常能听到有人叫我名字,只是被爹妈这么一捣鼓我反而更害怕了,甚至还吓尿过床,一个人实在不敢起来上厕所。没办法,爹妈只能在主卧给我支了张小床。从此这恼人的叫唤声就变成了马路上汽车的嗡鸣声。我第一次觉得马路上车水马龙的嘈杂声是那么令人安心。
  后来跟邻居聊起这个事,我才知道这条小河死过不少人。早年间每年端午河里都会举办龙舟赛,直到有一年出了事故龙舟撞了桥墩淹死两个人,县里就把龙舟赛停办了。河里还捞出过碎尸。有个外地小伙过来找广东打工时认识的女友,却不知所谓的女友其实已为人妻,孩子都好大了。那女人没讲实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编了一个她怎么怎么被小伙强暴的故事。丈夫很生气,失手杀了人,然后两口子连夜碎尸趁着月黑风高把小伙沉到了河里。夏天水深,做的无声无息。那时候刑侦技术差,好多年案子才破,尸骨都没找全……算了,不说了,越写越发怵,比起撞鬼什么的,我倒毋宁那些童年过往都是幻觉。


4楼  楼主    ccpp      2020-3-24 1:55:43
作者:狂妄的八神Lv4时间:2017-11-2600:58:09
  楼主写的不错,很有意思!我也来讲个我们这流传的故事吧!有人听说过人魂火吗?我们这边传说如果晚上看见谁家房子附近有一个大火球冒出来围着这个房子转圈然后再低空飞向远处那么就预示着这个人家有人将要过世!而且以后埋藏的地方就是火球飞去的那个方向!这个事情是真的有的!我奶奶好十年前见过!现在还老把这个事拿出来做饭后谈资…
  奶奶那时候每天三四点起来要去地里择菜回家清洗干净然后放在大盆子里晾着,等天快亮的时候在担去菜市场卖。那天奶奶把菜择回院子里清洗干净了,正准备回屋睡会觉。结果听见一种类似烟花飞上天的一种哨子声音,奶奶在想谁凌晨三四点不睡觉在放烟花啊?然后奶奶就看见整个院子都被照亮了!她一转身抬头就看见一个大火球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屋顶飞向远处的山里了!奶奶等那玩意飞走了才回过神来想起这是什么东西!吓得她赶紧回屋里不敢出来!后来没半个月隔壁一个老头就死了……
  据说如果这家里的人及时发现人魂火在屋在转的话可以拿老人的一件衣服去楼顶把这个火抓住包起来放衣柜里头,第二天会发现衣服里包的火球变成了一把头发。而这个老人也能多活些时日


5楼  楼主    ccpp      2020-3-24 1:55:56
作者:开心猫扑甜芽Lv11时间:2017-11-2622:08:08
  看楼上的楼上的楼上说的人魂火的事,我也说个自己亲身经历的,但跟你的说法不一样。
  那是在我上小学一、二年级的事儿,有一天放学后跟姐姐两人去打菜喂兔子,回家时天已经很黑了,能见度估计也就几米元,走到离家不太远的一块菜地的时候,忽然呼的一声从离我们几米远的地方飞起一个大火球,应该有篮球那么大,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忽地一声又有一个腾空而起,在我们目瞪口呆中飞向100多米外的村边的小树林不见了,惊慌失措的我们连滚带爬回到家中,讲述了刚刚看到的一幕。奶奶和父母倒是并不惊奇,说是火狐狸,没关系的,不用害怕。
  以后再也没见过,也不像楼上上上上说的那么恐怖。


6楼  楼主    ccpp      2020-3-24 1:56:36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或许有,或许根本就是人潜意识的妄想。耳朵听到的不一定真实,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存在,大脑有时候也会说谎。你不把它当一回事也许什么事都没有,太当回事也许就真的会出事。我那时候年龄小,什么事都不懂,再加上爹妈保护的好,碰到这些怪事最多只是收受惊吓,倒也没出啥事,有户老邻居一家就没这么幸运了。


 这一家是外来户,乡下来的,在一楼临街租了两个铺面,白天支开铺子卖早点,晚上拉上卷帘就睡里面。一家四口人,老两口带着两个娃。两口子同姓,至于是姓陈还是程我也没分辨清,文中索性就以陈相称吧!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我们管男的那位叫陈大伯,女的叫陈二伯。老两口真的很朴实很和善,见人总是笑嘻嘻的,虽然日子过得很辛苦,却总不忘帮助别人。吃早点忘带钱了可以赊账,碰到乞丐流浪汉也会接济一碗热腾腾的面。90年代初的社会风气还是挺不错的,大家都不富裕,骗子少,乞丐大多都是须髯皆白的老人,为生活所迫不得已在街头乞讨,有口吃的哪里还会嫌弃。俗话说好人有好报,但是世事无常,这么善良质朴的一家却落得了最悲惨的境地,现在想来我还是觉得痛心。
  卖早点是个辛苦活,两口子起早贪黑自然没时间管两个孩子。好在两个儿子都挺争气,自己照顾自己,自理能力很强,让父母省了不少心。大儿子长我不少,在县里实验中学读初中,文文静静的,成绩挺好,年级前茅,而且知书达理,待人礼貌,邻里大人都很喜欢他。只是因为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的缘故,腿有点跛,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跑步玩耍什么的更是不行。我们玩耍游戏的时候,他就抱着书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们笑。我们小孩子不知轻重,因他腿上有疾,都叫他瘸子哥,他也不以为意,也跟我们笑着玩闹,真的是内心很阳光一个少年。老大喜静,老二却是个闹腾的主。这个闹腾,不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那种,只是说他特别的活泼好动,文体运动样样精通。小学三四年级学业也不多,除了帮衬父母跑跑早点摊,他就成天泡在操场上,打球跑步练体操,皮肤晒的黝黑黝黑的。这个黑最终成了他的绰号,大家都叫他黑子,因为长我两岁,我管他叫黑子哥。黑子哥是我们这栋楼的孩子王,有领袖气质,很能带气氛,也很会玩儿,大家伙都服他。想那时候,我们整天跟在黑子哥后面,黑子哥长黑子哥短,学校的后山、医院的晒场、小河的荒堤、坟山的野塔,都是我们的游乐场,真的很开心。就是这个黑子哥,后来出了事。


  我们这栋楼对面是县人民医院,穿过马路上个小坡就到了。医院门诊部连着住院部有好几栋楼,建在半山坡上,层层错落,有着许多台阶跟缓坡。医院的庭院很宽敞,山地建筑地形复杂,庭院零零散散上上下下被切割成许多小块,增加了空间的复杂性跟趣味性。小孩子对这种趣味性跟神秘感特别没有抗性,黑子哥没事晚上就喜欢领着我们去医院探险。夜深人静,穿过幽暗的长廊,爬上长长的缓坡,转过拐角的松木,也许还有一两声孤鸟凄厉怖人的夜鸣,对孩提时的我们,真的是既惊险有刺激……医院里里外外都被我们探索了个遍,除了后院。医院后院在住院楼后面,有条缓坡连着坟山,缓坡一侧是医院的家属楼,另一侧隔得比较远的地方并排着几座低矮的平房,那是医院的洗衣房跟太平间。
  太平间这种地方,在孩子们的心里有种天然的恐惧,这种恐惧甚至大于坟地或者死者本身。我只隔着老远眺望过那个地方,小瓦房,两三间房,红木门,没有窗户,墙裙上还有半人高的绿色油漆。不管什么时候看,那几座小瓦房总是悄悄地伫立在那里,安安静静,与世无争,,却幽静的让人觉得不安。记得有个夏雨天,我冒着雨跟小伙伴们们在住院部拐角洼地雨水形成的小水潭里抓蝌蚪,突然一个小伙伴哇呀叫了一声,爬起声来拔腿就跑掉了。剩下几个孩子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突然是发了什么癫。只有我注意到了,他转头跑掉之前双目直直地盯着太平间的方向。然后我也跟着望了过去。空气中有层薄雾,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的,似远似近。太平间还是老样子,只是被雨水妆点的有点模糊不清,朱红色的老旧大门依旧紧闭着,雨水顺着檐角挂成了一道雨帘,除了不远洗衣房外衣绳上忘收的几床被单外,什么变化都没有。回家后我问过那个跑掉的小伙伴,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突然想起来还有作业没做,但我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小孩子的嘴巴毕竟不严,过了没多两天,他自己神秘兮兮的跑过来跟我说了当天的实情。他当时面朝着小平房的方向,本来正专心致志的抓蝌蚪,一抬头突然就看到太平间的门开着,有个人从门口往我们的方向径直走来。他也没看清那个人是男是女,只记得穿了件白衣。我听后呵呵的干笑,一股凉意从心底升了起来,但我不敢说,还调侃他是胆小鬼,被哪个医生护士吓成这样。这件事一直压在我心底,连爹妈也没讲。他跑掉的瞬间我就看过那里,没有哪个门开着,空荡荡的院落也没有任何人在走动……


7楼  楼主    ccpp      2020-3-24 1:57:13
黑子哥不带我们过去后院的原因倒不是因为怕太平间怕鬼什么的,纯粹是不想惹麻烦。县医院很大,差不多是我们本地最大的机构,医生护士很多,家属楼都做了三四栋。自然,医院的孩子们也形成了他们自己的圈子,而且这帮孩子很霸道,占着后院广阔的场地,别的单位的孩子敢越雷池过去玩就会挨打被欺负。有时候,他们还会到前院来清场,我们势单力孤,看到他们只能绕着躲。本来小心翼翼两不相犯应该是相安无事的,结果却出了事。
  卖早点是个辛苦活,早上三四点就得起床忙碌,时间久了身体真扛不住,有一天陈二伯好好包着混沌,突然就晕倒了。好在医院就在对面,几个食客跟陈大伯一合力七手八脚就把陈二伯背到了医院。做过检查,陈二伯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单纯是累到了。医生跟老陈家很熟,每天都会去他们家铺子过早,给医院打过招呼,免费给陈二伯开了间病房,让她停工几天好好静养。陈大伯得照顾摊点,瘸子哥初中要升学学业较重,给陈二伯送饭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黑子哥身上。事情就发生在黑子哥给她妈送晚饭的路上,正好跟医院那帮熊孩子迎头撞了个满怀。这帮混蛋哪管你是不是来探病送饭的,百般解释无用,只记得黑子哥是哪帮孩子的头头,经常来医院蹭场地玩。这群孩子中有几个年龄较大的,把黑子哥逮了起来,然后一路带到了后院太平间。也不知道是医院管理疏忽还是怎么的,太平间的挂锁半挂在门上并没有锁住,于是这帮熊孩子索性就打开房门把黑子哥扔了进去,事后还不忘细心地重新上了锁。最过分的是他们根本就不管黑子哥怎么叫喊哭饶拍门砸墙的径自各回各家了。黑子哥没回家,邻里街坊都出动了,大人们走街串巷挨家挨户地找了一晚,但是谁能想到黑子哥会被关在医院后院的太平间里啊……


  等到第二天黑子哥被找到的时候已经人事不省了,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大小便还失了禁。送去医院体检,也没查出什么毛病,医生只说他是被吓到了,没几天就会恢复正常。然而黑子哥醒转后并没有恢复正常,成天紧张兮兮的,胆小怕黑,有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他吓个筋头。也不知为何,自那以后,邻居奶奶家很亲人的京巴看到他跟见了鬼似的,隔老远总是狂吠几声夹着尾巴呜咽着缩着脑袋跑掉。我们好奇地起问黑子哥他在太平间的遭遇,他听后只是拨浪鼓一般的摇头,嘴里含着痰里不停的咕哝着什么,后来索性双目翻白,站在那里不停抽动起来。家长们把我们好一通训斥,从此太平间这个话题就成了我们的禁忌,谁也不敢提,谁也不能提。不过这件事也没有成为多大的隐秘,他哥私下还是把事情的经过跟我们讲了。当天黑子哥被关在太平间里,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太平间本来就在医院后院的角落,平时往来人少,大晚上的更是无人问津。不过黑子哥从小在农村长大,老家背后就是坟圈,什么神神鬼鬼的根本不信根本不在乎,除了感到愤怒,他也没觉得有多害怕。屋内没有窗户,也没有光,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顺着墙摸索半天也没摸到灯的开关,等到敲门敲累眼瞧着那帮孙子走掉了,黑子哥索性镇定下来,干脆靠着门坐下了,想着他们玩累了自然会回来开门的。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在浑浑噩噩半梦半醒之间,黑子哥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大,但是很真实。他一下子清醒了,觉得是不是有谁回来开门了,刚准备拍屁股起身查看就觉得有个人压了上来,并没有如小说影视中那样锁喉掐脸什么的,只是压了上来,很重,压的他动弹不得喘不过气。他就这么倚着门半坐在地上,感受着胸前越来越沉的重量,晕死了过去……从此以后,黑子哥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寡言少语,经常莫名其妙盯着空无一人的角落瑟瑟发抖,总说有个女人跟着他。陈大伯夫妻两也没在意,听医生的诊断,就觉得孩子吓到了,慢慢会好转的,但是事情却愈发严重起来。


 陈大伯他们租的所谓的两个铺面其实是个通铺,中间用木板做了个隔墙,有门连接,两兄弟住一间两口子住一间。濒临中考学业繁忙,瘸子哥回家后往往会学习到很晚,全家都熟睡了他还得挑灯夜战。有一天深夜转钟他正埋头学习,就看到弟弟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翻着白眼吱吱呀呀地在小声哼着什么。他凑上前去想听个仔细,只见黑子嘴巴紧闭,还在轻轻磨着牙,牙缝间却却迸着小曲。再仔细听,瘸子哥不经汗毛倒竖,这根本不是黑子的声音,一个成年女声正不紧不慢地哼着戏曲。瘸子哥马上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赶紧叫醒父母把事情陈述了一遍。这下陈大伯夫妇也紧张了,觉得儿子被鬼上了身,医生什么的不管用了,得赶紧找和尚道士施法驱邪。过了两天,他们还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个道士,长髯危冠,衣带飘飘,看起来仙风道骨(我没见到,听大人们讲的)。道士拿了把木剑在在屋里乱舞了一番,请了符咒化了符水喂黑子哥喝了,还让陈大伯夫妇到太平间前去烧了一堆黄纸,然后告诉他们女鬼已经被驱走了,黑子哥不日就将好起来。高人毕竟是高人,这一通动作从头到尾不到两个小时。事情搞定后,道士留下了一枚铜钱,叮嘱以后给黑子哥戴上驱邪用,百无禁忌,然后翩然而去,还带走了陈大伯夫妇认捐的两千块香火钱。自然,黑子哥病情并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敏感越来越神经,最后竟发展到休学在家养病。这之后不久,悲剧还是发生了,黑子哥死了……摔死在楼道里……从楼梯两跑间的空隙掉下去了……没有目击者,也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一二楼办公的同事听到外面的巨响,跑出来看,可怜的孩子倒在一片血泊中间,已经没有了呼吸……我在上学,没见到当时的惨像,回家时尸体已经被拖走了,但是一楼楼道里那一滩血迹确是真真的见到了,很大一滩,黑红黑红的。楼道里弥漫着一股冲鼻的腥味,让人恶心想吐。血迹后来有被清理,却怎样也无法完全清除干净,好像渗入了水泥深处,黑黑的一块,仿佛在述说着这里发生的惨剧。这之后,我们小孩子再不敢晚上在楼道里上蹿下跳的玩耍了,也不敢在楼道里往往下看,总怕在俯瞰的同时会有那么一张脸也从一楼望上来……


  黑子哥死后,他们全家都崩溃了,摊点许多天没开张,两口子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以泪洗面。瘸子哥倒是还在正常上学,只是变得更加沉默。这种沉默跟之前的温柔安静不同,是一种充满死气的阴郁,就跟丢了魂似的。即使碰了面跟他打招呼,他也是充耳不闻,学业什么的更是一落千丈。再后来,瘸子哥的精神状况也出了问题。陈二伯起夜醒来,发现本应正在学习的大儿子正翻着白眼在对着镜子抹口红,嘴里咿咿呀呀地还在哼着戏曲。再后来,事情变得愈发严重,瘸子哥夜半起来开始化妆穿女装,叫他也不应,再拍他就晕倒人事不知了,醒来后对头天夜里做的事情也没有一丝记忆。他爹妈很担心,去医院问过医生,还去省城找过专家,都说瘸子哥是因为弟弟的死受刺激产生的梦游症状。人在梦游状态不能轻易惊醒,否则精神状况可能近一步恶化。医生给瘸子哥开过一些安定片跟神经类药物,但却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瘸子哥还是夜夜梦游。可怜的两口子只得轮番守夜看护他,儿子去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只是为了确保儿子的安全。我家住六楼,头上就是楼顶,有那么一阵子睡到半夜时常能听见高跟鞋叮叮咚咚的响声,我爹上去查问过几次,回来后也没说什么。后来才知道,那其实是瘸子哥,深更半夜涂了口红化了浓妆穿着她妈的衣服跟高跟鞋在屋顶转悠。这个事还没有停歇,反而变本加厉的愈发恐怖起来。


8楼  楼主    ccpp      2020-3-24 1:57:25
有一天晚上,叮叮咚咚的高跟鞋一如往常的响起,好在楼板厚声音并不大,听习惯了也并不觉得多影响睡眠。我们正酣然入睡,外面突然吵了起来,哭声骂声叹息声响作一片,楼上的脚步声也变得分外沉重而急促。我爹妈被惊醒了,以为发生了火灾,赶紧出门去看究竟。那时候我跟爹妈一起住朝南的主卧,蚂蟥听不得水响,爹妈一起床,我也屁颠屁颠的爬下自己小床,跟在他们后面。出了门,我发现我们这层好几个邻居也起来了,满脸的困倦跟疑惑,七嘴八舌的,似乎也是才从睡梦中惊醒,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人在哭,哭的歇斯底里,是个女声,还有男人咒骂的声音,各种土话脏话都往外面飚,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声音很大,是从楼顶方向传来的。我爹反应快,赶紧冲向楼道往楼上跑,我妈跟我还有几个邻居紧紧的跟在老爹身后,几个人前赴后继赶到楼上。天上有月亮,照的通明,陈二伯跪在楼道门不远处,扑在地上嚎啕大哭,陈大伯一边咒骂一边在追着一个人。这个人想都不用想,就是瘸子哥。瘸子哥跑的飞快,一边嘿嘿笑一边不停的飞奔,陈大伯竟丝毫追他不上。想要仔细看却瞧不清瘸子哥的脸,黑糊糊的一片,等到跑的近了再看却发现那根本就是他的后脑勺,瘸子哥正倒着在跑。我爹瞅到他跑近了,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就把他按到在地。这时,其他几个邻居也反映过来,凑上前七手八脚地把他按住。陈大伯跑的气喘吁吁,还在不住的指着瘸子哥怒骂,本地方言骂人太脏,不变赘述,抛去脏话的部分,大体就是你害死我一个儿子不够还要害死另一个云云,我要跟你拼命化成鬼也不放过你让你挫骨扬灰魂飞魄散云云,语无伦次,乱七八糟……想不到陈大伯平时很和善的人,逼急了骂起人来却也是不含糊的。我爹喝住陈大伯,本想问问事情的原委,转头就看见我也在这里,突然就震怒了,冲我吼了起来,让我妈赶紧把我抱回家,不准出门。我妈也是俯身才注意到我,脸色也很不好看,赶紧拉起我紧走回了家。回家后,我妈给我重新洗了把脸,然后哄我上床休息,自己却没睡,坐在我小床边上,担忧地看我。我也不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也没把刚才看到的事太放心上,权当看了个热闹,竟自沉沉睡着了,连老爹什么时候回的都不知道。
  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我问了,老爹不讲,就告诫我小孩应该好好睡觉以后半夜不要乱跑。我当时觉得不以为然,如今想来却觉得后怕,瘸子哥得过小儿麻痹走个路都一瘸一跛的不利索怎么可能跑那么快,还穿着高跟鞋。更何况,什么人可以那样倒着飞奔啊……陈大伯一家没多久就搬走了,我爹说他们回农村老家去了,瘸子哥有病得回家静养,等到病好了自然会回来县城继续读书。但自那以后我却再也没见过陈大伯一家,楼顶的脚步声也不曾再响起过,一楼的门面也换成了一个鞋行,专门贩售一些不知从哪里淘来的野鸡皮鞋,整个一楼沿街从此就飘散着一股很恶心的人造皮味儿。我时常会想念陈大伯一家,但他们就这么突然从世界上消失了,我再也没听过他们的任何消息,有时候我竟怀疑他们根本就不曾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虽然记忆已经渐渐模糊,但心里的个缺却是永远也无法补上的。


9楼  楼主    ccpp      2020-3-24 1:57:40
按理我们那栋老宅也算在县城最黄金的地方了,人流车流往来不断,住的居民也多,底下还有单位办公,人气旺的很,却不知为何,发生了好些诡异莫名的事。这些事有我亲历的,也有邻居讲述的,那时候年龄小,有些事我不记得了,有些事模模糊糊只能能记个片段。这两天整理了下思路,写了几件事,好多事具体细节都记忆不清了,写起来跟挤牙膏一样,花了不少时间,很痛苦。后面还有些事情,等有空再更吧,毕竟周末结束又开始上班了。陈大伯家的事情,我还得再问问老爹老妈,看看有没有什么是我不记得或者遗漏掉了的。


10楼  楼主    ccpp      2020-3-24 1:57:59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夜半回家的路上,我时时会看月亮,总觉得很奇妙,月亮一直在,那些往事却都过去二十多年了。时间这东西真的无法度量,小时候总觉得自己永远不会长大,转眼间父母却老了,童年的小伙伴老街坊们几乎也都断了联系,失去了音信。年前我回到老家,那浓缩了我大半个童年的老楼,夹在一片新开发的商品房中间,显得是那么老旧破败,像个行将入土的老人。一二楼曾经机关的办公室,改造成了网吧,却因多年生意惨淡,已然倒闭了。入口门厅堆满了桌子椅子等各种杂物,还贴了封条。我不能上去,只能站在楼下向上眺望。绿油漆的窗户破破烂烂或闭或启,许多扇连玻璃都没有了,黑漆漆的窗洞像死人枯朽的眼,了无人气。我顺着窗户一扇扇看过去,这些陈年的老窗户曾几何时也记述过许多的悲悲喜喜分分合合,那些人和事像浮世绘一样,一层层爬上我的心头,或浅或深,或近或远。这些人中间,我最忘不掉的,是我童年的一个小伙伴,一个叫阿威的孩子。之前提过隔壁的阿姨,我常去她家蹭饭,阿威便是她的独子。阿威姓周,随母姓,小我几个月,小学里跟我同级同班。跟他的名字不同,人却长得一点不威猛霸气,瘦瘦小小白白净净的,大眼睛、长睫毛、尖下巴小脸,眉目非常清秀。用现在话说,就是长得很伪娘。也不知是出于周阿姨的趣味还是理发师的坚持,阿威总留着一头齐刘海的的妹妹头,打扮起来比女生还秀美好看。不仅长得娘,阿威个性也娘,怯怯懦懦、细声细语的,很胆小,也很怕人。那年月的小男生都皮的很,也不懂得欣赏伪娘,碰到瘦小可爱又畏缩怯懦的男孩子总是要欺负的,没事总爱逗弄阿威,以把他惹哭为乐。不过阿威在女生中间却很受欢迎,班里的女生们见阿威被欺负了,总要出来打抱不平。这下好了,男生们不服气,欺负起人来更是没完没了。不过,这帮人还是有所忌惮的,那就是怕我。我长得高,没事也总跟黑子哥他们一起练拳脚,一般同龄孩子还真打我不过。平时的小打小闹就算了,见他们欺负阿威狠了惹哭他什么的还是忍不住会上去管管。打过几架后,一来二去他们看到我就老实了,至少当我面不敢再欺负阿威。自此,阿威就成了我的跟屁虫,不管学校还是家里,总爱黏在我身后,厕所都跟着,甩都甩不脱。


  其实阿威身世挺可怜的,父亲去世的早,母亲一个人带着孩子,这么多年走下来,挺不容易。阿威爸爸是我爹的同事,长得英俊帅气,还很有才情,写的一手好诗,还在青年诗集上发表过作品。周阿姨也是远近闻名的美女,一头波浪卷,短裙高跟,身材相貌都很出众,走在90年代初小县城的街道上,是一道青春靓丽的风景。两夫妻很恩爱,还懂得浪漫,傍晚时节,我常见到他们开着收录机,手拉手在客厅里翩翩起舞,动作优雅轻盈,真的很好看。我爹受了刺激,也买了好些交谊舞的录影带,还找朋友借了录像机,也想没事拉我妈在家跳两段。不过我爹哪懂那个情调,虽然也读过不少书,能文能墨的,但骨子里却是个粗人,没那耐性,跳过一两次,就把录影带都丢到屉子里吃灰了……本来挺好的一家人,却突然糟了变故,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是我们这栋楼风水不好。阿威爸爸病了,白血病,日渐消瘦起来,头发也掉光了。那时医疗条件不好,医生无能为力,住院没多久就打发阿威爸爸回家修养。阿威爸爸倒是很乐观,憔悴痛楚的脸上总是挤满了笑容,见人就说自己会没事的,一定能挺过去,还要活着看阿威长大娶媳妇儿。周阿姨表面强颜欢笑,背地里却总来我家偷偷地哭,我妈抱着周阿姨的头轻声的安慰着,一边也在悄悄地抹着眼泪。周叔叔还是没有挺过去,回家没多久就去世了,前前后后不到一年时间,他的求生意志就像剑心里雪代巴的未婚夫,却抵不住命运残酷的利剑。那时候我还没读小学,少不更事,阿威爸爸去世前后还总爱去阿威家串门。记得那阵子周阿姨总拉着小阿威的手默默地在沙发上坐着,双目无神,直直地望着前方,似乎在看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在看。再后来,他们家客厅的角落里就多了个供桌,上面搁着阿威爸爸的黑白照,还有果盘跟香台。我并不怕阿威爸爸,没事总喜欢盯着阿威爸爸的照片看,盯得久了就觉得阿威爸爸也在看我,表情也些微的会出现些变化,至于哪里不一样却看不出来……周阿姨一个人拉扯孩子不容易,好在邻里都是好人,互帮互助,帮周阿姨减了不少负担。阿威没了爸爸,爹妈让我像哥哥一样多照应点他。虽然有时候真的很烦这个弟弟,但我哥哥的担当还是有的,做什么都会带着他,好些事情都是跟阿威一起经历的,暂时按下不表。


11楼  楼主    ccpp      2020-3-24 1:58:18
时间是冲淡一切伤痛的良药,日子久了丧夫之痛就渐渐淡去了,虽然香还在点,贡品还在上,却没有那么频繁往复了。再聊起亡夫的话题,周阿姨虽也面带哀容,却淡定从容了许多。毕竟是年轻女人,又时尚漂亮,虽然死了丈夫还带着孩子,周阿姨的爱慕追求者还是长的能排出队来。阿威爸爸去世两年多吧,周阿姨跟一个男的好上了。那男的姓田,具体叫什么名从事什么职业我不清楚,只记得这人面向猥琐形容邋遢,不仅是个地中海还生了一脸的麻子。我们表面叫他田叔叔,背地里却管他叫田麻子。大家都不喜欢这个田麻子,这人形貌人品都不行,跟阿威爸爸天差地别。田麻子整日里游手好闲流里流气的,没事还总喜欢盯着别人家的大闺女小媳妇儿,撩上几句闲话。不过这麻子口才好嘴巴特别甜,跟抹了蜜似的,总能挑女孩子喜欢的话说,说的人面含桃花心花怒放。而且这麻子做人也大方,还挺会照顾人,所以才能撩动周阿姨丧夫后空虚寂寞的心吧。刚开始周阿姨跟田麻子只在外面约会,发展到后来,干脆住在了一起。我爹妈那时候工作忙,外面应酬也多,还总出差,总把我一个人丢在家,所以我常去阿威家蹭吃蹭喝蹭电视(记得当年的入宅作什么机动警察宇宙骑士圣斗士星矢等等都是在他家看的),晚上有时候就跟阿威挤一床睡在他家。跟我家边户型不同,阿威家是中间户型,面积要小不少,跟现在商品房八九十平的房子很像,两间卧室一墙之隔朝南都面向马路。老房子墙体单薄,夜宿阿威家的时候隔壁常会传来男人粗重的喘息跟女人细微的呻吟,持久不绝。那时候我什么也不懂,现在想来那麻子挺厉害还真是个人物,功夫好的很。就这个事,阿威问过她的妈妈,周阿姨说我跟你田叔叔一起练气功呢,得在晚上练,李宏堡大师都是晚上发功的!小孩子毕竟好骗,我们当时居然信了,而且一信就信了好多年,知道真相后我崩溃了,还因为这个被别人笑话了好一阵子,最后还得了个绰号,“大师”……

  有一个夏天晚上,爹妈不知道有什么事又不在家,我又到阿威家蹭床。天气燥热,还有蚊子,风扇鼓出来的风都是绵软潮湿的,黏黏的粘在身上不舒服。我和阿威睡不着,躺在床上聊天,隔壁的动静如期而至。我们也不在意,只管聊自己的。过了阵子,外面客厅也响起了动静,呯呯碰碰,有椅子拖地的声音,还有东西掉落在地,乱作一团。我和阿威爬起来出门看,客厅里一片狼藉,椅子倒在地上,香台翻了,阿威爸爸的遗像也摔落在地,一地玻璃渣子。隔壁房门过会儿才开,田麻子穿个裤头出来了,扫视四周,然后疑惑地看看我们两个孩子,我跟阿威只得赶忙解释不是我们弄的。田麻子也没多说,四下里开始检视,大门门锁依旧锁着,客厅厨卫转了个遍也没发现异常,就蹲下身去翻地上的遗照。这一翻不打紧,就听他惊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时候周阿姨也出来了,正好看到这一幕。田麻子坐在地上吓得面无人色,指着供台边的角落问我们刚才有没有看到有个人站在那里。莫名其妙,客厅日光灯瓦数还是够的,我们就看他好好地自己摔到地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周阿姨也让他莫说鬼话,赶紧收拾收拾回屋睡觉,但田麻子就这么坐地上死活坚持自己在蹲下身的刹那眼睛余光看到墙角有一双脚,看的真真切切的,打着赤脚站在那里。周阿姨没说什么,从地上拉起麻子就回了自己房间。我跟阿威也觉得害怕,客厅灯也顾不上关,赶紧冲回卧室,反锁上房门,也顾不上热了,蒙上毯子瑟瑟发抖。后半夜隔壁也没再做什么男女双修的事,就听他们在小声聊天,有时候说激动了还能听到周阿姨的小声呜咽,后来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


12楼  楼主    ccpp      2020-3-24 1:58:36
这后来田麻子有一阵子没来,周阿姨又把香供上,重新给阿威爸爸裱了个框,经常会对着念叨好久。这日子不长,终归是耐不住寂寞,田麻子还是回来了,也许是跟周阿姨达成了某种妥协,把灵台撤了,遗照也收了起来。这下子,他们没了禁忌,更是不舍昼夜的修炼起气功来。阿威说有天中午他们练功的时候没关门,他偷偷看过一眼,田麻子的地中海大脑门子埋在周阿姨的胸前,周阿姨几乎一丝不挂,穿着长腿袜的腿勾在田麻子的赤裸的屁股上,气喘如牛哼哼唧唧。田麻子的屁股上还有个巴掌大的紫色胎记,看着很恶心。我那时候哪懂这个,但见过爷爷奶奶外公他们打过气功,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慢条斯理练气不练形。我也不知道哪种练法是对的,但听人讲练气功岔了气会有危险,于是傻乎乎的跟阿威讲让他在练功的时候不要去打扰他们,否则说不定会让周阿姨他们走火入魔,阿威如实照办了。许多年没见过阿威了,也无从知晓阿威在知晓实情后的心里阴影面积,但一定如我一样,也是崩溃的……



  田麻子跟周阿姨好了有差不多能一年,却最终没走下去。周阿姨跟楼里一个新婚的姐妹吐过内情,岂不料这个女的是个长舌妇,天天八卦是非问人长短的主,听到这么猎奇的故事自然收不住自己的嘴,转眼间事情就尽人皆知了,连我们小孩子也听了个七七八八。田麻子撞鬼了,还不止一次。有一晚睡得正香,田麻子就感觉有人在轻轻推他,刚开始他以为是周阿姨,也不以为意,结果推他的力道越来越大,险些掉下床去。田麻子扭头去看,周阿姨背对着他睡得老远,一动没动。周麻子就觉得自己梦魇到了,没当回事继续睡觉,刚睡得迷迷糊糊的又感觉有人在推他。这下子他不淡定了,转过身就想质问周阿姨,却发现周阿姨背对着他根本没动弹。他有点疑惑,也没去吵周阿姨,觉得她是不是睡迷糊了蹬床碰到了自己。就这么干躺着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吱呀一声房门开了,田麻子一惊,赶紧看去,就见周阿姨蹑手蹑脚地开门进来了。周阿姨不是刚还背着身在睡觉吗?田麻子赶忙扭头去看,刚才睡人的地方根本就空无一人。周麻子吓了个半死,赶紧从床上跳了起来,拉开灯哆哆嗦嗦对着周阿姨直望,跟见了鬼似的。周阿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田麻子这是咋回事,自己不过拉肚子起夜去了阵子厕所,这人咋就魔怔了。田麻子语无伦次把事情讲了,周阿姨也开始觉得害怕,两个人一起把床下衣柜里翻了个遍,别说人了,连只蚂蚁都没有一只。毕竟自己没见到什么,周阿姨就觉得田麻子是心事太多,疑心生暗鬼,好说歹说才算是把田麻子安抚住了。这件事过去不久,又出了一件怪事。今天太晚就不多说了,之后再讲。


13楼  楼主    ccpp      2020-3-24 1:58:53
那天周六,放学后阿威去奶奶家了(那时国家还没有实行双休),田麻子邀了几个朋友来家里闲聚,打了火锅,喝过小酒,几个人都有了几分醉意。餐后周阿姨去厨房涮碗,田麻子跟朋友们搓起了麻将。吆五喝六地正玩得火热,日光灯闪了几下突然熄灭了。田麻子他们摸黑起来查看,敢情半条街都停电了。那年月供电不足电压不稳,停电什么的简直是家常便饭,短则半晚长则两天。总停电也不行啊,除却蜡烛,家家户户都备有停电宝——一种充电的应急灯。玩的正带劲呢,田麻子他们也不慌,拿出停电宝,从容不迫地继续牌局。打了几轮田麻子发觉周阿姨半天没动静了,抬眼往厨房看,停电宝瓦数不高照亮的范围有限,就看到周阿姨背对着站在洗碗池前,看不真切,昏昏暗暗影影绰绰的。田麻子暗自奇怪,这停电了黑灯瞎火的怎么还在那里洗碗呢,却也没多想,继续打自己的牌。打一会儿瞄一眼,周阿姨沉浸在黑暗里,始终站在那里一动没动,不说话,也没听见水声碗响。田麻子始终觉得哪里怪怪的,就喊住周阿姨让她别洗了。朋友们也有些过意不去,都叫嫂子先过来玩,停电摸黑的就不要洗碗了。周阿姨也不应答,兀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喊了几声见没反应,田麻子愈发的心慌起来,就起身去厨房查看,几个朋友也疑惑地站起了身。停电宝搁在桌上,本来就照的不清,几个人一站起来更是把光都挡住了,几个拉长的影子死死遮住了厨房门,厨房里的模糊背影一下子陷入一片黑暗混沌中。光影闪动,等到田麻子再看时,厨房里连个鬼影都没有。虽然酒意上头头有点闷闷的,但田麻子神智还是清醒的,这么小的厨房前前后后屁大点地方人能藏哪去啊,这么大会儿功夫咋个人就突然消失了呢?田麻子彻底慌了,心怦怦直跳,高声呼喊起周阿姨的名字,拿了停电宝在家里到处乱转,周阿姨始终也不答应。等到推开主卧门往里看时,却发现田阿姨和衣躺在床上正呼呼大睡呢,怎么叫也不醒。朋友们也很疑惑,他们也看见了那个背影,都觉得这个事很蹊跷。这下打牌的兴致全没了,一看时辰也不早了,就都告辞回家了。田麻子心里害怕,也没多说什么,送走了众人,赶紧回到主卧拉上了锁,也没敢睡,开着停电宝坐在窗边的藤椅上看书。看到后半夜,酒冲的脑袋昏昏的,实在是困不过,什么也看不进去,迷迷糊糊地就倚在藤椅上打起盹儿来。



  睡的正香,就感觉有人在轻轻拍自己腿,一路从小腿拍到膝盖,又从膝盖拍到小腿,如此反复。睁开眼一看,屋内一片漆黑,停电宝早熄了,伸手不见五指。身前的黑暗中有一种低低的、闷闷的,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拖动的声音。田麻子没睡醒,头很痛,还腰酸背疼的,一时不知身在何处,想动却发现使不上劲身子动弹不得,嗓子眼儿也像是被什么堵着喊不出声音。这下子酒劲算是完全醒了,田麻子一身冷汗,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越不愿想什么什么就往脑海里钻,脑子转的飞快,格外的敞亮。田麻子要吓疯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有鬼,有鬼,要死了,要死了,想跑、想哭,偏偏又挣扎不动,只能干瞪眼望着眼前虚无的黑暗发呆,像待宰的羔羊。这声音响过一阵,由近及远,就听见噶的一阵开门声,四下里又恢复了安静。田麻子干捱了一会儿,突然就能动了,大口大口出气,腿肚子都吓软了,站不起来,只能在地上爬,嘴里大声呼着周阿姨的名字。周阿姨醒了过来,摸到床头灯线拉亮了灯,电已经来了,吊在床前的白炽灯灯泡像个黄色的小太阳,晃瞎了人眼。田麻子身子瘫软的像烂布一样,在地上爬,手撑到床边,却怎样也爬不起来。周阿姨吓坏了,赶紧把田麻子搀了起来,扶到床上坐下。田麻子瑟瑟发抖,舌头都不利索了,一个三十好几的大老爷们儿,说话间竟嘤嘤地哭了起来。周阿姨是县医院的护士,照顾安抚病人的事做的多,费了好大功夫才勉强安定住田麻子的情绪,问明事由。田麻子抽抽泣泣,语无伦次,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不容易才把事情讲清楚。


14楼  楼主    ccpp      2020-3-24 1:59:09
这时候外面天已经微微放亮了,底下马路上的车流声开始急促而频繁起来,沿街店面也陆续开张了,卷帘门声此起彼伏。陈大伯夫妇已经出摊了,能听到他们标志性乡音的高声对谈。田麻子越讲越镇定,周阿姨却是越听越害怕。自己停电后压根儿没洗碗,他们看到的那个背影是谁啊?原来周阿姨眼见停电碗洗不成了,想去看他们打牌,酒意却上头了。本来酒量就浅,晚上啤酒白酒的喝的还有点杂,之前就有些醉意迷蒙,后劲上来更是昏昏沉沉有些摇摇欲倒,也没去打扰牌桌上玩的正欢的几个,自个儿回到屋里倒头就睡了。不过周阿姨害怕归害怕,却心有疑窦,毕竟她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而且打小的教育就不信鬼神一说,听到的也全都是田麻子的一面之辞,再联系整个事情,就觉得会不会是田麻子有了新欢,找借口想分手。这念头一出来,越想越觉得真切,似乎笃定就成了事实。不过转头再看一旁瘫坐一团作半死状的男人,却也不觉得他像在说谎,否则这演技实在太过于逆天爆表,而且也全然不必费这么大周章来编这套瞎话。田麻子见天亮了,胆气壮了许多,也抒发了情绪,冷静下来,毕竟折腾了一宿,一股子困意袭来,爬上床拥着周阿姨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不上班,田麻子昏天地暗的一通睡,等到周阿姨叫他起来吃饭已经日过晌午了。田麻子慢吞吞地爬下床,想起来昨晚屋内的动静,四下里张望,似乎也没什么异样,再仔细瞧却发现床对面装棉絮吊柜的门开了,里面的棉絮挤弄着伸出来半个角。田麻子觉得不舒服起来,看着打开的柜门,总觉得会有什么东西爬出来。那时候的房子层高都很高,吊柜也高,脚下垫着凳子也够不到,上下取物就靠一个木爬梯。田麻子端来爬梯放好,喊来周阿姨把底下掌住,顺着梯子往上爬,想把棉絮塞回去关好柜门。没爬几步就觉得梯子在颤抖,还往后小滑了一段。田麻子觉得是田阿姨没掌好,停下来低头想说她两句,就听见房间里传来一声粗重的叹息——“唉……”,闷闷的很粗重很低沉,调子拖着老长。周阿姨也听见了,一下子怔住了,抬头跟田麻子二人面面相觑。大中午的就感觉空气凝滞了,窗外马路上的噪音好像是在另一个时空响起,隔了好远好远,连窗口阳光晒下来的温度似乎也冷了个七八度。半晌,田麻子才幽幽地问了句:“你也听到了?”周阿姨正想回答,就看见上面吊柜里有个东西掉落下来,砸在田麻子后脑勺上。田麻子哎哟一声捂着头向后就翻,重重的跌落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周阿姨吓坏了,赶紧上前查看,田麻子背部着地,看样子伤的不轻,在地上痛的翻滚乱叫。阿威爸爸的黑白遗照落在一旁,相框上玻璃都碎裂了,刚才应该是它掉下来砸到了田麻子。女人气力小,也没啥主见,慌了手脚,哭哭啼啼地就跑到我家。我爹一听情况,停下筷子二话不说叫上对门的两个叔叔几个人一合力扛起田麻子就去了医院。当时的情境我是看到了,田麻子满头满脸的血,哭爹喊娘的,活没有平日里人前人后那股机灵劲儿,像个垂死的痨病鬼。我不喜欢田麻子,还把这事当笑话讲给同楼的小伙伴听,得到他们的一致讪笑。

  田麻子脑后缝了几针,腰也撞伤了,住了好久的院。后来还看他在楼里出没过几次,就再也没来过了。周阿姨说田麻子事后是真怕了,觉得阿威爸爸在屋里并没有走,才时常作祟出来害他,大白天的甚至都不敢进屋,想让周阿姨把房子卖了跟他去别处姘居。周阿姨犹豫了好久,想着阿威还小,心里隐隐也觉得对亡夫不住,索性提了分手。田麻子后来也来纠缠过几次,看周阿姨意念坚决,也死了心,约了几个伙伴去北京捣腾起了大理石生意,据说若干年后发迹了,成了身家几十个亿的老板,在全省商界也小有些名气。周阿姨自从那件事后也收了心性,再也没把男人往家里带。对于田麻子之前遭遇的诡异事情,她是真信了,阿威爸爸的遗照她明明记得藏在了吊柜最边缘的角落,上面还压了棉被,决计不可能自己爬出来,还好巧不巧刚好砸在田麻子脑袋上。不过她也没敢把遗像再供着,觉得怕不过,怎么看怎么觉得渗人,就觉得照片里阿威爸爸阴恻恻的在对她邪笑。周阿姨把照片送去了阿威奶奶家,在家里摆了神龛供奉起了观音菩萨,吃斋念佛信起鬼神来。我跟阿威随同周阿姨去楼上烧过纸钱,周阿姨围着火纸一通乱转,口里含含混混念念有词,晃动着脑袋,披散着的头发在夜风里乱舞,面孔在火光的映衬下忽明忽暗的看起来格外狰狞。这一幕到现在我也不曾忘记,是我童年的阴影。最可怕的是她家的神龛,有一展昏暗的红色长明灯,幽幽的红光晚上看来格外的吓人。神龛上还有个劣质的小喇叭,隔断时间就播着禅宗的音乐,“南无达摩万事空,南无达摩万事空,南无达摩万事空……”,简单的韵律不断的洗脑重复,仿佛不是来自世间的乐曲,在午夜的楼道回响不绝,悠悠的让人心悸……从此,没有特殊情况,我绝少去阿威家,经过他家门口也不敢驻足逗留,总觉得家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15楼  楼主    ccpp      2020-3-24 1:59:26
这件事在邻里街坊间传开了花,总有些闲人无聊嘴皮子碎喜欢说长道短,衍生出了许多演义,什么晚上起夜看到阿威爸爸血肉模糊青面獠牙的挂在吊扇上啊,什么半夜回家走在楼道感觉背后有人猛回头就看到阿威爸爸张牙舞爪的扑上来啊。在孩提时的我们看来,比起田麻子的遭遇,这些现下听来很假很儿戏的故事要恐怖吓人的多,因为很具象,有画面感,鬼也有鬼该有的样子。周阿姨对于这些故事非常恼火,断口否决,指责都是瞎编乱造,还跟闲言碎语到处八卦通传的新媳妇儿吵过一架。那媳妇儿倒是颇委屈,觉得受了欺负,哭哭啼啼地拉来自家男人,扬言要打周阿姨,被她老公扬手一个大耳光子打回了娘家。我后来问过周阿姨,考证过事情的真伪,除却田麻子的那几件,其他事情都是子虚乌有、空穴来风。田麻子走后也再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只是有时候半睡不醒的间口会隐隐觉得屋内有人在活动,等到清醒过来却谁人也没有。反正周阿姨他们是没有真切的瞧见过什么,日子久了慢慢的也就习惯了,想着即使阿威爸爸还在那也是断然不会伤害她们的,再加上家里还供奉有观世音菩萨,干脆就听之任之随他去吧,该吃吃,该睡睡,日常作息一概不受影响。自此,阿威家的闹鬼事件算是告一段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这些事的影响,周阿姨没有再婚,甚至连对象都没再谈,除了日常上香礼佛带孩子,一门心思扑到了工作上,执勤守夜任劳任怨,还经常帮别的护士带班。如此一来,阿威就经常去奶奶家过夜。阿威奶奶家在城西,住在电影院侧楼的老宿舍里,毗邻我妈当时工作的日杂公司。那时年还没有国企改制,企业还多是集体制,日杂公司生意很好,晚上常加班不说,还时常去沿海淘货。我爹性格粗放的很,哪有耐心带孩子啊,我妈上班就常常把我带在身边。这样一来二去,我还是整天跟阿威泡在一起,日杂公司的家属院,电影院的前广场,总能看到我们出双入对的影子。其实我是不太情愿总跟阿威一起玩的,阿威长得太秀气,不管大人小孩,只要是陌生不认识的,总把他认成女孩。如此一来,在他们眼里,我就成了整天跟女孩子过家家的娘炮。坊间还盛传我交了个挺漂亮的小女朋友,传到最后连我爹妈都知道了。我爹居然还很开心,嬉皮笑脸地夸儿子小小年纪挺有本事,长大一定大有作为……那时候没有搞基一说,腐女这个职业也尚处萌芽,只要我把事情给大家解释清楚也就没事了,否则我一定会羞臊到死的。


16楼  楼主    ccpp      2020-3-24 1:59:51
总也是蹭饭,我就这么舔着脸皮一路从阿威家蹭到了阿威奶奶家。阿威奶奶姓孙,我叫她孙婆婆。孙婆婆是个孤寡老人,中年丧夫,老年丧子,一个人住在这老宿舍里,寂寞的很,多了我这一张嘴,她不仅不嫌恶,反而很是喜欢,把我也当成亲孙子一样。周阿姨倒是三番几次的邀请孙婆婆去同住,她执意不肯,还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孙婆婆自己讲,打从一开始就反对阿威爸爸跟周阿姨交往,周阿姨上一世是红楼里的娼妓,千人骑万人跨的主,阿威爸爸福薄命浅,从小身子骨就弱,哪受得了压得住,会被周阿姨克死的。然后就是抱怨阿威爸爸沉迷女色,老娘怎么说都劝不住,执意跟周阿姨成婚,最终大劫难逃等等等等。那时候正热播封神榜,傅艺伟的妲己美艳不可方物,迷倒万千观众。大家只当孙婆婆戏已成痴,不喜欢儿媳妇儿,变着法来骂她。但我却知道,孙婆婆的话不可尽信,不可不信,这老太太还是有些神通的。
  说到孙婆婆,又要跑跑题插段话,首先得讲讲我们那儿的坟山。这坟山只是我们当地人的称谓,其实是城南一片野山的通称,从县医院到实小后山,绵绵延延的裹住了大半个城关镇南部。早前山上漫山遍野都是经久的老坟,都是解放前的,年代已不可考。解放后开始实行火葬,新坟都迁往了城外的火葬场附近,这片老坟山就被废弃了。也不知道是多老的坟,都没有后代来祭祖扫墓,山上干干净净的,从来没有见过清明棍跟纸钱香烛。后来人们开垦荒山,垒出一道道的梯田,种起了菜。我爷爷奶奶在山上也有菜地,所以小时候我常去玩,山前山后的很熟悉。顺山腰往东穿过一片针叶林,再拐上一段陡坡,就到达一个叫牛头岭的山岭。牛头岭上有座野塔,残垣断壁老旧颓败,不知修于哪朝哪代,塔门上挂了一把生了绿色铜锈的大锁,我不曾进去过。山势高山风大,呼啸的山风吹过塔洞,会发出一种尖利的口哨音,回响在山谷里,像鬼哭狼嚎。这里风景很好,从岭上俯瞰,小城的景貌一览无遗,但那时的我们哪有闲情雅致看风景,满脑子就是探险。


17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00:05
也不记得是何年哪月什么时节了(抱歉我叙事时间轴太乱,想到哪写到哪),黑子哥带着我们同楼一帮小伙伴去爬坟山。爬到野塔转悠完一阵下山时天已经有些发暗了。想着要吃晚饭不能太晚回家,大家下山的脚步都有些急促。本来七八个孩子聊天走路好好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傻家伙冷不防来了一句:“鬼来了!”。这下好了,哥几个吓得也不看路了,抱头鼠窜,向下或跑或跳一路飞奔。阿威跑的慢落在后面,我这当哥哥的不能不管啊,只能慢跑着等他,转眼间黑子哥他们就失去了踪影。傍晚的坟山冷飕飕的,像披上了一层霜衣,再不见空明山色,山间的林木墓碑都化成了一道道漆黑的侧影,退缩在黑暗里。我和阿威渐渐看不清脚下的路,踉踉跄跄,一步三滑。我时时回头去看,生怕背后有什么跟着,身后的风吹草动都成了杯弓蛇影。就是这么一分神,我一脚踩空一个趔趄从路边的梯田翻了下去。落地时似乎踏在了一片松软的土丘上,把它踩踏了,半条右腿都陷了进去。好在梯田每级都不高,我并没有摔伤,一屁股坐在地上,臀下是松软的土,也不痛。阿威吓坏了,以为我出了啥事,傻站在上面大声哭了起来。黑子哥他们并没有走远,听到动静,又折返回来。准确的说,是杀将回来。他们以为我们被鬼捉了,准备找鬼拼命呢!小伙伴中有个叫阿瑞的秃子还模仿起战场上视死如归的八路军战士,自己跟自己打起了冲锋号,一边狂奔一边口里喊着“杀啊~~”,别提多搞笑了!我没事,只是右腿陷在松土里有点使不上劲。黑子哥身手矫捷,三两下从上面滑了下来,伸手一拽就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拍着我身上的尘土,叮嘱我小心点。我刚站直了身就感觉脚下在陷,赶紧跳开,然后隐约就看到之前那块土丘整个塌陷了。黑子哥觉得疑惑,蹲下来东瞄瞄西看看,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猛的站起身拉起我就走,然后招呼上面的小伙伴赶紧跟上。我不明所以,跟黑子跟问东问西,他黑着脸,什么话也不说,拉着我只管走。大家都懂得看气氛,看黑子哥不说话,也跟着紧张起来,不说话,只走路,静悄悄的,只有我们走道窸窣的声音,蛐蛐的啼鸣声显得格外的大,一阵阵的刺的人耳膜疼。都说死人的坟窟里蛐蛐会长得又大又肥,此言不虚。


18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00:20
回家的时候天几乎全黑了,饭都凉了,爹妈看到我这一身泥土的有些生气。黑子哥把事情的经过跟爹妈讲了,我才明白怎么回事,敢情我不小心踩踏了一座老坟。黑子哥刚开始也没看出来那个土丘是座坟,以为是哪个无聊恶作剧搞的陷阱,仔细观察才发现了墓碑,墓碑缺了一角,大半陷在土里,模模糊糊上面有字迹,太黑了看不真切。本来应该跪搓衣板的,既然出了这么一茬,爹妈就饶了我,扒了我的衣服开始检查起伤口来。我很感激黑子哥替我说情,望着他谄媚的笑,却发现黑子哥脸色不太好,想说点什么欲言又止,最后索性啥也没说就告辞回自己家了。爹妈看我浑身无伤让换了套衣服吃饭,也没再细究此事。本来这事就该这么完了,后面却发生了一些事情。睡前洗脚,我妈拿过脚盆,从开水瓶里倒了开水,用勺子掺了冷水,试了试水温,让我赶紧泡了睡觉。我坐在小板凳上,悠悠闲闲翻着连环画,慢条斯理的。我妈烦我不过,拽出我两只脚就放在水里。我右脚刚入水就有一股刺痛袭来,痛入骨髓,我不禁大声哭叫起来。我爹在客厅看电视,一听我的惨叫,赶忙跑了过来,看到这副情景,满以为我被水烫伤了,忙不迭的指责起我妈。我妈也很委屈啊,试过水温不凉不烫的啊,儿子这是咋了?两个人再次伸手验了验水温,是温水不假。况且水温高的话我左脚怎么没事,偏偏只有右脚。然后把我的右脚掌在手心里检查,就看到我脚踝处有片很大的淡墨色印记。似乎有跟线连到我的心间,一触之下痛的要死。


  爹妈赶紧把我送到医院,挂了皮肤科,医生看也没看,就说是平常的皮藓,给开了点药,就打发我们回家了。原谅我爆粗口,这狗屁医生不仅没医术,医德也差,开给我的药居然是某个小品牌的牙膏(后来这牙膏名头做响了火遍了全国),敷在脚上确实丝丝凉凉,却也仅只如此,有个蛋用啊!疼痛更甚,脚上印记也更深了,我的右脚踝处竟开始微微溃烂起来,有种恶臭,我就这么整夜整夜里疼的在床上翻滚,爹妈也跟着操心。他们带着我看了很多医生,还去了地区上全省有名的皮肤专科医院,也不见效果。后来有个朋友推荐,让我爹妈去新城找一个老中医。老中医80多岁,退休好多年了,当地人传的很神,有许多传奇。老中医在家里接待的我们,取了老花镜二话不说就要看我的脚,把我的脚翻过来倒过去仔细端详了好半天,摇摇头跟我爹妈说你儿子的病我看不了。原话怎么说来着,“介过饼喔死砍不溜滴,捏过衣衫椰死砍不溜滴,介过先难过砍尼焖额之饼滴,直优生嘎奇!”生嘎奇?老中医口音太重,也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把我爹妈听了个云山雾绕。我就看我爹妈一脸严肃跟老中医你言我语比比划划,反复确认话中的意思,好像老禅师讲经,小沙弥不懂经中禅意反复征询求问。当时的情境颇好笑,鸡同鸭讲吵吵嚷嚷,几个人争来争去都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以至于我许多年后都能把老中医的话倒背如流。老中医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脸都憋红了,索性扯来一张纸,在上面笔走龙蛇的写了起来,亮出来只有三个字:孙家齐。


19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00:29
这个孙家齐是何许人也,我爹妈拐来拐去才搞清楚,不就是阿威爹的老娘孙婆婆吗!孙婆婆那时已是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年纪,话不多,面冷心善,瘦瘦精精的,眼神如电,两双眸子闪亮闪亮的总觉得在发光。孙婆婆在电影院后边的菜市场支了个摊点卖粉丝包子,也不吆喝,没事就坐在旁边蛇摊的蛇笼子上抽她那管大烟袋锅子,再加上脾气不好嘴上不饶人,别人看她都绕道走。不过,孙婆婆却颇喜欢我妈,隔老远就笑着喊我妈名字打招呼,揣上两个热腾腾的大热包子塞我妈怀里,也不收钱。我妈在邻近上班,常去孙婆婆那买包子,一来二去就熟了,两人处的很亲热。不过我妈单知道她家的包子好吃,孰不料却还能看病,将信将疑的。不过这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死马当活马医,我们一家星夜奔驰,从新城赶回老城,连夜去找孙婆婆。孙婆婆住电影院老宿舍的二楼,有段两跑的木楼梯上去,楼梯老了,我爹抱着我气喘吁吁的顺着楼梯往上跑,脚下嘎吱嘎吱作响,总觉得随时会垮。


20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00:59
夜已深,孙婆婆已经休息了,我爹妈敲开房门,不好意思的说明来由。孙婆婆刚开始有点愠怒,骂老林头(老中医)为老不尊,满嘴跑火车,专门坑害她。不过看到我妈憔悴的面孔眼神却渐渐柔和下来,只是说我先看看,能不能治好另说。孙婆婆指示我爹把我放到里屋床上,撸起我的裤管查看起伤情,才一眼,面色就不好了,倒抽了一口凉气。她也不说话,放下我的脚疾步走开,打开房间一角斗柜的柜门背过身在里面窸窸窣窣一阵翻找,好半天摸出来一个黑木匣子,搁在小方桌上,从里面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小瓷瓶和半截琉璃色的蜡烛。这匣子应该有年月了,斑斑驳驳掉了漆露出里面的黑褐色木芯,打开来有种很厚很沉的老味道。这个老味道是种什么味道,具体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不是霉味,像是中药跟一些什么东西放久发酵了的味道的混杂,大学时系里组织去一栋古宅取材有闻到相似的味道,却没有这么浓郁。孙婆婆打开瓶塞,用指尖从里面挑出一小嘬黑色的粉末,抹在我的脚踝上,让我爹把蜡烛点了,斜过来让蜡烛油滴在我的伤口。我爹从来没见过这么治病的,觉得有点邪乎,但看孙婆婆表情严肃语气认真,有种不容置疑的气场,只能照着做,心里却担心着蜡烛油把我烫伤了。说来也怪,明明是才热融的蜡烛油,滴到我的脚上却并不觉得烫,反而有一种凉丝丝的冰爽感,右脚踝上的剧痛马上就消解了许多。我爹觉得很神奇,想再看看究竟,孙婆婆却赶紧吹灭蜡烛把物事都收了起来,重新塞回了柜子里,嘴里还在自言自语的叨叨着:“应该够了,父亲留下的东西所剩无多了,得省着用”。

  我爹妈看我病痛好了许多,立竿见影,知道有效果,对孙婆婆感恩戴德连连道谢。孙婆婆却不应答,直言道话不能说早了,让爹妈带我回去先观察几天,不行还得来找她。我爹带着我正要走,我妈却没动,想找孙婆婆问明这皮藓的是由,如何根治。孙婆婆一听却噗嗤一声笑了,让我爹妈再仔细瞅瞅,这哪里是皮藓啊,八成是老林头那个庸医在胡说八道了吧!我爹妈凑近我的脚踝仔仔细细的端详,却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孙婆婆半晌才开口,让他们再仔细瞧瞧,看这这印子像什么。我爹眼力好,看出了端倪,饶是他军胆雄壮也惊了一颤,这印记怎么越看越像是一个枯瘦的人手印呢!我妈也吓了一跳,两个人越看越像,再联想到之前的那些事情,恐惧尤甚,生怕我又招惹上了什么东西。孙婆婆也没说啥,就说这孩子只是比旁的孩子敏感,你们平时多照应点就行,不会出什么事情。我爹妈再问什么就三缄其口,一问三不知了。天太晚,也不好再打扰,我爹妈千恩万谢带着我就告辞回去了,心生疑窦,一路上心事重重,都忘记问孙婆婆看病的费用了。


  后来常往孙婆婆家跑,混的熟了,我问起这事,她告诉我这在她们老家的土话里叫坟爬手。早年盗墓的贼偶尔会遇到,下斗踩在坟窟窿里莫名会被鬼抓,有时候抓在脚上,有时候抓在腿上,先开始无知无觉,待到发作的时候就会有一个淡墨色的手印,刺痛无比,手印慢慢变黑,最后那一块会整个烂掉,传统医疗手法根本不可治。孙婆婆嘲笑我衰,别人旧时代的盗墓贼都遇不到的事居然能让我这个新时代的小屁孩儿遇到,小心腿烂掉娶不到媳妇儿,羞的我面红耳赤,跟孙婆婆顶嘴,把她逗得哈哈大笑。我私底下问过黑子哥,他果然有事隐瞒。当时他正检查被我踩踏的老坟,斜眼就瞄见了有个黑黑的人影蹲在前方的土疙瘩后面,他不敢多说什么,毕竟还带着我们几个脑残儿童,万一受了惊吓胡跑乱冲的受了伤回家就不好交代了。下山路上他几次回头,总能看到有个黑影跟在后面,不远不近的。天太暗,模糊只能看到个轮廓。那时候我们县城正闹贼,专门拐卖别家的儿童。黑子哥不信神鬼,单就觉得我们是被贼盯上了,甚至怀疑我是中了偷娃贼埋伏的陷阱,像猎野猪那样,回家也不敢跟家长提这事,怕被批评训骂。我对脚上鬼手印的事也是决口没提,单纯觉得说多了就会有什么东西晚上来找我,而且说了黑子哥也是决计不会信的。现在想想真是觉得心酸啊,黑子哥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无神论者居然会死于他最不信的牛鬼蛇神,如果我能把这些事情讲给他听,会不会能让他小心提防一些呢?会不会让他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呢?早些年我常常会梦到黑子哥,我们奔跑、嬉闹,跑过家乡的街街巷巷、山山水水,近年却不会了,他已经好些年不曾在我梦里出没。也许,是他已入轮回,也许,是我心变老了。


  关于黑子哥的死,我隐隐怪过我爹妈,觉得他们没把孙婆婆介绍给陈大伯一家。在那时的我心里,孙婆婆像孙大圣一般的,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只差没长三头六臂。后来孙婆婆跟我说,我爹妈其实有带黑子来找过自己,那些天她各种手段试了个遍,始终没有改观,只能是无可奈何,但实在想不到黑子哥会以死告终。孙婆婆告诉我,鬼不可怕,鬼种在心里的心魔才是最可怕的,跟着黑子哥的鬼早就走了,但黑子哥的心念却早被摧残殆尽。黑子哥看似坚强,其实是个内心很细腻很敏感的孩子。只要内心坚定够强大,不惧不畏,鬼根本是伤不了人的。说完还不忘奚落我,傻了吧唧呆头呆脑,莽莽撞撞的,神经又大条,根本就是个鬼见愁。我听后就不高兴,就觉得孙婆婆是瞎编找借口,没救成黑子哥不说,还变着法骂我,也没有那么崇拜她了,只当她是个有点怪手段的普通太婆,并没有多神奇。


21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01:16
我奶奶是个包打听,东家长西家短街头巷尾,谁家媳妇儿生娃几斤,谁家邻里不睦打了一架,她都知道。孙婆婆的家世背景,她自己不说,我奶奶可是替她讲了。孙婆婆祖上是江西那边的大户,家世显赫,新中国成立后,响应国家号召支援贫困山区建设,孙婆婆夫妇才来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孙婆婆的丈夫满腹经纶饱读诗书,早前在省城大学里教书,因为家庭背景不好只能辞职到我们县一中教语文。本来生活平平淡淡也挺好的,却难逃时代的洪流。六七十年代的那场运动席卷全国,孙婆婆丈夫也被裹挟进去了。臭老九本来就不受待见,孙婆婆丈夫的背景还被一些居心叵测的小人挖了出来,这下好了,挨批斗,关牛棚,上街游行,身心上受到各种残酷的摧残。本来他还能坚持,想着家里还有有老婆孩子,可有一次去省城出差,可能是回到母校往事重现触景生情受了刺激,实在受不住在东湖凌波门投湖自尽了,连封遗书都没留。可怜孙婆婆,孤儿寡母,一个人靠着电影放映员那点微薄的收入把儿子拉扯大。孙婆婆自己讲,她父亲曾经跟她观过相,说她命里克夫,得死一任丈夫,让她先随便找一个不喜欢的嫁了。孙婆婆没听父亲的话,最后儿子也重蹈了老娘的覆辙,她说这都是命,天道轮回。至于孙婆婆的那些个神通,我奶奶是全然不知的,问孙婆婆她也不多说,就说是她父亲教给她的,只是点皮毛。至于她父亲姓甚名谁做什么行当,她一概不讲,只知道解放前就去世了。有一天孙婆婆喝了些酒,聊得高兴,又去她的斗柜里翻腾起那个黑匣子,从里面取出来一本老相册,然后翻给我和阿威看。里面有孙婆婆和父亲的合影,那时她还是个小闺女,锦缎长裙,清清秀秀的,还留着两条麻花辫。孙老太爷戴着副圆框眼镜,仪表堂堂,斯斯文文的,看着很是儒雅。还有一些合影照,都是很小的黑白照,模模糊糊照的不清,孙婆婆却能认出来,用指头一一比划着的念着人名。其他人我没记住,单单记得一个叫疯子凯的,因为我们班上有个大傻子,名字里也有个凯字。我记住了这名字,索性就把它作为绰号取给了班上那位,天天疯子凯长,疯子凯短。许多年后,我才知道,人家叫做丰子恺,我才是那个傻子……


22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01:43
孙婆婆住的电影院,有不少乡野传说,传的很广很开。据传,电影院那块地是旧时代的刑场,枪毙人的地方,邪的很。听老辈人讲,六十年代修建电影院,深更半夜,远远的常能看到三三两两的人影在屋架上走来走去,待到走进了细看却什么也没有。这事闹得动静很大,公安的还蹲过点,怕是敌特趁着夜色来破坏革命果实。蹲了好多个晚上,总是隐隐约约能看到房梁上有人在走,凑近了包抄去逮人,却连个鬼影都没有。领导很火大啊,牛鬼蛇神什么的在那个年代是重点批判对象,这种事怎么往上面报啊!大家一拍脑门,一定是施工的工人里有人在装神弄鬼,最后从工人里逮了几个身份背景相对不好的,觉得一定是他们中的某几个信仰不坚定,也不管他们承不承认,还是坚决给与了严肃教育跟重点监察。可是即使工地晚上清场禁严了,还是隔三差五有鬼影出没,一直持续到电影院完工开业,才算罢休。这事我听好些人讲过,夜晚雾气中的朦胧鬼影,是老一辈六十年代的集体记忆。

  九十年代初的小县城根本就没有什么夜生活,经过八十年代初的严打跟八九年那次事件,街上鬼混的年轻人也少了许多,晚上八九点街上就看不到几个行人了。比起大晚上的在街头乱逛,人们更情愿窝在家里看电视打麻将。电影院没生意,自然打烊的也早,往往八九点钟就闭门谢客了。那年月缺电,节水节电是从上到下的政策共识,县里鲜少有霓虹灯,即便有,店家在打烊之后也会自觉把灯关掉,电影院当然也不例外。穿过空无一人的院前广场,夜半的电影院静悄悄的伫立在黑暗深处,黑压压看起来格外迫人,再加上那些怪谈传说,别提一般路人了,连街上的流浪汉都避而远之。


23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01:53
有一天我跟着我妈到一个住日杂公司家属院的同事家里吃饭,具体什么时候我记不住了,应该是个秋冬时节,天黑的早,七八点钟的光景天就全黑了。吃完饭她们几个人简单收拾了就着餐桌打起了麻将。我不懂麻将,看着无聊,昏昏欲睡,突然想到孙婆婆住在附近,就想去她家玩。那时候我跟孙婆婆还不熟,除去看脚的那次就只陪着阿威去过两回,基本算是半个陌生人。不过我小时候脸皮挺厚的,打过照面就觉得是熟人,讲过两句话就成了朋友,潇潇洒洒走东家闯西家,换现在尴尬癌都犯了,真是越长越怂了。
  从家属院到电影院宿舍楼两脚路程,得穿过一条巷子,没有路灯,走夜路黑洞洞的让人有点无处下脚,得小心提防会不会踩到野屎。好不容易摸过巷子,到了电影院宿舍楼就好了,门厅里有展昏黄的白炽灯,走道里忽闪忽闪的也挂了两盏,虽然照的不清,看路还是不成问题的。爬上楼梯,我摸到孙婆婆家门口,叫了半天门,却无人应声,门缝里也没有灯光渗出。我以为孙婆婆不在家,悻悻然正准备回去,就听到吱嘎一声隔壁宿舍的门打开了。小孩子天性好奇,我看半天没人出来,房间里还黑灯瞎火的,就伸着脑袋往门里面望。借着走廊的微光,大体能看到屋内陈设,乱七八糟的堆满了杂物,靠近门的位置摆着一个煤炉,有个火钳挂在炉子边上。我自小不怕黑,胆子也大,好奇心还特别强,就想进去看看,可刚抬脚还没迈进门就突然一把被人拖了回来。当时差点没把我吓死,挣扎着回头去望,就看到背后穿着秋衣一脸黑线的孙婆婆。孙婆婆也不说话,拽起我的胳膊,拖着就走,一把把我丢进自己家,反手锁上了门。我以为吵了孙婆婆睡觉,她生气要打我,心里打鼓,准备随时夺门跑路。孙婆婆却没生气,按亮了客厅的灯,一边拉过来把椅子让我坐,一边问我怎么大晚上的一个人跑她家来了。我赶紧解释,把我妈描述成一个为了赌博儿子都可以不管的“后妈”。孙婆婆听的连连啧嘴,说麻将没意思她一辈子都不打麻将,转头回里屋披了件衣裳,出来时还给我拿了健力宝跟糖果瓜子。我一看不仅没挨骂还有这么丰盛的招待,马上得寸进尺地要求看电视。孙婆婆哭笑不得,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孩子,满口答应着,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打开电视坐我边上一起看了起来。记得当时好像在播曲苑杂坛,洛桑的小品。孙婆婆一边看一边笑,时不时的还跟我聊几句家常,问问我爹妈爷爷奶奶的近况。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就听到门外有动静,先是传来一声很响的关门声,接着就听到有人走路的声音。走道铺了木地板,年代太久,好些地方都变形朽烂了,人踩在上面嘎吱嘎吱的,很暗哑很沉闷。响过几声之后声音凭空就断了,也没听到有人走远或者下楼。我没多想,一看时间不早了,怕我妈找我麻烦,就跟孙婆婆告辞要走。孙婆婆怕我一个小孩子走夜路不安全,执意要送我,回里屋换了身外穿的衣裳,也不等我,从门口鞋盒取了钥匙招呼我一声就先开门出去了。
  孙婆婆瘦瘦长长的,步履飞快,比年轻人还矫捷,我摸摸索索勉强跟着她下了楼,刚出大门没走多远就没看到她人影了。我四下里张望,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就有些不满起来,觉得老太太不靠谱,说要送人结果自己一溜烟先没影儿了,亏我还等她换了半天衣服。不过等我回头再往宿舍楼看,却发现孙婆婆还站在宿舍楼门厅里,灯光瓦数低,昏黄昏黄的,看不怎么清楚。看我回头看她,孙婆婆伸手摆了两摆,也不知道是挥手还是招手。我想起来健力宝还没喝完忘在孙婆婆家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到了这茬去跟我拿饮料了。这么想着,我就掉转头往回走,越走越觉得奇怪,巷子黑咕隆咚的没有灯,孙婆婆居然能看到我回头看她,到底是怎样的火眼金睛啊!没走几步,就听到背后有人在大声喊我:“阿夏,阿夏!”大晚上的谁喊我啊?我不敢应答,回头去看,就看到一个黑糊糊的人影在我身后快速走过来。我开始有点害怕起来,掉转头准备拔腿往宿舍楼跑,突然一只手拍在我脑门上,就听到孙婆婆扯着很大的嗓门在我耳边吼:“你聋了啊喊你半天听不到!”我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孙婆婆刚不是还在宿舍楼吗,怎么一转眼就绕我背后了?也不容我细想,孙婆婆拉起我的手转头就走,走的飞快,扯得我膀子痛,勉强小跑着才能跟上。边走孙婆婆还边埋怨我,说我磨磨唧唧的,让她等了半天。原来孙婆婆走路快,走到前面巷子口看我没跟上,就在那里等我,左等右等等了好半天就是不见我来,担心我出了啥事,只能折返回来。就看到我傻了吧唧的居然在往回走,喊人也不应,跟个芍(傻子)似的。听到这里,我汗毛直竖,就觉得鸡皮疙瘩从后腰一路顺着脊梁骨爬到了脖颈,手心里全是汗,牵紧孙婆婆的手,梗着脖子不敢回头。孙婆婆还在喋喋不休的吐我的槽,吐槽我的同时还不忘夸我妈两句,说我妈这么机灵一个闺女怎么生了我这么一个呆头呆脑的儿子,长得像我妈还挺好看的可惜却是个二百五,这一定是继承自我爹。我没应声,只管走路。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孙婆婆话说到一半突然打住了,也用力牵住了我的手,加紧了脚步。一路无话,孙婆婆把我送到我妈同事家楼下,再三告诫我大晚上不要一个在外面瞎晃,小心人贩子。我心里害怕,支支吾吾的,连招呼都没打就赶紧顺着楼梯一路往上狂奔,跑远了还能听到孙婆婆在背后喊我小心点别摔到了。
  回家以后我把这事跟我爹妈讲了,他们笑我胆子小,黑灯瞎火的看错了,肯定是把哪个邻居看成了孙婆婆。我一想也是,我确实没有真切看到那个人是什么样子,就先入为主的觉得是孙婆婆。小孩子还是天真,我也没有细究这事的怪异,马上就觉得释然了,惧意全消,就觉得孙婆婆家挺好的,没人跟我抢电视,还有饮料喝,简直就是天堂。自那以后,也不管阿威在不在,我逮着机会就往电影院老宿舍跑。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整个电影院老宿舍楼就只有孙婆婆一个人在住,对那些奇怪事情也不太敏感,否则借我一百个胆,也不敢成天往孙婆婆家跑了,更不敢在她家留宿。


24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02:07
孙婆婆住的宿舍楼在电影院左翼,一楼既是宿舍的门厅也是影院的观众厅,爬上那段嘎吱作响的木楼梯到二楼,有一条长廊,光线不好,大白天都是昏昏暗暗的。长廊一侧是放映厅外墙,另一侧并排着几间宿舍,孙婆婆住在左手靠楼梯的第一间。说是一间,却也不太对,用套形容或许更好。房子的格局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一居室,进门是客厅,左手一间卧室,没有厨卫,上厕所得去走廊尽头的公共卫生间。公共厨房对着厕所在长廊另一端,很大,被孙婆婆征用成了做包子的伙房。孙婆婆家的陈设也很简朴,都是些陈年的老物事,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挂在客厅正中墙上的毛巨幅肖像却格外醒目,画像两边还贴有对联,字体娟秀俊逸,不同于毛粗狂的草书。我认不清哪边是上联哪边是下联,只记得左边是广阔天地练红心,右边是扎根基层志不移,没有横批。孙婆婆说像可以保宅安家镇鬼驱邪,比任何玄门法器都管用。我是第一次听到还有这种说法,觉得很新鲜,果然在伟大领袖的光芒照应下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啊!不过后来听阿威讲,他偷偷把画像掀起来看过,里面贴了一张很大的八卦图,上面还乱七八糟的写满了字,跟鬼画符一样……孙婆婆在老宿舍一住就是几十年,挺满意的。她说这里清净,适合养老,闲杂人等很少来。但我却觉得,这跟地方无关,那些不愿拜访的人并不是因为怕鬼,纯粹是怕这个比鬼还凶的恶婆婆。孙婆婆是出了名的不好客,过年上门帖福字的乞丐可以被她抡着扫把打出半条街。不过不知道为何,也许是因为我妈的缘故,孙婆婆待我一直都是友善的。孙婆婆的家,我从来都是当菜园门来闯,去的多了,还真就经历过一些怪事。


25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03:04
虽然常去孙婆婆家玩,我却是并不愿意在她家留宿的,原因无他,住孙婆婆家实在不方便。一室一厅的房子,只有里屋一张床,后来阿威常来住,孙婆婆就临时在客厅加了一张铺。四个方凳放倒搁在地上作为支脚,上面放块木板,垫上絮子,就成了一张床。这临时床铺睡着实在不舒服,又窄又硬,即便是两个孩子睡,也显得有些拥挤。睡在铺上还不能乱动,翻个身动静大了底下的板子咯叽咯叽就会发出很大响动,吵得人睡不安稳。这些倒还好,最不方便的是上厕所,得出门去走廊尽头的公共卫生间。我倒是不嫌麻烦,不过孙婆婆却有禁足令,电影院关门以后不让我们在外面乱跑,连公共卫生间都不让去,还给我们拿了个痰盂。好端端的厕所不让上,却让我们用痰盂,不仅是我,连阿威都觉得孙婆婆有些过分了。电影院只在周末的晚上会加场次放映到八九点,平时六七点就关门了,很多时候天都还没黑呢。不过她却不以为然,美其名曰保护祖国的花朵,免得我们被人贩子拐了去。出门去个厕所的当口哪来人贩子啊,摆明了孙婆婆在糊弄人。更过分的是,孙婆婆自己从来不用痰盂,不管几时几点如厕都是去外面的公厕,我们要跟着都不行。我私下里跟阿威讨论过这个事情,觉得一定是孙婆婆旧时代的地主精神在作祟,欺压劳苦大众,霸着厕所不让别人上。不过,要这么说的话,孙婆婆在白天却没有这些管制,奇怪的很。我实在不喜欢用痰盂,钵口太小,尿不准,很容易尿出来撒地上,然后就会遭受孙婆婆喋喋不休的言语攻击跟精神污染。一来二去,我晚上就不愿意呆孙婆婆家了,眼瞅着快到电影院闭门歇业的点就赶紧跑路。有时候玩的忘了形没注意时间,尿意上涌,我就憋着,留到回家路上在巷子里解决。让我暖心的是,晚上回家,孙婆婆一定会把我送下楼,一直送出宿舍楼的大门,回回不落,连阿威也没享受到这种待遇。那时候我满以为是孙婆婆疼我,没多想,后来回想起来,这些事透着一股捉摸不透的诡异。

  我喜欢到孙婆婆家玩,不光是因为能蹭到免费的饮料,更因为能蹭到免费的电影。我说的电影不是指电影频道转播的那种,是正儿八经院线正上映的电影。宿舍楼二楼走廊一侧是宿舍房间,另一侧就是观影厅的外墙,对着走廊开了不大的窗户,我和阿威最喜欢扒在窗口蹭电影看。小窗口虽然观影视角不好,声音也闷闷的含混不清,我们却已然心满意足了。那个时候没有电脑,没有DVD蓝光,连碟屋这个现下已然没落的行业都还没有起步,除了电视上偶尔的陈年老片(比如说地道战地雷战等等……),看电影只能去电影院。电影票不便宜,大人们看电影也鲜少会带我们,我们这种小屁孩儿看电影的机会很少。每每看了新片,我和阿威就会把电影的情节眉飞色舞天花乱坠的跟小伙伴复述一遍,他们也爱听,总围着我们听故事,是我童年的一件乐事。

  有一个周六晚上,我和阿威放学后又去老宿舍蹭电影看。周六晚上观影的人多,会加一个场次,一直播映到晚上九点。那天放的是阿诺斯瓦辛格主演的真实的谎言(不知道为什么,很多其他生活细节我记不住,但什么时候看了什么电影什么电视却记得特别清楚,囧),看的很燃,我和阿威都很兴奋,电影散场影院打烊了我们还窝在孙婆婆家讨论剧情,不知不觉忘了时间。孙婆婆一般睡的早,每天作息都很规律,晚上八点半睡,早上四点起,周末会晚一些,倒不是怕电影延场声音嘈杂,只是要招呼我们两个小家伙,特别是雷打不动的要送我下楼。我们两个兴致颇高,聊得忘了形,等到孙婆婆提醒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我当时还意犹未尽,想着第二天是星期天,就不想走了,想在孙婆婆家蹭一晚上。孙婆婆待我向来极好,对我的各种厚脸皮要求都无限宽容(孙婆婆说是团结友爱智障儿童……不过我小时候没脸没皮的有时候确实宛如智障……),马上就找来电话本跟我妈单位打起来电话(那时候没手机,都是拨号电话,电话号码都记在电话本上)。我妈单位那阵子正遭贼,有人三番几次的趁夜溜入单位仓库盗了不少东西。公安的不顶事,做过笔录提醒一些注意事项以后就不管了。毕竟是国家财产,我妈作为部门领导得带头守夜,正闹得心烦,孙婆婆这个电话来的正及时,可以不用送我回家了,忙不迭的称好答应,巴不得赶紧甩掉我这个拖油瓶。就这么着,我不知道第几次的在孙婆婆家留宿,结果这一次却碰到了邪乎事。


26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03:17
前半夜相安无事,孙婆婆招呼好我们两个就回里屋关门睡了,很安静,一点鼾声都没有。我跟阿威躺在外屋的临时铺上小声聊天,聊得困了就睡了,背后板子膈应背不舒服也浑不在意。晚上喝了不少饮料,睡到后半夜,我被尿憋醒了,爬下床的时候动作大了些,床板咯吱咯吱作响,把阿威也吵醒了。阿威也有尿意,跟着我起身下了铺。我们打亮灯,满屋子找痰盂,找了一圈都没看见,就觉得痰盂是不是放里屋了。里屋房门关着,也不好吵扰老人休息,我就跟阿威提议去走廊外的公厕。阿威是个老实孩子,孙婆婆告诫过入夜后不准出房门,他执意不肯。我却不以为然,觉得孙婆婆危言耸听,公厕就在二楼走廊尽头,楼都不用下,哪会好巧不巧的就碰到人贩子。人有三急,越想忍越憋不住,阿威听我说的在理,也不管那么多了,两个人轻手轻脚地开门溜了出去。夜深人静,走在幽暗的长廊上,头顶上的白炽灯忽闪忽闪的,还有电火花噼里啪啦的声音,脚下木地板的嘎吱声听来也格外的响亮刺耳。阿威觉得害怕,牵着我的衣角缩在背后,走的很小意,搞得我也有觉得有点心里发毛,想到孙婆婆三番几次的叮嘱,神经紧绷,总觉得哪个暗角会杀出人贩子来。好不容易捱到厕所,等到我对各个隔间进行了地毯式扫荡,发现确实是没有人后,心才算是放了下来,更加觉得孙婆婆是夸大其词,不就是晚上上个厕所吗,多大点事,居然还整个痰盂出来!连阿威也放松了下来,两个人悠悠然边聊今天的电影边解决问题,解完手洗手的时候还顺便在洗手池边上捡到了痰盂,肯定是孙婆婆倒完痰盂忘记拿回屋了。
  回程的路上我们拎着痰盂边走边聊的,之前阴森诡秘的气氛一下子就没了,两人脚步就轻快了许多,三两步就走回了宿舍门口。正准备进屋,就听到有人在很大声讲话,我和阿威一下紧张了起来,怕孙婆婆醒了把我们抓个现行。不过再仔细听,却是男人的声音,那种老式的播音腔,就是广播体操里“预备起,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那种很精神很运动的腔调。早年院线播放的电影都是配过音的,很少有原声电影,那时候的配音讲究的是铿锵有力字正腔圆。我们经常蹭电影看,对这腔调很熟悉,一下子就兴奋起来,觉得是不是周末加了场次。之前也听人讲过,大城市的电影院会有午夜场,时代的春风是不是刮到我们小县城了!这么一想,我和阿威马上按捺不住了,也不管现在几时几点,马上扑到小窗口前打开窗户扇往里看。我们一开窗,说话声马上戛然而止,观影厅里黑洞洞的一点光也没有,不像在播放影片的样子。我们觉得奇怪,是不是影院的工作人员发现我们在偷看就把投影机关了啊?我和阿威赶紧缩起脑袋蹲了下来,心怦怦直跳。等了好半天,还是没听到播放电影的声音,我们爬起来,重新趴回窗口去望,观影厅里还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我们正自狐疑,突然就听到有人轻咳了一声,接着就传来啪啪啪啪的声音,响成一片,好像是很多个人在鼓掌。这下我更奇怪了,正准备伸着脑袋往窗户里面探,阿威却一把把窗户关上了,插上了插销。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看阿威掉转头往屋里狂奔。我也跟着吓了一跳,拔腿就跑。两个人冲回宿舍锁上房门,灯也顾不上关了,赶紧爬上床。
  直到这时,我还是不明所以,以为是我们偷看电影的事被电影院的工作人员抓包了。这就麻烦了,我心烦起来,被发现了就惨了,这个窗户说不定会被电影院封上,那我们以后就再也蹭不到免费的电影了。越想越觉得真切,电影院一定是发现有人偷看电影,放了一半故意停播了。我找阿威讨论这事,却发现阿威蒙着头躲在被子里缩成一团,身子还在瑟瑟发抖,我问他什么都不吱声。我也懒得理他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怎么能完美的解决这桩事。正想着,突然就听到门外有动静,咚咚咚咚的,好像是敲击玻璃的声音。我就想下床出门去看,却被阿威在被子里死死拽住了。他也不说话,就是死死拽住我胳膊不撒手。声音持续了一会就消停了,我觉得阿威有事瞒我,刚准备把被子掀开找阿威问话,就听到一阵更响的敲击声。声音很闷很沉,像是什么重物砸墙的声音。早年的砖混结构房子墙都砌的特别厚实,手捶到上面就是这种声音,却远没这么响。不是敲我们宿舍的外墙,像是有人在使很大力气在敲观影厅的墙。万籁俱寂,敲击声回荡在门外的走廊上,特别响,把孙婆婆都惊动了。孙婆婆气势汹汹地从里屋出来,手上拎着阿威爸爸给她用钢筋拧成的撑衣杆,走两步在地上敲一下,像电视里法海的法杖,打开房门对着外面就大声开骂起来。别的话我记不太清楚了,但有一句印象却特别深刻,“深更半夜的你们敲什么窗户!”。孙婆婆说到这一句的时候,我整个头皮都炸开了,一下子就反应过来阿威在怕的到底是什么,赶紧把头缩到被子里。走廊除了那扇面向观影厅的小窗哪还有别的窗户啊,而且走廊在二楼,窗外对着的是观影厅的挑空,这么高怎么可能有人能在观影厅里敲到窗户啊!孙婆婆骂声一起,外面的动静就消停了,一下子又变得鸦雀无声,就听见孙婆婆的回声拖着长音在走廊里经久不绝。骂了一阵子,孙婆婆怒气不消,就听见她拿衣杆砸墙的声音,一边砸还一边骂:“叫你们不消停,叫你们不消停!”。我和阿威都被吓傻了,两个人蒙着头躲在被子里大气都不敢出,哪还敢出去瞧究竟。
  孙婆婆敲了好久才停,锁上门过来瞧我们,把手伸到被子里在我们头上摸,让我们别害怕好好睡,门外有个疯子吵吵,被她赶跑了。阿威吓到了极点,一下子哭了出来,哭的歇斯底里的,孙婆婆怎么劝都止不住,只好把阿威抱到里屋跟她睡。孙婆婆知道这时候让我一个睡肯定会怕,就跟我说外屋有毛像,有毛守着外面那些坏人不敢进来。我怕的要死,就让孙婆婆别关里屋的门,好歹有什么情况孙婆婆可以及时出来救我。孙婆婆让我放心睡,她今天晚上不睡了,给我们守夜,然后就回里屋了,外屋灯都给我留着。经过这一出,我根本不用睡了,把身子缩到墙边,全身上下紧紧裹在被子里,就留了眼睛的缝隙,死死的盯着房门,生怕稍不注意外面就有什么会闯入屋内。再联想到孙婆婆之前的种种怪异,鸡皮疙瘩爬满全身,一下子就明晰起来(天啊,我写不下去了,这么多年后想到这里我都毛骨悚然……)。孙婆婆做的那些奇怪的事情其实是在保护我们,至于从什么手上保护我们,我不想问,孙婆婆也不愿意讲,现在大晚上的我也不想细究分析。总之,那晚我几乎一宿没睡,神经高度紧张,直到孙婆婆起床去揉面做包子我才放下心迷迷糊糊睡着。
  自此,我就自觉了很多,也不等孙婆婆送,眼看到快天黑了或者电影院播完电影要关门马上告辞。有时候放假阿威想留我在孙婆婆家过夜,我都尽量找借口拒绝。可这种事终归是不可能完全推掉的,毕竟我跟阿威太熟了,拒绝个一两次可以,不可能老是拒绝啊!所以我还是偶尔会到孙婆婆家留宿,一直也没再发生什么,直到一个起台风的夜晚。今天不更了,太晚了,写的心慌……


27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06:21
不记得什么时候了,反正也是个假期吧,孙婆婆出摊未归,就我和阿威两人在孙婆婆家玩。突然狂风大作,天阴了下来,外面一阵呯呯砰砰的乱响,转眼就下起雨来。阿威是个持家的孩子,赶忙跑回里屋收衣服。孙婆婆的老宿舍没有阳台,就在里屋窗外支了根竹竿,当晒衣架用。我也跟着帮忙,去关客厅窗户,结果手忙脚乱帮了倒忙,把窗台上的瓷碟打翻了,瓷碟掉落碎了一地。我怕孙婆婆找我麻烦,赶忙收拾起残局,一边还跟阿威嚷嚷,扯谎说风太大把瓷碟掀落了。
  好容易忙完一通,我看阿威还没出来,进去里屋看,就看见衣服堆在床上,阿威垫着脚还站在窗前,风裹着雨吹满一屋,窗台脚下都积了一溜水渍。我以为他磨叽,衣服还没收完,上前帮忙,却发现衣杆上早空了,阿威根本没在收衣服,只是趴着窗口探着脑袋往左边望,一头一脸的水。我赶紧把他从窗台上扒拉下来,关好窗,给他找了条毛巾擦脸,对着阿威的头脸一阵猛搓。正自搓着,阿威突然神秘兮兮的来了一句:“隔壁住了人!”。我不明所以,什么隔壁住了人,孙婆婆讲过整个宿舍楼就她一个人住啊!阿威就讲说他刚才收衣服的时候斜眼瞄到隔壁宿舍也有人在收衣服。他这么一说我也疑惑起来,是不是有淘米的(乞丐)偷偷摸进来了。之前闹的那些事情,会不会都是淘米的弄的,怕被人发现赶出去躲在暗处不敢见人。
  好奇心一起,我就跟阿威提议咱悄悄到隔壁门口去听听动静(我当年真的是挺莽的,熊孩子一枚),反正大白天的也不怕什么,注意点安全就行。阿威也不反对,前后脚跟我一起出了门。刚出门,还没抬脚往隔壁门口走,阿威突然闷哼了一声,拉起我转头就冲回屋里,把房门上了锁。我云里雾里的不知道阿威闹的是哪一出,却发现阿威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有了前面的许多经历,我也没那么二了,跟着紧张起来,赶紧问阿威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了。阿威猛摇头,结结巴巴用手指着窗户比划来比划去就是说不清楚。说了半天我才的搞明白,阿威说的不是右边的那间宿舍,是左边宿舍有人在收衣服,而左边却根本就没有宿舍,是楼梯间啊!
  听阿威讲完这些,我还是没明白事情的奇怪之处,就觉得楼梯间也有窗户,有人晾晒衣服再正常不过,就出门去楼梯间看。一看之下,我吓的头都木了,三两步冲回宿舍,紧锁上房门。楼梯间的窗户开在中间平台上,要下一跑楼梯,跟孙婆婆卧室的窗户根本不在平层,而且平台上堆满了杂物,把窗口遮了个严严实实,连点光都漏不进来。


28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06:37
孙婆婆没多会儿就回来了,看我们两个神经兮兮的缩在床上,奇怪的很,我们就把事情前后跟孙婆婆讲了。孙婆婆笑我们神经过敏,说是雨太大阿威没看清,看到的根本就是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阿威听了就急了,直言不是,跟孙婆婆争,说他看的很清楚,是个男的,胳膊伸的老长,光着个膀子,手背上烂了个很大的痂。争来争去也没争出个结果,不过气势上应该是孙婆婆赢了,搞得阿威很不开心。不过这样一来,恐怖的气氛就没了,反正孙婆婆都回来了什么都好说,还有有啥好怕的,一切如常。
  天气实在太差,四五点的工夫天就全黑了。宿舍的老窗户实在太破旧,被风吹的直响,就像要散架了一样。孙婆婆说起了台风,外面淹了水,怕我回家不安全,就跟我妈挂了个电话,让我晚上在她家里歇息,等明天风停了再回家,就去张罗晚饭了。
  吃完饭,我跟阿威在外屋看电视,孙婆婆在里屋不知道忙啥,里屋有台缝纫机上,她有时候会做做鞋子纳纳鞋底什么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的脚步声。脚步声很急促,从远及近,穿过我们门口,拐到楼梯间,顺着木楼梯一通叮叮咚咚的下去了。脚步声很重,老木头一阵嘎吱嘎吱乱响,感觉都要被踩踏了。我们没在意,一边看电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正聊着,那脚步又顺着楼梯一溜小跑跑了回来,通过我们门口,往走廊深处去了。这下我们不淡定了,我和阿威面面相觑,联想到白天的事情,心里都有点毛,屏住呼吸转过头望着门口听动静。脚步声还没停,咚咚咚又跑了回来,一通乱响着下了楼,来回往复了好几回,最后停在孙婆婆家门口不动了。这下可把我跟阿威吓死了,大声嚷嚷着喊孙婆婆。孙婆婆戴着个老花镜出来了,手里还端着茶杯,脸上都要黑出水来。显然她也听到了动静,瞅都没瞅我们一眼,径自打开客厅门,对着走廊一杯水就泼了出去,旋即又把门关上了。
  我跟阿威看了个真切,门口哪有半个人影啊,不知道孙婆婆搞什么名堂。阿威受不了了,小声抽泣起来。孙婆婆怕极了阿威哭,转头换了副笑脸,安抚我们说刚才只是条是野狗,窜进宿舍楼躲雨来了,让我们别怕。现在想来阿威的智商应该比我还低,被孙婆婆哄着竟轻轻点起了头。这么重脚步摆明不是狗的啊,野猪下山还差不多。虽然明白孙婆婆在骗人,我也没多言语,毕竟孙婆婆费好半天劲才把阿威安抚住,让他哭起来就没完没了了。比起鬼,我更怕阿威哭,声音太尖细,听的刺耳。


  阿威是没事了,我却有了心事,一晚上心神不宁,睡觉的时候坚决要求睡里侧,蜷缩着挤到墙边,窗外的风声雨声传到我耳朵里就像是鬼哭狼嚎。阿威睡的倒挺安稳,没多会儿就能听到细微鼻息,傻人有傻福说的或许就是这理吧!我迷迷糊糊的睡的浅,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听见有人在我耳边哭,一下子惊醒过来,仔细一听是阿威的声音。我了一跳,赶紧翻下床,摸黑把灯打亮了,就看阿威躺在床上,眼睛还闭着,轻声在哭泣,眼泪顺着眼角在往外淌,显然是被梦魇住了,灯光晃眼都没醒。也不知道我当时是啥脑回路,一看只是做梦,也没惊动阿威,关上灯爬上床继续睡觉了,后半夜反而睡得很沉,一夜无梦。
  第二天阿威说他梦到窗外有许多只手在拍窗户,密密麻麻的手印爬满了整个窗户,不停的拍,拍了一整晚,他知道在做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吓得在梦里哭。我当时心里发怵,怕了好些天,总觉得这梦很可怕,后来回想却觉得阿威应该是在睡梦中听到了风刮着窗扇的声音,才会做了这样的梦吧!


29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07:23
本来就是闲扯,聊家常,想到哪说哪,就来聊聊我外公的几件事吧。我外公上世纪二十年代出生在江汉平原一个普通的农户,父母早亡,十几岁被抓了壮丁,凭着水性好借着小便的工夫潜入河道躲过了追杀。后来加入了咱革命的队伍,打鬼子,扛老蒋,剿土匪,一辈子充满传奇。外公带领的剿匪分队,游走在鄂豫皖的群山间,杀伐果断,立了许多功绩。他老人家剿匪的经历还被改编过小说,年轻时英姿飒爽意气风发,穿着白马褂,戴着大礼帽,手拿驳壳枪,卧底在群匪间,百步穿杨,一枪毙了土匪头子。
  外公打了许多年仗,一身杀气,熊心豹子胆,肝火特重,一点即燃,强悍如我爹碰到外公都得乖乖认怂,点头哈腰事事不敢违逆。我爹到现在提到外公还会心有余悸,讲到外公那一身刚猛劲道的力气总是一副崇拜又敬畏的语气。八九年那会儿,我爹跟舅舅几个小年轻不懂事乱评论时政,外公这个老革命一听就不高兴了,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怒斥他们:“国家生养你们怎么对你们不住了,现在倒打一耙居然来反咬国家!”,生生把大理石的几面拍裂成了几瓣。吓得我爹有那么阵子碰到我妈都用敬语,被我妈嘲笑了好多年,这也算是一种反差萌吧!
  外公晚年练了气功性子略有收敛,耐心了许多,眉目含笑,却不怒自威,一手夹烟,一手转着铁蛋子,没事还总爱跟我们几个小的讲他的那些陈年旧事,有一件我印象特别深刻。
  外公这辈子不管是敌人朋友,领导上级,哪怕文革挨斗,也没怵过谁,颇有一种重阳一生不弱于人的气势。奈何,不弱于人,却没说不弱于鬼。


30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12:21
(之前有朋友说我分段太烂,试试好好的分个段吧。)
  五十年代初,外公转业去地方,上面想让他去大城市,他老人家却偏要去支援最贫困的山区,又不想离家太远,就来到了我的家乡,去底下一个乡镇任书记。外公任职的那个乡镇窝在大山深处,那年月交通差没有像样的公路,外公每次去县里都要翻山越岭走几十里山路。有一年深冬,县里有个重要会议要开,外公星夜奔驰,连夜就出发了。
  寒冬腊月,大山里飘着鹅毛大雪,整个天地覆满了一层厚厚的白皑皑的雪被。那晚的月光特别亮,白雪映照着,四下里照的通明。外公穿着军大衣,深一脚浅一脚沿着山路艰难前行。好在路好辨识,不至于迷路,循着山涧转过一道山梁,下到谷底走不了多远就可以出山。天寒地冻的,山涧却没被冰封,还在汩汩流淌。
  外公走到山谷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几更天了,天上起了层薄云,谷底隐隐然也飘着雾。外公正寻思着再走几里路就快出山了,突然就看到前面溪水里泡了一大团东西,黑乎乎的,还有水草在漂。也不知道当时出于一种怎样的心里,外公鬼使神差地把水草提了起来,却发现水草又沉又重,似乎连着什么。定睛一瞅,打了一个寒颤,这哪里是水草啊,分明是人的头发,外公这一抓一带硬生生的就跟一个死人来了个脸对脸。也不知道泡了多少天,死人脸都泡肿了,双目圆瞪直望前方,跟外公来了个对视。
  一惊一吓的工夫,外公却马上淡定下来了,那年月死人见得多,自己都不知道送过多少活人上路,死人怕个啥啊!不过碰到这事外公却不能不管,一来外公本人热心快肠,二来他好歹是这个乡镇的父母官。仗着那个时候年轻,虎背熊腰,有一膀子力气,外公把尸体从水中捞了起了,扛到背上继续赶路。死者是个壮年男子,身板儿扎实,穿了一身冬袄,又泡了水,能背着在雪天里走夜路,得多大力气啊!
  好在已经下到山脚,不用再爬山,外公勉力还能坚持,就是背后的衣服都被水浸透了,寒风一吹,冰凉刺骨,死人湿漉漉的脸贴在他后脖颈子上,格外的不舒服。外公强忍着背上的重负跟彻骨的寒意,又走了几里路,终于算是看到了人家,建在一个小土坡上,土胚房,门口堆满了柴火。外公松了口气,紧走几步赶紧去拍门,啪啪啪拍的山响。这个点人家早睡了,过了会儿才有个年轻小伙子来应门。
  山沟沟里没电,这家人就点了盏煤油灯,屋里昏昏暗暗的,很促狭,很简陋。那年月还不甚太平,时有贼人流窜。怕人误解,外公赶忙说明来意。无巧不成书,外公背上的这具尸体是这家的当家的,小伙子的老爹。当家的去镇里跑年货,已经失踪好几天了,他们满山寻找都无功而返,想不到遭此一劫,却被我外公背回来了。小伙子看到他爹脸的瞬间就崩溃了,哭嚎起来,惊动了一家子,哭成了一团。
  外公把人放在堂屋地上,检查起死因来。死者身上除了些磕磕碰碰的擦伤外没有旁的伤痕,兜里采办年货的钱也还在,应该是翻山的时候失足跌落山涧溺死在了溪流里,被冲落到了山下,被外公发现了。
  这家人千恩万谢,又作揖又磕头的,觉得外公能发现死者并把他送回家一定是死者的意志,死活要让外公在他们家留宿。外公想着明天还有会,在炭盆前小坐了会儿暖了暖身子,还是坚决告辞了。
  前去不远经过一片松木林,山风呼啸着吹着林木沙沙作响,外公走在雪地里,就听到背后沙沙的也有脚步声,似乎有什么人在背后跟着,猛回头,却什么都没有。突然,就听一声巨响,把外公吓了个激灵,就看见前方一段树枝被雪压断了,掉在不远的雪地里。外公稳了稳神,暗笑自己胆小,疑神疑鬼的,抬眼就看见刚才树枝跌落的那棵树上挂着一个人。外公迟疑着,恐惧更甚,走近几步定睛细瞧,脑袋嗡的一声,吓得魂都丢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树上挂的不是旁人,正是刚才他从水里捞起来的那个死人,五官长相都看得清,被白惨惨的月光一照,鬼气森森,格外渗人。外公坐在地上,脑袋都木了,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死人的脸,动也动不了,喊又喊不出来,感觉身上的水跟冷汗混成一团都结了霜。
  也不知道多大会儿,耳边有了动静,就听到有人喊恩公。原来是死者的儿子觉得过意不去打着火把找来了,想送外公一程。外公突然就能动了,大口大口喘气,从地上爬了起来,拉着小伙子的衣袖就往树上指,却发现月色空明,树上什么都没有。
  外公打了半辈子仗,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又是老党员,在唯物主义熏陶之下,信马列不信鬼神,哪碰过这种邪乎事啊!当下语无伦次把事情给小伙子讲了。小伙子也不奇怪,告诉外公这里本身就有许多闹鬼的传闻。听家里老人讲,此处地处山洼,又有溪水汇集,常年有雾,是个聚阴地,山里好些人走夜路遇过了稀奇古怪的事,还有人丢了性命。小伙子也是不放心我外公,才赶了过来。闹了这一出,外公也不犟了,让小伙子搀着,两个人打着火把,一路出了山。这件事困扰了外公许多年,一度让他的信念产生动摇,他笃定那绝对不是幻觉。


31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12:34
有朋友问我死者为何要出来作祟吓恩人,同样的问题我也曾问过外公。小时候看过的戏剧文章,从来都是冤有头在有主,有怨抱怨有仇报仇,恩怨分明,哪有反过来惊吓恩人的道理。外公讲了他的理解,人死如灯灭,死人哪懂得那些恩怨情仇。很多活人尚不能做到善恶有报,更何况死人。那些传说怪谈,其实是教人明晓是非、止恶扬善的醒世寓言,当不了真的。
  我听过好些外公的军旅传奇,觉得好奇,外公平生见死人无数,为何独独这次却遇上怪事。外公不说话,死死的盯住我的眼睛,双瞳闪亮,却有一丝狡黠的寒意,压低了声音轻声说:“千万别看死人的眼睛!”。吓得我妈呀一声逃掉,留下背后一串欢畅淋漓的大笑。
  虽然外公说的很是儿戏,我却不敢当儿戏看,总觉着横死人不瞑目的眼里含着某种东西。零几年跟着我妈去她们荆州老家给外婆扫墓,亲眼见过溺死的孩子,皮肤泡的肿胀透明,青一块白一块的,两只眼睛圆睁着,充着血,面目扭曲成一团。孩子光着腚,横在水田边的田埂上,家长还没有到,身边围满了长吁短叹的乡亲。我没敢正眼瞧,挤在人群里斜眼瞟了几眼。死孩子瞳仁散了,眼神空洞虚无,浑浊成了灰白色,直勾勾的却能看透人的魂魄,艳阳天里都能感到灵魂深处的恶寒。


32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14:05
继续扒我外公,比较这些神神鬼鬼的小故事,他老人家的军旅传奇要精彩的多,解放后也有好些事情可讲,什么潜伏敌营枪杀敌首,雨夜山中路遇老虎,以一敌众大战红卫兵等等。但是咱这不是聊鬼事吗,不能扯太多闲篇,说正题。
  还是外公任镇书记那段时期,底下有个村子传闻闹鬼,还闹死了人,一时间流言四起,越传越广越传越开,最后传到我外公耳朵里了。村里的一座老宅闹鬼。
  这座老宅孤零零悬在村口的断崖边,破破烂烂的,也不知道修于哪个年月,谁人所造,村里最长的老者也不能讲出个子丑寅卯来。宅子是村里有名的鬼屋,有过许多传言,村里人讳莫如深,白天都不愿意靠近这所宅子。
  五几年那会儿正闹大跃进,全国大炼钢铁,村里人响应号召,满村的找铁,什么铁锅铁盆菜刀锄头能找到的都拿来练了。穷乡僻壤的哪来那么多铁可以炼,队里又有指标,有个小伙子就动起了心思,要不去鬼屋里找找,说不定能有意外发现。一想到这茬他就激动起来,觉得自己聪明。这种事必然不能跟旁人讲,得隐秘,他决定在夜间行动。


  有个晚上,毛月亮,小伙子提着煤油灯蹑手蹑脚就出了门。村里人少,也没通电,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了一两声犬吠,夜晚的小山村萧索冷清,冷寂的令人心悸。小伙子本不是个胆大之人,还没到老宅就有了几分惧意,架不住立功心切,还是提着胆子摸进了宅门。
  宅子里空荡荡,什么陈设都没有,布局也很简单,就一间很大的堂屋,没有多的房间。进门左手有木梯上二楼,乱七八糟的堆了满屋的柴火。小伙子壮着胆子满屋子摸索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很失望,也不害怕了,心里骂起娘来。什么鬼屋啊,传的那么邪,这不是啥玩意儿没有吗。指不定有人故意传播谣言,自己却偷偷上门把屋里的东西都搬走了。抬脚正要出门,斜眼就瞄到了门环,狮子头,很大一块。小伙子一下子兴奋起来,直骂自己瞎了眼,这么大个物事挂在门上都看不见,也不管是铜是铁了,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这小伙也不是个聪明人,手头没有工具,就踩着门生拉硬拽起门环,想把它扯下来。老宅大门历经风雨,已然颓圮朽烂了,门环被他这么蛮力拉扯着竟真的松动起来。小伙子更来劲了,铆足劲用力一拔生生就把门环拔了下来。这下可把他高兴的,觉得自己这趟来对了,就去拔另一个门环,抬眼就看到有个人影杵在自己面前。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头脑一股眩晕,就晕死了过去。
  第二天村里放牛的老汉远远的发现了他,肤色苍白,全身上下被冷汗浇了个透湿,人已经不行了,扛回村里找村医来治已经无力回天。小伙子神智起初尚清醒,断断续续能把事情讲个七七八八来,然后就是昏迷不醒,当天夜里就死了。
  这小伙是个孤儿,无父无母的,村里组织人把他草草葬了,却没人敢去老宅探寻他的死因,都说他是被鬼害死的。事情越传越邪乎,闹得人心惶惶,小儿夜不敢啼。


33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14:15
我外公一听这还得了,本来就在宣扬崇尚科学,破除迷信,这事一闹,不是逆时代潮流吗,马上责成村里支书来谈话。支书是个老爷子,年岁很高,一辈子没读过书,却辈分高,德高望重,很得村民信服。老村长一见我外公也不说正事,一个劲儿的扒拉这个老宅有多邪,各种闹鬼传闻,从他小时候说到现在,把我外公听了个哭笑不得。
  这样不行啊,连老支书都这样,破除迷信的先锋队反被迷信打倒了。外公那时也就三十出头年纪,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就想亲自走走,看看是栋什么样的鬼宅,这么凶。
  跟着老支书两人回了村,亲眼看到了这栋所谓的鬼屋,外公不禁有些哑然失笑。正午的阳光映照着,老宅子平和安详,看起来平平无奇(当真是平平无奇,我想到了古天乐,囧)。宅子建在入村山口的崖壁边上,崖下是道十几米的陡坡,坡下流淌着小河。宅子不大,是栋二层的木造建筑,有年代了,在阳光下有种淳和质朴的气息,哪里像会闹鬼的样子。看老支书畏畏缩缩的样子,一时玩心大起,就跟老支书提议两个人晚上在老宅住一宿。
  老支书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却不敢违逆领导的意思。自己是断然不敢在鬼屋过夜的,但又不放心领导一个人在鬼屋住,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得吃不了兜着走,就安排了个年轻的后生陪外公。这后生是老支书的远房侄子,膀大腰圆,憨头憨脑的,做梦都想立功,一听有这么好一个陪领导的机会,简直乐坏了。老支书张罗着,给外公和他侄子在一楼堂屋搭了两张铺,准备了提灯开水,还给殷勤的采备了瓜果熟食。就这么着,外公在鬼屋住下了。
  晚上,堂屋里点着煤油灯,外公跟侄子两人靠在铺上边抽烟边聊天,都是年轻人,挺投缘的,从早年战事聊到时事政治,聊到深夜困了熄灭煤油灯就合衣睡了。侄子是个庄稼汉,白天忙了一天农活,刚躺下没两分钟就睡着了,鼾声如雷,吵得外公在铺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后悔当时答应支书找了这么个货来陪夜。
  正自烦躁,就听见屋里有动静,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然后声音就明晰了起来,头顶二楼隐隐有人走动,楼板震动,有灰扑到脸上。外公想爬起来看却动不了,脑子却格外清醒,就听到脚步声嘎吱嘎吱顺着楼梯下了楼,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他们的铺前。外公动不了,起了一身白毛汗,用眼角余光去瞟,就看到一个黑黑的人影停在侄子铺前。侄子鼾声突然就断了,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还伴随有细微的呻吟。
  外公暗道不好,就觉得要出事,也顾不上怕了,想要用力挣扎却怎么也动不了,耳听的旁边的呻吟声越来越弱,突然无名火起,一用力竟然吼了出来。一身长啸过后,身子突然就能动了,外公一下子从铺子上翻将下来,伸手就去摸腰间的枪。就看到那道黑影闪了一下上了二楼,无声无息飘飘乎乎的,速度太快外公都没来得及反应。
  怒火这么一冲,外公头脑一片空白,顾不得那么多了,追着影子就上了二楼。二楼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宅子漏风,夜风这么一吹,把外公心头的火一下子吹熄了一半,感觉身上根根汗毛都竖了起来,握紧手枪,倒退着又回了一楼,赶紧点亮煤油灯去看侄子。
  侄子脸色铁青,满头满脸的汗,不停喘着,只有呼气没有进气,眼睛翻着白了,外公怎么拍他喊他都不醒。外公着急啊,是自己不信邪要求留宿的,这不是平白要害死人了吗。这大半夜的,找医生怕是来不及了。又急又火,想着不管是人是鬼,横竖不能放过这害人的东西,抬手对着二楼楼梯口就放了一枪。
  说来也怪,枪声一响,侄子居然就醒了,大口大口吸起气来,形容萎靡,望向外公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哆哆嗦嗦的不能言语。外公赶忙把他从铺子上搀了起了,两个人跌跌撞撞连夜逃出了宅子。


34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14:24
第二天外公邀了老支书,村里组织了一帮男劳力去搜屋,把二楼满屋的柴火清理开,众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柴火堆底下埋着一口巨大的黑木棺材。棺材死沉死沉的,六七个壮小伙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力把棺材从二楼抬下,停在门外的空场上。大上午的,阳光朗照,两个年轻后生撬开了棺材板,众人上前一瞧,心里都是一阵恶寒。死者头戴一顶黑色的瓜皮帽,一袭长衫马褂,脑后还扎着辫子,面目虽谈不上栩栩如生,却并没有完全朽烂,黑色的肉干挂在骨头上,看得人心里发毛。那年代没有保护文物的意识,老支书愤恨不过,觉得封建糟粕居然敢残害国家栋梁,指使人上二楼去搬了些柴火下来,在棺材上里三层外三层堆了几圈,点了火,就地挖了个坑把残骸灰烬埋了。
  闹完这一出已经是晌午了,大家正准备散了回家,不知道是哪个愣头青突然发了神经竟然一把火把老宅点上了。干柴烈火,房子一下子烧了起来,浓烟滚滚火势冲天,把外公气了个半死,这天干物燥的,要是引燃了山火就不得了,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啊,赶紧指挥大家灭火。众人正手忙脚乱之际,就看到屋里突然窜出了两只动物,细长细长的,一溜烟钻入莽草之中消失不见了。
  在众人齐心合力之下,火算是扑灭了,没有蔓延,外公也拟好了借口,破除封建迷信人人有责嘛,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后来外公听说,当月村里死了个年轻的后生,不是侄子,好端端起夜上茅房不知怎的掉入茅坑溺死了,一头一脸的粪,嘴里塞满了棕黄的毛。


35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14:55
外公还有好些故事,一时半会儿讲不完,之后再聊吧,我还是想先把孙婆婆和老电影院的事情收个尾。这些事压我心里好些年,不舒服,也是我开这个帖子的理由。近几年每每提笔想写点什么,总觉得无处下笔,这次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写了这么多,讲到电影院的事还是有种想放弃的冲动。最近晚上时时噩梦,神经超敏感,楼上起夜的脚步声都能听的我胆颤心寒。想了想还是不能再逃避,赶紧先把这段经历讲完,或许孙婆婆的在天之灵能保佑我做个好梦。电影院的往事,涉及个人经历,讲起来实在不轻松,浑没有讲别人故事时那种行云流水感,得一点点慢慢磨。好在明天周末,泡杯热茶看看球赛,时断时续的写,一两天下来多少也能更点吧。


36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15:08
虽然我自小神经大条,懵懵懂懂宛如智障,但终归不是智障,孙婆婆越是竭力隐藏,越是欲盖弥彰。她的种种举动实在太不寻常,我隐隐还是能察觉孙婆婆不一般的所在。这种不寻常,即便那时我什么都不懂,却本能的不愿去触碰,连问都不想多问。我跟孙婆婆达成了某种默契,一个不问,一个不说,每有疑惑话到嘴边又吞咽回去,实在憋不住了就去咨询老爹老妈。反正不管什么事,到了老爹老妈那里总能得来一个让我心安的答复。不过这种默契却因为一件事发生了改变。
  那时候我应该读到三年级了,具体什么时间不清楚,还跟阿威同班,两个人还是整天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关系好到让人嫉妒。这个嫉妒,不是夸张的形容词,是真的有人嫉妒,这个人还是个女生。
  我们班有个女生姓薛,名字里有个琪字,大家都管她叫阿琪,念起来像在打喷嚏。阿琪有维族血统,瓜子脸,眼窝较别的孩子略深。印象最深的还是她的瞳色,是一种浅浅淡淡的琥珀色,看着像猫眼。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阿琪喜欢缠着我,我做什么都要跟着,从一年级一路缠到三年级,一直缠到我转学去外地才罢休。
  别的女生都在踢毽子跳皮筋,阿琪却跟着我们一帮男生扔沙包捉蛐蛐,甚至拳打武术,更要命的是寒暑假也要来找我,跟着我爷爷奶奶一起去菜园摘菜,跑得比阿威还勤,甩都甩不脱。记得那时候爷爷奶奶他们政府大院的老邻居们看到我总喜欢挤眉弄眼地吐槽:“黑皮夏,你长大后是要娶阿琪还是阿威啊!”然后就是一阵哄笑,连我爷爷奶奶也跟着笑的前仰后合,笑得我羞愤难当,痛恨死了这两帖狗皮膏药。
  本来,这只是大人们的玩笑,阿琪却当起真来,竟然把阿威当成情敌,争风吃醋,处处针对阿威,变着花样跟我讲阿威的坏话。这真是最狗血的白学现场,每每想来都让我哭笑不得。不过阿琪本质却是个天然呆,讲起坏话来也是隔靴搔痒,还有些好笑。什么阿威头发睡乱了啊,阿威牙缝有食物残渣啊,阿威考试分数没她高啊,纯找茬,找得又不高明。


37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15:19
有一天课间,我在打篮球,阿琪又跑来了,说阿威妈妈跟他找了个新爸爸。我听的很茫然,并不知道周阿姨处了什么新对象。阿琪一看我不信,就急了,扯着我袖子就往球场边指,让我看,说那男的现在就在阿威身后站着呢。阿威也是我们班篮球队的一员,却是板凳席末端,从不上场。我们打球,阿威就坐在场边的石阶上看,帮我们看衣服。阿威看我们正望他,挥着手冲我们直笑。青天白日,树荫之下,除了阿威,哪还有半个人影啊。我当即就生气了,觉得这次玩笑开过分了,也不理阿琪了,继续打我的球,也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
  当天放学,我们几个住的近的小伙伴结伙回家,阿琪似乎是觉察到了我对她的不满,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不敢上前。出校门不远,拐过县广电局的院墙,有一条排水沟。这条沟不算宽,却挺深的,黑漆漆的不见底,常年恶臭扑鼻,梅雨季节涨水还淹死过人,我们平时都注意着尽量不贴边走。
  一帮人边走边聊,也不知道阿威是中了什么邪,好端端突然就往沟里倒。我们都傻了,楞在当场,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好在路边炸米泡的大叔眼明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住阿威后领,硬生生把他扯了回来。阿威自己也傻了,茫然不知所措,眨巴着眼睛四下张望,说刚才有谁推他。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你,莫名其妙。这种恶作剧太拙劣,谁没事会推阿威啊?我有点怀疑阿琪,回头去看,正看到她往路边的小卖部里跑。
  我愈发觉得可疑起来,正想去找阿琪质询,大叔却说话了,说他正准备去米缸取米,转头就看到阿威直挺挺的要往沟里栽,并没看到人碰他。阿威一听就急了,坚称刚才有人推自己,也不管面前这个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跟他死犟。大叔也是没法了,哭笑不得,嘴里说着好好好就去招呼自己的生意了。我那时候兜里没两个钱,也不爱吃米泡,要不一定得照顾大叔的生意。结果我们这帮子愣头青,甚至于被救者本人,一个自觉点的都没有,傻不愣登的径自就走,甚至连句谢谢也没跟人说。
  第二天阿琪上学迟到了,课上到途中被她妈妈强行送了来,死活不肯进教室,跟她妈在教室外拉扯半天。我觉得奇怪,阿琪平日很爱读书,成绩也好。我们县小学不教英语(我转学以后吃了大亏,还请了家教),阿琪却自备了英文教材,课间没事就在那翻,还爱拿英文单词考我。我哪懂那洋玩意儿啊,只学过阿喔额衣污迂什么的,硬生生把red读成热的,bus念成不死,惹得阿琪捧腹大笑。
  中午放学,我去爷爷奶奶家吃饭,刚进政府大院的门,阿琪就跟了上来,跑了个气踹嘘嘘,让我不要再跟阿威玩了,他新爸爸凶的狠。说话间还神神秘秘地东瞅瞅西喵喵,好像生怕人听见。又来,这种事能开玩笑吗!我这次真生气了,刚想凶阿琪几句,却被她后面的话硬生生堵了回去。
  阿琪说,这两天一直有个男的跟着阿威,连上课都杵在教室后面的角落。昨天阿威差点掉沟里,阿琪也看到了,并不是阿威自己脚滑,是那个男的推他。阿琪吓傻了,正想走近来看,那男的却突然回过头来,直盯着她,面无表情,目露凶光,吓得她赶紧往人多的小卖部里躲。回家以后阿琪越想越怕,都不敢来学校了。我听得背脊发凉,忙问这人长相。具体的描述细节我记不清了,独独就记得这人穿了件白背心。


38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17:52
整个下午我都在想这件事,悄悄问阿琪白背心还在不在。阿琪忙不迭地点头,伸手就要往教室后头指,被我一把按了下去。阿琪说的煞有其事,我不知道她的话有几成真假,又不敢去问阿威,甚至千方百计躲他,生怕白背心也缠上我,放了学赶紧拎上书包拔腿就跑,唯恐跟阿威一路。
  周阿姨当天值班,阿威原本预定要来我们家蹭饭,结果过了晚饭的点他也没回,跟孙婆婆家打电话也无人接听,我妈隐隐就有些不安,给周阿姨单位挂了电话。就如墨菲定律所言,如果担心某种情况发生,它就一定会发生。阿威果然出了事,放学鬼使神差从楼梯上滚落下来。我们教室在二楼,走廊连着操场有一道一跑楼梯,没有中间平台。阿威就这么从二楼一路滚落到一楼,胳膊折断了,额头上也撞了个很大的豁口。
  爹妈带我去医院的时候阿威神智还不太清醒,躺在病床上,很虚弱,半睁着眼,眼神迷蒙,嘴唇也泛着白,头上缠着绷带。孙婆婆周阿姨都在,还有几个街坊邻居,满满当当围了病床一圈。我一下子就崩溃了,哭了出来,很内疚,不是我放学先跑了就不会出这档事。我这一哭把周阿姨也撩动了,跟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大哭起来,说她真傻,是她的错,把儿子害成这样,语无伦次,喋喋不休,像极了祥林嫂。这下算是乱了套,大人们叽叽喳喳七嘴八舌一会儿安慰我,一会儿安慰周阿姨,病房变成了菜市场,搞得门外的医生护士也跟进来看热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正吵成一团,孙婆婆突然就怒了,吼了起来,让大家别劝周阿姨,她自己做的孽,还有脸哭丧,要哭滚到外面哭,别在病房闹,吵扰病人休息。众人都吓坏了,我爹妈赶紧扯了我的手,忙不迭的告辞。下楼时还能听到孙婆婆的咒骂声,骂周阿姨是丧门星,红楼里的娼妓,不仅克死了丈夫还要害儿子。我不明所以,忙问爹妈周阿姨怎么害阿威了。我爹神经大条藏不住事,刚张口想说点啥,却被我妈一把掐住了后腰,跟我爹不断的递眼色。他们这些小动作没瞒过我的眼睛,反而让我更好奇了,一路上不间断地问,最后把我爹吵烦了,就怪起了孙婆婆,怪她有些话不该当孩子面讲,徒增了是非。
  纸包不住火,爹妈不讲,架不住却有闲嘴多舌的邻里乡亲。乡亲们八卦的热情可不分什么老幼妇孺高低贵贱,不出两天,我爹妈的苦心经营就一朝付诸东流。原来周阿姨笃信鬼神,觉得家里阴气重,想保家宅平安,却莫名其妙求了招阴的物事。那年代我们县城街边一水儿的算命摊,高人们搬着小板凳,摊着八卦图,嘴里清一色吆喝着自己是某某天师的高第,能洞晓天机断人吉凶。测人八字断人福祉之余,还顺带卖卖中药倒倒古玩。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功法秘籍,古币参药,熊掌虎鞭,甚至还有所谓的“佛骨舍利”。这些时下看来可笑的把戏在那个年代不乏信者,周阿姨就是其中一员。
  有一天周阿姨在街上溜达,被一位高人叫住了。高人也没啥新鲜说辞,还是老三样,什么施主慢走你身上有卦,你夜不能寐皆因家中藏鬼,我铁口直断能为你消灾解难。周阿姨一听,冷汗直冒,活神仙啊,算的真准,赶紧求问解卦方法。高人一看有戏,神秘兮兮从包里掏出串手链,细线绳上穿着半截指骨,告诉周阿姨,这是佛祖舍利,祖上所留,一般不会轻易示人,但扶危济困度人度己,今天有缘就送给周阿姨,不过得认捐几百块的香火费,多少钱看着给,千万别给多,无量天尊。那年代一个月工资不过两三百,周阿姨一听就有些犹豫。高人赶紧趁热打铁又掏出一条一色儿的手链,说祖上所留其实是一对,买一送一,不寂寞。周阿姨一想,正好,自己一条,阿威一条,百无禁忌,赶紧把钱包翻了个底儿掉,连整带零两百多通通捐了福报。当天周阿姨就把手链给自己和阿威戴上了,结果不出半个月就出了事。


39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18:03
这件事成为街坊密事,茶前饭后的谈资,七大姑八大姨们讲的唾沫星子横飞,我却害怕起来,想到白背心,想到黑子哥,怕阿威会再出什么事,想来想去还是把阿琪讲的告诉了孙婆婆。孙婆婆那些天也没去菜场出摊,专职照顾阿威,跟周阿姨轮换着陪床。原本阿威爸爸死后她绝少来周阿姨家,那段时间却常来,毕竟离医院近,方便生火做饭。当天孙婆婆才从周阿姨家出来,正拎着饭盒往医院赶,我紧跟着她下了楼,一路上把事情同她讲了。孙婆婆似有心事,漫不经心的支应,走在半途就打发我回家,说回头细聊。我回家左等右等也没等来孙婆婆,满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结果她第二天却来学校找我了。
  当天天气不好,天阴的吓人,下着大雨,我挤在放学的人潮里,刚出校门就被人一把逮住了后领,回头就看一个瘦高的黑影杵在那里。孙婆婆穿了一身黑,黑雨衣,黑胶鞋,一手拎着个黑布包,黑色的兜帽扣在头上,雨中看不清脸,黑瘦黑瘦的,活像个无常鬼,看着格外吓人。孙婆婆也不多话,很沉郁,一上来就让我引路,让我带她去水沟边阿威被白背心推的位置,自己却拔腿走在了前面,仿佛她才是那个引路人。
  大雨滂沱,家长孩子来来往往行色匆匆,泥巴路被踩成了浆糊,水沟里涨了水,都漫过了路沿。风雨兼程,我的裤脚鞋子湿透了,沾满了泥巴,冷风一吹,寒意侵骨。天色实在太暗,孙婆婆从包里掏出手电,让我在旁照着,又摸索了一阵,摸出一根黑色的长钉和一个装满黑色粉末的塑胶袋,然后扯开袋口,把粉末一股脑倒入沟中,拿着长钉在水面上比划了几下,一铆劲把钉子甩入沟里。从头到尾,孙婆婆都没讲一句话,无比静默,耳畔的风雨声听着觉得无比的遥远。我仿佛在看幻灯片,世界变得一帧一帧的,只有手电光中孙婆婆机械地在动作。我忽然就害怕起来,有种强烈的违和感,觉得孙婆婆不是孙婆婆,头皮发麻,想跑却挪不动步子。好在孙婆婆做完这些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大声喝骂走两个看热闹的路人,牵起我的手就走。孙婆婆的手冰凉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像死人的手。
  我一手撑伞,一手晃动着手电筒,光影摇曳,街道熟悉而陌生,影影绰绰,光怪陆离。我半晌才张口问起孙婆婆刚才的举动。孙婆婆只简单地回了三个字:“捉鬼呢!”。轻描淡写,漫不经心,却仿佛一道霹雳划入我的耳膜,振得我脑膜颤动,振得我浑身发抖。认识几年,这是孙婆婆第一次跟我提“鬼”字,这个无论我爹妈,还是孙婆婆,一直小心翼翼回避的字,这个心照不宣却缄口不谈的字。我大脑一片空白,握紧孙婆婆的手,孙婆婆也默契地紧了紧力,一老一小,被黑暗包裹着,只有手电微弱的光束颤颤巍巍指引着前路,怎么回的家我都没了印象。
  从那以后,我偶尔会问孙婆婆一些这方面的事,孙婆婆或多或少也会回答我一些,点到为止,不愿多提。孙婆婆驱鬼的手段我不得而知,只知道那天孙婆婆撒入沟里的其实就是研细了的木炭粉,其他的她一概不讲。不过提到周阿姨买的“佛祖舍利”,孙婆婆啼笑皆非,话却一下子多了起来,说了很多周阿姨不中听的话(还是不说周阿姨坏话了,此处略)。绳上穿虽然不是什么舍利,却真是人骨,不知哪个荒坟野冢挖出来的死人骨骸……这种阴邪的东西哪能随便佩戴啊,居然还当成护身的法宝,不是自找晦气吗!
  阿威住院不久阿琪就感染了眼疾,上眼皮翻肿了,传染给了班上一大票同学,我也被传染了,一直不见好,还多少影响了视力。我妈带我去省城配眼镜在公交车上被偷了钱包,丢了六百块钱。我爹工作调动去了省城,周末才会回家,家里一下子冷清寂寞了许多。小时候总觉得日子很长,如今看来却只是弹指一挥,时光荏苒,令人唏嘘。不记得阿威住了多久的院,回来的时候变得更加白净消瘦了,也更加沉默寡言了,存在感淡的近乎透明,仿佛风一吹都能散掉。体育课我们在奔跑打球,阿威打着石膏坐在操场边的石阶上看,然后浅浅的笑,厚重的留海遮住额上的伤疤,却遮不住我心里的疤。每每看到此景我的心都一阵收紧,暗暗的痛,不断的责备自己,责备那个扔下阿威跑路的自己,责备那个作为兄长失格的自己。阿威从头到尾都没怪我,反而加深了我的内疚,这种内疚,一直跟随了我好多年,是我心里最丑陋的疤。这之后我一直在弥补,真心善待身边的每一位朋友,但有些旧时光里的印记却不是能够弥补回来的。


40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18:21
阿威本就身子骨弱,自那以后身体更差了,隔三差五生病,孙婆婆在家里生了煤炉,常常熬中药给阿威喝,电影院老宿舍的记忆在我脑海里一下子变成了中药的味道。
  我还是时不时去孙婆婆家蹭饭,也偶尔留宿,却没在电影院碰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不过,这些事并没有消停,同样的配方,只是换了地点,换到了我爷爷奶奶家。
  爷爷奶奶住的政府大院距离我们小学很近,中间就隔了县广电局的院子跟一溜沿街的平房,我的午饭基本都是在爷爷奶奶家解决的。有时候放学玩晚了,为了赶上《大风车》跟《动画城》的播映,我们几个小伙伴也会先去爷爷奶奶家。
  那时候何炅还是毛毛虫,我们的偶像还是鞠萍姐姐跟小鹿姐姐。几个小伙伴围坐在一台19寸的电视前,定时定点,每天看得津津有味。
  爷爷奶奶家有两层,一楼三室两厅,餐厅里有一道三跑楼梯上二楼。二楼是屋顶平台,爷爷奶奶铺上了架空水泥板,从坟山挑了土来,辟作菜园。那时候姑姑还没出嫁,四叔也还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都还住在奶奶家。随着人丁的增多,爷爷奶奶平了二楼一部分菜地,起了两间房,一间住人,一间作柴房用,堆满了柴火杂物。
  四叔没事喜欢弹上几首吉他,北方的狼,海阔天空,水手,大海啊故乡,很好听,爷爷奶奶却觉得聒噪,把他赶到了二楼住。四叔乐得自在,在柴房挂了个沙袋,没事就带我练拳,噗噗噗打得直响。事情就发生在新房建好后不久。


41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18:33
清明节前后的某个周末,97年,香港回归的前夕,距离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去世不久(万幸我终于能正确捕捉到一个时间轴了),我爹去了省城,我妈也在本省西部的一个城市谋了新职,我被寄养在了爷爷奶奶家。周阿姨当天值夜班,孙婆婆回江西祭祖未归,阿威理所当然地也投奔了我爷爷奶奶家。
  楼下我的卧室是张小床,两个人睡拥挤,四叔就和我调换了房间,让我和阿威去二楼住。楼梯上去就是二楼卧房,是个通间,有个门连着柴房,柴房外面通着菜园。新修的房子,没有装修,水泥地,只在墙上刷了白,也没啥陈设,房间空荡荡冷飕飕的,讲话还有回声。我一个人是不敢住二楼的,但有阿威陪着,胆气壮了许多,不过睡前还是仔细检查了窗户,关牢了柴房门,插了插销。
  那时节还很寒冷,倒春寒,我和阿威翻了会儿小人书就关灯睡了,裹在厚厚的棉被里,睡得很沉。睡到后半夜,也不知道几点,突然就被一阵动静惊醒了。房间里乌漆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我迷迷糊糊就听见一阵噗噗噗的敲击声,声音不大,但在这万籁俱静的夜晚却听的格外真切。
  起初我以为是风刮着窗扇响,没在意,闭上眼继续睡觉,可这声音却持续不停,越来越大,吵得人无法入眠。再一听,我不禁汗毛倒竖,一下子清醒了,是打沙袋的声音。这深更半夜的,谁会在柴房打沙袋啊。阿威也醒了,在被子里贴近过来,轻声在我耳边问:“什么声音啊?”。我没说话,梗着脖子,仔细聆听。噗、噗、噗,一下一下的,打得很响,很有节奏。
  我犹豫着想去开灯,房间灯的开关在床尾,我不敢下床,翻出被子爬到床尾,在墙上摸。突然,柴房那边一通乱响,传来一阵凄厉的猫叫,声音凄惨尖利,像婴儿啼哭,却更加声嘶力竭,仿佛濒死前的悲鸣。
  我被吓了一个哆嗦,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哪还顾得上找开关啊,一下子钻回被子,把头蒙了个严实。阿威应该也被吓到了,贴了过来,搂紧我的胳膊。两个人蒙着头挤在一起,瑟瑟发抖,谁都不敢说话。凄惨的猫哭伴随着噗、噗、噗的打击声,在清冷的寒夜里格外的渗人。
  突然,伴随着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惨叫声凭空断掉了,似乎是被硬生生给掐断的,最后的尾音还没拖完,然后就是哗啦啦什么东西流落一地的声音。打沙袋的声音也停了,四下里恢复了安静,悄然无声。
  我冷静了下来,觉得会不会是柴房闹耗子,或者猫子打架,这种事也是常有的,正想安慰阿威几句,刚张口就被一阵急促而猛烈的拍门声打断了。声音很大,砰砰砰砰,急迫而短促。我彻底给吓傻了,吓得脑袋空白,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在敲柴房门,我们这是个通间,楼梯口并没有门,只有个门连着柴房。
  我隐隐就预感不好,想大声叫奶奶却喊不出话,想爬起来拉上阿威下楼却浑身无力,僵在床上动弹不得。阿威显然也是吓到了极点,紧紧地贴着我,把我抱得紧紧的,抖个不停,我都能感觉到他手心里的冷汗。
  门响过一阵就停了,传来了“嘎儿”的一声轻响,很轻,很悠长,但在寂静的夜里却听的格外真切,我甚至能听到一阵很轻微的脚步声,哒、哒、哒,一步一顿的,慢慢地走近,慢慢地走近,最后停在我们床前。我抱住阿威,大汗淋漓,脑子都木了,吓得不能呼吸,紧紧地摁住被沿里,生怕有什么人会掀开被角,探进个胳膊脑袋。
  时间漫长而缓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到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然后有人摁开关的动静,然后是四叔的问话声,问我们咋了,这么晚不睡,整出这么大动静。我一下子掀开被子,灯光晃得刺眼,四叔打着赤膊穿着内裤站在我们床前,满面怒容。阿威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哭的声嘶力竭,振破了我的耳膜。我吓得不清,含含混混说着,也不知道讲清楚没有,坐起身哆哆嗦嗦就往柴房门指,柴房门开了一条缝,插销都被拉脱了。
  四叔很警觉,给我们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从房间角落里摸了一根做房子剩下的木棍,拎在手里,一脚踹开柴房门,摁亮了灯进去了。我也顾不上怕了,坐在床上,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四叔的背影,生怕他有什么危险。连阿威也不哭了,小声抽噎着看。秋衣汗透了,夜晚的冷空气一浸,寒意透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四叔没多会儿就出来了,拉紧了柴房门,脸色惨白,让我跟阿威赶紧起床,语气很急切,然后就过来帮我们收捡衣物,时不时还回头瞄一眼柴房门。我和阿威赶紧翻下床,趿拉上鞋子,跟着四叔匆匆下了楼。
  回到一楼,四叔三两下穿戴齐整,让我跟阿威睡一楼小床,交代我们好好睡觉,外面什么动静都别出来,就带上卧室门出去了。没多会儿就听到外屋四叔小声喊着阿姐,在敲姑姑的房门,然后姑姑也出来了,两个人小声嘀咕着什么,接着就是咚咚咚一阵上楼的脚步声。夜色沉沉,房间里恢复了死寂,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潮湿阴冷的味道。一通折腾,我和阿威吓得半死,都脱了力,不知不觉的竟都睡着了。
  第二天被尿憋醒的时候已经太阳晒屁股了,爷爷奶奶和姑姑都不在家,四叔头晚不知道折腾到几点,正合衣卧在客厅的沙发上呼呼大睡。大白天就没啥好怕的了,我去二楼柴房检视了一圈,插销脱落了,耷拉在门上,钉子都被拔了出来。柴房里面一片狼藉,沙袋摊在地上,破了个窟窿,里面的沙子流了一地,柴房靠菜园的门口还有一小滩血迹。
  我找四叔查问情况,四叔打哈哈一口咬定是猫打架,怎么问都是这句话,却再也不愿意去二楼卧室住了,更不让我去。我和四叔每晚挤在一楼的小床上,睡的难受。真不是我嫌弃四叔,实在是被他的胸毛和胡渣膈的难受,连腿毛都可以扎人。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真相,四叔当晚在柴房里发现了一具猫尸,隔壁谭奶奶家的大花猫,死相凄惨,肠子都被扒了出来。四叔和姑姑仔细检查了柴房,在地上的沙堆里发现了一些人的骨骸,还有牙床。那年月小县城哪有沙袋这种高级货卖啊,沙袋是四叔买了帆布用做房子剩下的沙一针一线自己扎的。沙是从家乡的小河里挖来的,天知道里面都藏了些什么东西。我至今不知道那晚柴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二楼也没再发生过什么事情,或许真如孙婆婆调侃说的:“阿夏跟阿威两活宝撞一起没邪事才是邪事。”


42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24:30
跟我爹和奶奶不同,四叔跟姑姑像极了我爷爷,心思缜密,口风极严。他们对外统一了口径,神神鬼鬼一概不提,就说当晚猫子打架,闹的凶,还打出了血。四叔当晚就悄默默地把猫尸掩埋处理掉了,却不同人讲,害得我跟着谭奶奶一家老小,满大院的找了许多天。
  邻居谭奶奶家的大花猫叫老咪,养了好些年,胖的出奇,也懒的出奇,走个路都慢吞吞的,从不上蹿下跳,也从来不捉老鼠,还喜欢冷眼看人,却很得老谭家宠爱,算是半个家人。我们也很喜欢老咪,奶奶家吃剩的鱼骨头总是小心拾掇起来,盛入老咪的猫盆。
  不过,老咪失踪了,最伤心的不是谭奶奶,也不是我,却是阿琪。阿琪喜欢往爷爷奶奶家跑,一半是因为我,一半是因为老咪。老咪有猫的通性,寡淡,不亲人,哪怕对待饲主,也不冷不热的,我更是没少挨抓。奇怪的是,独独对阿琪,它却格外亲热,隔老远就奔过来往她身上蹭,还总爱团在她脚边,搞得我们几个孩子很是妒忌。阿琪喜欢拿狗尾巴草蹲在地上逗老咪,然后呵呵呵的直乐,眼睛眯成一条缝。也就是在那时,我注意到,阿琪长睫毛下的眼睛跟老咪很像,都是淡淡的琥珀色。
  老咪失踪那阵子阿琪总是魂不守舍,放了学就急急扯上我往政府大院跑,跟谭奶奶家的胖孙子一起,满院子的喊老咪,里里外外翻了N遍。当然,什么也不会找到,老咪正埋在哪里的地下,悄悄在腐烂。老咪死的实在太惨,四叔跟姑姑掩盖了真相,撒了个善意的谎。
  这之后的有一天,阿琪红肿着眼睛来找我,跟我说她梦到了老咪,老咪死了,肚子上破了个洞,肠子流了一地,听得我很不舒服,还把这事同家人讲了。许多年后四叔说起这事还心有余悸,感慨阿琪梦的灵验,瘆得他接连做了好些天噩梦。


  之前有朋友回帖说我是吓大的,其实不然,我神经粗,心大,而且不长记性,被大人连哄带骗的,事情多半就糊弄过去了,也没受过什么实质伤害。比较我而言,阿威才是真正被吓大的,我儿时的诡异经历多半跟他有关。阿威的小身板儿可没我这般扎实,一惊一吓的,受不住,三天两头生病。孙婆婆家简直成了中药铺,炉火不熄,药罐子煮得咕噜噜的响,来不及清理的药渣煤渣在墙角攒成一堆。孙婆婆恨极了周阿姨,说她无事生非,伤了阿威的元气,连带着爷爷奶奶家柴房的事也算在周阿姨身上,觉得那东西是冲阿威来的,如果不是四叔来得及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说的我心惊胆寒,后怕不已。
  虽然孙婆婆一味的怪罪周阿姨,其实她也是受害者。周阿姨那阵子也挺衰的,气运低,整日心神不宁,心不在焉的,几次三番的出错,差点导致医疗事故,被院里领导罚了检讨扣了工资。周阿姨自己讲,她值班巡夜查房,突然被人拉住了衣角,回头看去,走廊上空无一人,后衣摆却凭空被拽了起来,拉的绷直。周阿姨吓的腿都软了,费了好大劲才挣开,勉力奔回了护士站。还有一次,也是在巡夜,周阿姨走到走廊尽头的拐角,就听到拐角那头有几个人走过来了,边走边聊。周阿姨奇怪,这大半夜的什么人会在住院部闲聊啊。等到她拐过去,走廊上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周阿姨说这些的时候从不避讳我们,有些神经质,语气一惊一乍的,把阿威吓哭了也不管。一来二去,我们这些孩子是怕极了这位阿姨,见到周阿姨跟见了鬼似的,隔老远就躲开,不想再听她那些鬼鬼神神的事情。
  连我这样神经大条的都怕周阿姨,阿威是什么心情,可想而知。比起回家,孙婆婆的老宿舍简直是天堂,阿威一放学就直奔电影院。周阿姨来接过几次,每次都被孙婆婆粗言秽语撵走。周阿姨哭天喊地,脸都哭褶了,逮到人就说自己不幸,死了老公,连儿子都不亲娘,反反复复唠唠叨叨,只有我妈这样的好脾气才能耐着性子听。不过,我们家没多久就搬走了,不知道周阿姨还能向谁倾诉,也是怪可怜的。(我的时间轴好乱,很多事记不太清了,前前后后一时正叙,一时倒叙,尽力讲清楚吧)
  那阵子我跟阿威成天往孙婆婆的老宿舍跑。我跟阿威趴在铺上,翻着小人书,孙婆婆坐在小板凳上,用扇子扇着炉火,药罐在煤炉上咕噜噜的响,噗出来的水流到烧红的蜂窝煤上,发出咝咝的声音,轻烟袅袅,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沉香,时间好慢好慢,慢得好像会永远停在那个春天。阿威不喜欢喝中药,嫌苦,和我合计着偷偷把中药倒掉换成了可乐,那满大碗的气泡哪糊弄的过去啊,结果害得我跟着一起受罚跪搓衣板。
  在孙婆婆的精心调理下,阿威的身体慢慢好了起来,跟着我们满坟山的转悠也没碰到什么事,一直到那年的春游,因为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阿威生了场重病。


43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24:42
那一年雨水多,天气凉,春游延期了好久,一直到五月底我的生日过了才举行,春游都快变成夏游了。我们那时候春游也没别的去处,就是去爬县城里的一座海拔两百多米的小山。这座小山跟坟山连着,山上有庙,还有招待所。县里为了招待上面来的领导,花了不少经费,修缮了山上的设施,从山脚到山顶修了盘山的公路。不过这也造福了地方人民。这座小山是全县父老休闲的好去处,夏可纳凉,冬可赏雪,年轻人邀约着聊天散步去庙里求签问福,老人们在山上林木茂密处择一块平坦开阔地练气功(此气功非彼气功,不要污),我们小屁孩儿玩的最疯,满山跑着捕螳螂采蘑菇,还有捉野鸡。
  爷爷奶奶节俭,春游只给了我十块零花钱,好在大后方还有姑姑四叔,我也不缺钱花,买了一堆零食饮料。健力宝娃哈哈,果丹皮小虎队,还有小王子华华丹唐僧肉什么的,满满当当塞了一大书包。其他小朋友也不遑多让,一个个背的鼓鼓囊囊的。两个老师前后押队,带着我们一帮弱智儿童,浩浩荡荡向山顶进发。
  天气很好,天朗气清,我们悠悠闲闲的,边走边吃,互相交换着零食。途中其他事我记忆不清了,就记得阿琪把我眼镜抢走了,死活不还给我。她很不喜欢我戴眼睛,觉得我戴上眼镜没之前好看了,却没想过她的眼疾就是我近视的始作俑者。阿琪把这事赖在了阿威头上,说是跟着阿威的白背心传染的,眼睛被白背心瞪过之后就一直不舒服,说的我心里毛毛的。
  虽然山不高,占地也不辽阔,但循着盘山公路,一路慢行,爬上山顶也已经中午了。本来春游的主要目的是赏花,这时节满山坡的桃花早凋谢了,没什么好看的。老师们也兴致不高,放我们自由活动。阿琪合着几个女生拉着我想去庙里,我不愿跟女生玩,执意不去,跟几个要好的男生一起在桃树林里找了块空旷地聚起餐来。
  春日里的阳光和煦温暖,晒的很舒服。我们吃吃喝喝闲扯淡,聊些有的没的,阿威笑着笑着突然就抽搐起来,翻着白眼向后就倒,手上的可乐掉到身上,把裤裆都打湿了。阿威就坐我旁边,我从头到尾看了个真切,吓得不轻,赶紧大声喊来老师。老师是位年纪不大的女同志,急得手忙脚乱,把阿威的头枕在膝上,又是探鼻息又是掐人中,就差没做人工呼吸了。好在另一位年纪稍长的老师沉的住气,招呼大家别乱动,让年轻老师背着阿威赶紧下山,然后让班长,也就是我,组织秩序把班上的人集合起来。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一团乱麻,想跟着阿威一起下山,老师们不让,怕出事。我只好压着火满山顶的找人,最气人的是阿琪那帮女生,死活找不到人,找到的时候正跟和尚们在一起吃斋饭。我心急火燎,来不及说事,就说老师有急事让集合,拉起阿琪就往庙外跑。经过山门的时候,阿琪扯住我突然停下脚步,冲山下的桃树林喊了起来:“阿威,老师让集合,你去哪啊?”
  大中午的,山阳面的桃树林阳光朗照,哪有半个人影啊。我一下子反应过来些什么,头皮发麻,阳光似乎都变得暗哑下来,甩开阿琪的手夺命狂奔,一直跑到人多处才停下脚(话说我当年是真怂,怕不过,又一次丢下朋友不管,我也想把自己写的高大上一点,但这是经历帖,不能瞎编,请尽管鄙视我吧……)。阿琪不明所以,追着我飞奔,等到她知晓了事情的经过也吓得不轻,再想到我丢下她自己跑了,一时哭个不停,怎么劝都劝不住,以至于后面好些天都不理我。
  大家游玩的兴致全没了,悻悻地聚在庙前的小广场上听指挥,清点完人数就下了山。有几个不识大体的家伙还在那里哭闹,觉得不尽兴,执意不肯走,被老师吼的没了脾气。我在老家的最后一次春游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结束了。


44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29:17
下山脚程快了许多,下了山,大家各回各家,我一路狂奔,去了电影院,砸烂了孙婆婆家的门也无人应门,跑回家一看,周阿姨家也没人。我心里一阵突突,砰砰砰乱跳,觉得大事不好,拔腿就往县医院住院部跑,一间间找阿威。果然,阿威挂了吊瓶,躺在病床上,老师、周阿姨跟孙婆婆都在。周阿姨哭肿了眼,看到我就开始絮叨起来,语无伦次,说个没完。我大体听明白了,医生诊断无大碍,阿威就是普通中暑,打点葡萄糖补充点水就好了。我当即松了口气,现在想来却觉得简直是胡扯,五月的天气,阳光不骄不烈,中个鬼的暑啊!
  阿威病症还算平稳,呼吸也均匀,就是昏睡不醒,等得大家都很焦虑。我想到了阿琪看到的,觉得很邪门,但有老师在,有些事不好明说,犹犹豫豫地还是把孙婆婆拉出病房同她讲了。我从未见孙婆婆脸色这么难看过,抓着我的肩膀不停地问,嗓音都变了调,然后不由分说地让我带她去山顶聚餐的桃树林,她要先回家取点东西,嘱咐我到山脚下的人武部(人民武装部)门口等她。讲完这些孙婆婆回到病房,拔了阿威几根头发揣在兜里,跟老师简单打了个招呼,急跑着下了楼。我缩在孙婆婆后面,跟做贼似的,总觉的在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心虚的很,不敢看老师眼睛,逃也似地奔出病房。
  孙婆婆没让我等太久,坐了台麻木(一种三轮摩的)过来,在人武部门口把我捎上,向山顶进发。麻木师傅不愿上山,嫌一路都是坡,对他的车子不好。孙婆婆不想跟他磨,一口价直接喊到了三十。师傅也不多话了,开足了马力,麻木突突突的响,跑的飞快。
  一路颠簸,车子不停震颤,跟要散架似的,破烂的车棚挡不住疾驰的风,把我的脸都吹皴了,好不容易到达山顶,差点没脱掉一层皮。


  往庙里去还有一段羊肠的石头小径,走不了车,孙婆婆打发走麻木,跟我一路疾行,行到山门前,顺着山坡下到我们之前聚餐的位置。不得不说,我们当年真的没啥环保意识,饮料瓶零食袋到处乱丢,山风一吹,有的还挂到了桃树上。
  孙婆婆弓着身子翻了几件垃圾,就问我阿琪看到阿威的位置。我哪知道啊,当时只顾着跑了,根本就没找阿琪细问。孙婆婆也不多说,带着我满桃林的巡视,要找什么却不讲。桃树林挺大的,密密的桃树长满整个山坡。孙婆婆带着我曲曲回回兜着圈子,不停歇的走,走的腿肚子酸痛,一直下到山坡底的一个山坳里才驻足。
  这地方隐蔽得很,几株桃树掩着,莽草丛生,长得比我还高,都枯萎掉了。孙婆婆拨开草丛的瞬间,我头皮都要炸了,一方墓碑豁然眼前,我正踩在一个坟包上……
  我自小就在坟山上玩,踏过坟包,尿过墓碑,见过尾随的鬼火,也见过刨地挖散了的死人骨头,坟什么的还真不惧,此时这么冷不丁的,却把我吓得不轻,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
  孙婆婆赶紧把我从坟上扒下来,拉到身后,凑近墓碑看。这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暮色昏沉,看不太清楚,再加上时间久远,墓碑上写得啥我记不清了,反正就是先什么什么大人,没什么特殊的。
  孙婆婆围着坟包转悠,上上下下的打量,看了半天,突然好像看明白了什么,对着墓碑连啐了几口唾沫,用方言骂了几句什么,然后从上衣兜里取出半截蜡烛跟一盒火柴,把蜡烛搁地上,让我用手兜着挡风,划了半天才把蜡烛点燃。孙婆婆又从兜里掏出来个黑色铃铛(天色暗看不清,应该是黑色吧),还有几丝头发,对着烛火把头发烧了,然后吹熄了蜡烛,甩了几下揣回兜里,也不说话,摇着铃铛,在坟前来来回回踱着步子。
  天暗沉暗沉的,孙婆婆的身形,桃树的枝丫,山里的一切都笼在一层淡淡的阴影里,只能大概看清轮廓。四周很安静,叮铃铃的声音回响不绝,摇得我头发根儿都竖起来了。我不知道孙婆婆在搞什么名堂,但直觉这件事诡异莫名,也不敢多问,缩在一旁傻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孙婆婆停下了脚步,推了下我的肩膀,抬手往坡上指了指,不做声,径自往坡上走,走一步摇一下铃。我跟在孙婆婆背后,绷紧了神经,饿得慌,想到背后书包里还有零食,却不敢拿出来吃。
  山风清冷,还有泥土草木的清香,我跟着孙婆婆爬上坡,拐上石头小径,行到了大路上。孙婆婆走的很慢,晃着铃铛,每到一个回环拐角处都要停一会儿,抬手指着前行的方向,不住地摇铃铛,似乎在跟谁指路。我只好跟着停下来,回头张望,生怕背后真跟来个牛鬼蛇神,几次张口想问点什么,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我们且走且停,静默无声,偶尔碰到三三两两爬山消食的行人,孙婆婆都不打招呼,铃铛兀自响个不停,躲老远绕着他们走。听他们的声音,有几个还是爷爷奶奶大院熟识的老邻居。我挺不好意思的,觉得在做什么丢人的事,至于怎么个丢人法,我却讲不出来,躲在孙婆婆背后,怕他们认出我来,去我爷爷奶奶那里告状。好在没有人关注我们,大家聊着天,走自己的路,经过我们时脚步都没有一丝停顿。
  好不容易捱下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天都黑了,我饿得前胸贴肚皮,膝盖发胀,腿都快没了知觉。一直走过了人武部,走到了烈士陵园门口,孙婆婆才停下脚,把铃铛收回兜里,松了口气似的叹了一句:“阿威回家咯”,嗓子都嘶了。
  孙婆婆转过身来,招呼我过去,伸手在我头上揉了几下,从兜里摸出两个水煮蛋给我吃。我早饿坏了,三两下剥了壳,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一下子噎住了。孙婆婆一边轻拍我的背,一边嘲笑我是饿死鬼投胎,不过语气却很委顿,有气无力的。


45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29:29
天太晚了,孙婆婆怕我爷爷奶奶担心,执意不让我去医院,把我送到政府大院门口就走了。我不知道阿威什么时候醒的,反正大病了一场,成天躺在孙婆婆家的铺上,裹着厚厚的棉被。我每天去看他,跟他讲一些学校的见闻,阿威也没啥力气搭腔。孙婆婆从黑匣子里取了针,每天晚上给阿威扎针,把阿威秋衣扒掉,翻过来裸背趴着,在炉火上把针头烧红,细细密密的在阿威背上扎。我在一旁看着都疼,阿威却一声不吭,连哼的力气都没有。
  许多年后再回想春游当天的事,总觉得有些违和,虚虚实实,好像不曾发生过,却又能真切记得很多细节。我虽然迟钝,但不是傻子,后来一回想就大概明白了孙婆婆在做什么,细思恐极。那年月县城人少,大家沾亲带故,碰个面总要打招呼的,孙婆婆一路摇着铃铛,怪诞而招摇,大家却当我们不存在一样,就这么走过去了,难道没谁觉得奇怪吗。
  反正这事之后我对桃花就一直没有好感,小时候最怕的一句诗词是人面桃花相映红,总觉得这画面太诡异,鬼气森然。我不知道桃树招不招阴,好像也有人讲桃木属阳,可以辟邪驱鬼。这些都无法得到证实,毕竟世上有没有鬼都未可知。


46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31:15
阿威请了好久的假,回来以后没多久就放暑假了。三年级的暑假,于别人只是童年的一段普通时光,于我却意味着很多。这一年我告别了故乡,去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爹妈早就替我办好了转学手续,把老家房子都卖掉了,我却浑然不知。我还没有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就已经浑浑噩噩坐上了发往省城的班车,甚至没来得及向朋友们告别。
  每年的寒暑假,是我一年最开心的时刻,回到故乡,我第一件事就是往电影院跑,咚咚咚地拍孙婆婆家的门,拉了阿威东游西荡,放花炮,爬坟山,去小桥边吃热干面,去学校后山捉蛐蛐。在那些短暂的光阴里,我还是那个我,仿佛一切都不曾变过,一直到03年。
  那年面临中考,城里升学压力大,过年我没回老家。中考结束后,我回到故乡,却发现电影院被拆除了,老宿舍的原址上只剩一堆堆残砖破瓦。我懵了,急吼吼跑到周阿姨家,砰砰砰的砸门,砸了好久都没人应门,只好去找对门邻居询问。对门叔叔告诉我,周阿姨娘俩早就搬家了。我急忙问孙婆婆哪去了,是不是一同走了,电影院怎么拆掉了?我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不住地问,却不敢听到答案……果然,孙婆婆半年前就去世了,我爹妈没跟我讲,我又一次错过了什么。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发现的时候我已经泪流满面,眼泪簌簌地落个不停,怎么回的爷爷奶奶家都不知道……
  谈到孙婆婆的死,家里人讳莫如深,表情不好,不愿多言,简单说是病死的。周阿姨和阿威去了哪里也无人知晓。那一年孙婆婆79岁,差一年满80。记得孙婆婆跟我妈说过,常言道算人不算己,她找人给自己算过,活不过80,这是命里注定的。外婆去世的早,我妈把孙婆婆当母亲一样,吓得不轻,不停地讲十算九不准,不能当真的,孙婆婆一定能长命百岁,我们全家都要来跟孙婆婆过寿的。孙婆婆哈哈一笑,推说是玩笑。现在想来,哪里是玩笑啊。
  没多久,我还是知道了孙婆婆的死因,老宿舍发生了火灾,火势不大,很快就被控制住了,就烧了老宿舍几间房,死者也只有孙婆婆一个,人都烧焦了……不过,事有蹊跷,孙婆婆的鼻腔咽喉里却没有灰。
  孙婆婆的死,是我记忆里最沉最痛的伤,时至今日每每想到还痛的无法呼吸。我不愿意触及,不愿意提笔,可还是写到了这里。多想这是在编故事啊,可以给孙婆婆安排一个更好的结局,安安祥祥躺在病床上,在子孙朋友簇拥之下,进入另一个更沉更深的梦境。但人生不是小说,世事无常,就这样吧……
  小时候,我爹在我眼里就像是一座山,还有一个比山还高的孙婆婆。如今,孙婆婆已去世多年,我爹也老了,满头的白发,精气神没那么足了,身板儿也远没年轻时那般壮实,个子还没我高。前阵子回家跟我爹叙谈良久。我爹变得絮叨起来,喜欢回忆往事,递给我一支烟,然后自己也点上一支。烟雾缭绕中,我爹眯缝起眼睛,定定的看着窗外出神,似乎透过这层薄薄的烟雾,他能看到往昔的岁月。我爹总怀念那个时候的风土,那时候的人情,那时候不谙世事,整天嬉皮笑脸的我。当然,还有孙婆婆跟阿威。如此,阿威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电影院的原址上起了商品房,爷爷奶奶的老宅也被拆掉了。几年前回到故乡,走在故乡的街道上,人流如潮,却谁也不在,我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这里没有爷爷奶奶,没有外公,没有孙婆婆,没有黑子哥,也没有阿威……


47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31:47
想讲的讲完了,又不知道聊啥了,本来想讲外公,但外公的事太多太杂,讲起来又得没完没了。刚讲完孙婆婆,有点累,先随便聊点别的吧。之前有朋友回帖,问我阿琪是不是阴阳眼。这个我真不清楚,她也不是总在说怪话,几年同窗,在我印象里总计也没几次,除了阿威的那两次,都跟我们班一个大傻子有关。
  这个大傻子我前面提到过,具体姓甚名谁就不说了,反正名字里有个凯字,我跟他取了个绰号——疯子凯。疯子凯是我们学校校史上的一朵奇葩,一年级留过两次级,家里找关系好不容易把他送上二年级,却怎么也升不上去了。我读一年级的时候他就读二年级了,我升三年级了他还在二年级,搞不清楚他到底应该是我的同学、学长还是学弟。
  认识野比康夫的朋友一定会觉得很扯,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真有人门门挂鸭蛋。我只能说,那是你们没见过疯子凯。疯子凯就没得过零分以上的分数,拼音汉字加减法通通不会,自己名字都能写错。不仅如此,疯子凯的行事风格也格外与众不同,不断刷新我童年认知的下限。比如,他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比如,他喜欢啃树叶吃蚯蚓;比如,他会逃课出去操场上裸奔;比如,他经常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自言自语。
  现在想来,疯子凯应该是有某种智力缺陷,像阿甘一样,不过却是暴力版阿甘。那年月小地方信息闭塞,见识不多,老师家长的医学常识不够,就觉得疯子凯是心性上有问题,严加管教就可以纠正过来,从来没从根源上找过原因。有传闻说,疯子凯的父母是亲兄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记忆里的疯子凯,眼珠子白多黑少,拖着青浓的鼻涕,爱干啥干啥,目空一切,我行我素,永远游离于世界规则之外。上课时他从不听讲,要么趴桌上睡觉,要么满学校乱窜。班长管他他就打班长,老师管他他就打老师,家长管他他就打家长,谁的话都不听。我读二年级那年跟疯子凯同班,我是班长,所以理所当然被疯子凯打过。疯子凯大我好几岁,人高马大,我哪打得过他啊,还是找黑子哥帮忙出的头。
  疯子凯虽然行事乖张,处的久了也就习惯了,见怪不怪,不招惹他就行。只要他不做的不太出格,连老师都对他睁一眼闭一眼。我也尽量不跟他往来,避之唯恐不及,要不是阿琪的几句话,更不会把他太放在心上。


48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31:59
我们学校没有专职清洁工,校园的保洁划区域分包给了不同的班(连厕所都是,囧),我们班分到的是一道连通二楼走道跟风雨操场的室外楼梯(就是后来阿威滚落摔伤的那条)。值日生两人一组,早上得提前到校,把楼梯清扫干净。我的搭档,就是阿琪同学。
  有天值日,我和阿琪一早来到学校,从学校杂物间取了扫把撮箕,清扫起楼梯。楼梯旁的花坛里种了几株梧桐,头夜起了风雨,落叶混了积水堆在台阶上,打扫起来格外费劲。我正从上往下逐级清扫台阶,抬眼就看到了疯子凯。校园不大,站在楼梯上一览无余,疯子凯正站在操场边的院墙根下,一个人对着角落自言自语。习以为常了,我也没觉得有什么,继续清扫楼梯。
  好不容易清扫干净,我们去杂物间归还扫把,经过操场的时候,还看到疯子凯一个人站在墙根下,有说有笑,讲个不停。我随口就跟阿琪提了句,让她看疯子凯,说他一早就发神经,自言自语都能讲这么高兴。阿琪奇怪地看着我,好像没明白我在讲什么,说了句我至今都记忆犹新的话:“不是一个人啊,他们几个不是聊了一早上了么?”
  我真以为还有什么人在,傻乎乎地四下张望。操场上积满了水,空荡荡的,疯子凯一个人站在院墙边,不停地讲着,似乎在跟什么人对话,手舞足蹈,笑逐颜开,足底的积水都没过了脚踝。凉风一吹,鸡皮疙瘩一下子顺着我的后勃颈爬满全身。
  我突然对阿琪有些生气,觉得她瞎说,故意吓我,责骂了她几句,把阿琪给骂哭了。阿琪抹着眼泪,跟我争,坚称疯子凯不是一个人,那几个人都在墙根下呆了一早上了,我怎么就看不见,拉着我袖子非要去一看究竟。我心里瘆得慌,不想跟她吵,更不想去理什么疯子凯,赶紧还了扫把奔回教室。记忆里,这是我跟阿琪吵得最凶的一次,以至于后来好多天都不搭理对方。
  不信归不信,阿琪的话还是在我心里埋下来疑惑的种子。从那以后,我总是有意无意地观察疯子凯,每次看到他自言自语我都毛骨悚然,总觉得他面前的空气里有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
  还有一次,夏天,某日放学,我邀了几个小伙伴一起去学校后山捕螳螂捉蛐蛐,阿琪也跟来了。学校的后山其实就是一座小土丘,山上有几座没有墓碑的野坟,窝在教师公寓后面,人迹罕至,杂草丛生,各种昆虫特别多,尤其盛产蚊虫。小小蚊蝇,哪能阻挠我们探索的脚步啊,自然是一往无前。
  我们正兴致勃勃地在草丛间翻找着虫子,有个小伙伴突然叫了起来,指着前面让我们看,说那里有人。果然,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过去,前方不远的坟丘后面,蹲着一个人,不是旁人,正是疯子凯。疯子凯蹲在地上,拎着根树枝,不断地比划,嘴里嘀嘀咕咕的,似乎在跟什么人聊天。
  我们的动静有些大,疯子凯发现了我们,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举着树枝冲我们嚷嚷,嘴里含含糊糊不清不楚,不知道在嚷些什么。疯子凯打人不知轻重,而且完全无法沟通,我们都有些怵他,站在原地不敢乱动。突然,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疯子凯吼了起来,捡起地上的石子土块就朝我们扔。我们哪肯吃这个亏啊,也捡了石块回击,奈何力气没疯子凯大,根本就扔不了那么远,被他打了个狗血淋头。
  没办法,我们只能边打边退,一路被逼退出了疯子凯的攻击范围。即使打不过,精神上可不能输,我们七嘴八舌把疯子凯八辈子祖宗问候了个遍。正骂的高兴,阿琪冷不丁来了句:“那个穿绿军装的是哪个班的啊,好像没见过?”
  我们被问了个莫名其妙,什么绿军装啊。阿琪赶忙解释,说就是那个跟疯子凯一起的绿军装小孩儿啊,戴着个棉帽,打石头仗的时候他就站在一边的坟丘上看着我们笑。我们只看到疯子凯,哪里有什么绿军装小孩儿啊,还站在坟上笑。我们被阿琪说的都有点毛毛的,跟她争执过几句就不敢多问了,虫子也顾不上抓了,赶紧下山跑路,一个个梗着脖子都不敢回头看。记得阿威下山路上还摔了一跤,膝盖磨掉了好大一块皮,还是被我背回家的。
  我不知道阿琪到底有没有真的见到什么,跟我爹妈讲过,他们坚称阿琪是故意吓我的,还嘲笑我胆子不如女生,被女孩子吓得回来找爹妈告状,说的我一脸黑线。反正我至今对阿琪的话都持保留态度,毕竟我并没有真切见到什么,也无从辨别真假。


49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32:11
作者:泉权圈Lv3时间:2018-01-0510:44:41
  听说楼主是湖北的,我也是湖北人,武汉附近的。听父母说我们这里以前有一种长得有点像黄鼠狼的动物(土话叫"九精灵"还是"九精狸"尾巴比身子还长),不过比黄鼠狼邪门多了,生活在古墓等阴暗潮湿的地方,会吃三岁以下小男孩的脑髓,小姑娘怎么都不碰,吃的时候把它尖尖的嘴直接从小孩鼻孔里伸进去吸。大人在房间里放只鹅或者狗才防得住它。不知道楼主听说过没有。


50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32:30
作者:牛栏湖醒子Lv3时间:2018-01-0514:06:48
  讲个扶乩的事。

  这是我外公讲给我听的。当年外公住的村庄叫“谢家园”,民国的时候迷信活动还是很多的,他们村庄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会扶乩,就是一根长棍,中间垂直绑一根类似笔的细棍,由两个不识字的人抬着,笔下面是一堆抹平了的沙。然后请神,神会推动那根棍子在沙上写字来回答大家的问题。大概是这样吧,反正我从没见过,这都是外公描述给我听的。
  有一年扶乩的时候,沙盘上写了这么两句诗:大腿上捶三拳,永世不到谢家园。
  这下可把父老乡亲们吓坏了。大伙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神,为什么永世不到谢家园?再问就没有动静了。
  结果那年发了很大的洪水,河流改道,把村庄全部冲毁,村庄成了河道的一部分,这个叫“谢家园”的地名,从此在地图上消失。当然,同名的村庄在其它地方还是存在的。
  有人会问,为什么会是“大腿上捶三拳”呢?也许神是想表达他那种焦急,但又无法透露天机的心情,就是人们俗称的急得捶大腿,急得直跺脚那种意思吧。


51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34:09
关于阿琪的经历就这些,其实挺无聊的,说好了只写经历不编故事,怎么发生怎么写,就没有下文了。还有那个疯子凯,转学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听说他后来闹得太凶休学了,始终没能升上三年级。后来的去向我就不清楚了,也许听说过,却没太放在心上。
  大家问了我很多问题,说真的,好些事我也解释不清,没头没尾的,想不明白。但是越不明白就越要想,想了好多年,想要想出个由来因果,想出个科学解释,结果越想越茫然不解。所以,我只能记流水账,不想去脑补出个完整脉络,更不想去探讨有没有鬼这个话题,因为我怂,我怕,我囧。
  这些经历,不是亲历者永远无法体会其中的恐怖。比较讲自己的事,我更愿意做个倾听者(除了周阿姨,她太声情并茂,太恐怖),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听起来总是有趣的。小时候,冬天的夜里,外面飘着雪,一家人围着炭盆,烤着橘子年糕,在浓浓的年味里,轻声讲述着自己的经历,是我美好的回忆。别的我统统记不清,单就记住了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可见脑残儿童的世界是多么肤浅。随便讲几段听来的经历吧(外公的经历太多了,我懒,讲的累,以后再说吧)。
  先讲讲我爹吧,他的故事不多,讲起来容易。其实我爹跟我讲过不少他的陈年往事,从上山下乡一路扒到自卫反击战,跌宕起伏,充满艰辛。他的梦想是写本回忆录,一来记述下他的童年少年,二来纪念下他死去的战友。但是我爹太懒,总是旁敲侧击想怂恿我帮他写。我更懒,也没写过像样的东西,总是打太极把我爹推掉,想想还是有点不厚道,先打个前哨,随便替他写点啥吧。


52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34:20
我爹读书早,十六岁高中毕业,响应伟大领袖的号召,勉强搭上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末班车,被下放去了一座山里的水库,负责看守水电站。那时的我爹还没成为莽夫,十六岁的少年,高高挑挑,清俊爽朗,知青伙伴们都很喜欢他,给予了我爹格外的关照,脏活累活都尽量不让他做。除了时不时检查下设备运转,巡视下周边的安防,我爹平日里也没什么具体事做,没事的时候就是看书喂鱼,逢年过节还能背那么几十斤鱼回家,日子过得散漫而悠闲。
  山里的生活真的很清闲,闲的无聊,知青们最喜欢的就是去山下乡镇看电影,八个样板戏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却乐此不疲。有个初冬,我爹跟一个知青同伴结伙下山看电影,结果电影开场没几分钟,同伴就嚷嚷着有事要回去。当天正播沙家浜,我爹特爱看,而且下山不易,往返一趟要走几小时山路,此时回去当然不甘心。我爹就自己留了下来。看完电影还早,反正回去也没啥要紧事做,我爹就去镇上溜达了一圈,采买了点生活物资,打了包裹,这才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
  循着山路前行,泥巴路结了霜,路面湿滑,我爹走得不快,晃荡着包裹,满脑子全是电影里的画面,边走边哼着电影中《智斗》的唱段。也不知走了多久,天都快黑了,我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半山腰上有个岔路口,把路分成了两条,一条通往水库,另一条不知通往何处,按理应该早就走到了啊,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看到?
  又走了很久,天色愈发暗沉下来,还没看到岔路口,山里有狼,孤身一人行夜路保不齐会有什么危险,我爹就有些慌了,莫不是不留神把路给走岔了?山里风物景貌看着都差不多,没什么明显地标,无法辨知到底有没有走错,到底是应该继续前行还是原路返回,我爹一时间有点进退两难。正自犹豫着,抬眼就看见前方隐隐有火光攒动,我爹心下大喜,前面有人,可以问问路,省得自己白跑一趟。
  我爹紧走几步,张口正准备打招呼,突然一脚踏空,整个人前倾着跌了出去,手中的包裹直接甩飞了。前方是个断崖,路在这里凭空断掉了,亏得我爹年轻反应快,身手也好,一下子攀住崖边的一棵歪脖子老树,趴在树上,单脚勾住石壁边沿,好不容易才稳住平衡,差点没把胆给吓裂了。忙乱中看到山崖下有堆篝火,火光灿烈,晃着耀眼,火边似乎坐着几个人。我爹也顾不上细瞧,赶紧把踏空的腿收回崖上,一点点往后挪,慢慢把身体扶正,好半天才站稳了脚跟,腿都吓软了。劫后余生,我爹惊出一身冷汗,暗自侥幸,要不是自己反应快就差点去见马克思了,还没想好见到他老人家讲啥呢。
  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我爹就有些诧异起来,不用想,路肯定是走错了,但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人生篝火呢,莫不是有人烧荒,还是有敌特在策划什么反动活动?想到这,我爹就凑到崖边仔细观瞧起来。山崖约莫七八米高,崖下是个空场,空场中心生了堆很大的篝火,烈焰熊熊,火势冲天,篝火周边围坐着几个人,一动不动,一言不发,自己的包裹就落在一个人的身边。我爹视力好,又有火光映照着,依稀能分辨出这些人的面目,除了一个年轻女子,其余全是老者,都是普通农民打扮,不像是什么革命敌人。
  我爹隐隐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却没多想,得赶紧想办法找路下去把包裹捡回来,就朝底下那帮人喊了起来:“老乡,问个话,这里有路可以下去吗?”这帮人一声不吭,一点反应没有。我爹也没多想,又依样喊了一遍,结果这帮人还是啥反应没有。我爹就有些生气了,这帮老乡太不团结友爱了,咋不理人呢,扯足了嗓子又喊了几遍,还是没换来一点回音。我爹没办法了,这帮人指不定是聋是哑,毛教育我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还是自己找路吧。可是找来找去却没有发现下去的路,路确实就是在这里断掉了,想要下去只能攀悬崖。
  这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北风一吹,山里的空气愈发寒冷起来,我爹也是没了办法,只好裹紧大衣原路返回,临走前还不死心的朝底下喊过话,依然石沉大海。我爹越走越郁闷,今天忒倒霉了,走岔道不说,差点丢了小命,买的东西还丢了。正自烦闷着,没走多远却走回了岔路口。我爹一下子懵了,到底什么时候拐上这条断头路的啊,明明走了好久都没看到岔路口,今天也没喝酒呀?管他呢,回去要紧,我爹赶紧拐上回水库的路,心里疑窦重重,觉得这事很不对头,怎么个不对头法却说不上来,一路上想东想西,不知不觉地就走回了水库。此时,天早就黑透了。
  回到宿舍,生了炭盆,跟大伙聊起此事,回想起断崖下的情境,我爹突然打了个激灵,明白到哪里不对了,那帮人虽然衣着寻常,衣服的时令却不尽相同,有穿人民装的,有穿背心的,有穿立领小袄的。这时节山里温度已经很低了,山风呼啸,穿这么点哪经受的住啊!再一想,骇意陡生,我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篝火生这么大怎么没听到一点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呢,自己隔的也不算太远,却没感觉到一丝温度。我爹把他的疑惑一股脑儿跟大伙讲了,把他们都听得有些毛毛的。
  有个姓何的眼镜知青听了却不乐意了,觉得我爹危言耸听,宣扬迷信,指责我爹:“小同计,你的革命意计不够坚定啊,毛举席教育我们,一切牛鬼蛇神都是几老虎,你总么还替几老虎摇旗巨威呐?”这人平时就喜欢抬杠,我爹一直就有些烦他,白了他一眼,说:“老何,何楷模,何标兵,你这么能干,你说说怎么回事?要不咱明天一起去查探查探,把东西捡回来,你打头阵,我殿后,可别耍泼赖皮。”老何一听更来劲了,嚷嚷道:“去就去,谁怕谁,谁不去谁是小狗。”两个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杠了起来,把大伙肚子都笑疼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爹跟老何两个备了麻绳,装备齐整,就出门了。当天天气很好,碧空如洗,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很快就走过了岔路口,拐上了那条岔路。路径慢慢收窄,越来越崎岖,还有很多乱石枝蔓挡路,老何在前面披荆斩棘,我爹跟在后面,越走越满腹狐疑,昨天路明明不是这样啊,好走的很,这不是活见鬼了么!正寻思着,就听前面老何“啊呀”一声,我爹赶紧抬眼去看,生怕老何不留神跌下悬崖了。
  就看老何突然掉头冲了回来,抓住我爹胳膊,拽着我爹的手都在颤抖,舌头哆哆嗦嗦不听使唤,讲话都磕巴了:“下下下下面……有有有……”下面啥啊,难不成那帮人还在那里?我爹拨开老何,紧走几步,到断崖边往下一瞧,嗡的一声,脑袋一片空白,悬崖下面哪有什么篝火人群啊,分明就是一片坟地,小坟包一个连着一个,密密的挤在这片方寸之地上,我爹的包裹正挂在一座墓碑上,阳光一照,白闪闪的格外晃眼。
  我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感觉头发都炸毛了,觉得这事太邪,有些犹豫要不要下去取东西,就想招呼老何商量商量,结果回过头来却发现老何跑的影都没了。我爹又好气又好笑,这货来之前一副无产阶级大好青年的模样,真遇到事跑得比兔子还快,还把绳子给带跑了。这么一打岔,我爹惧意消了大半,却也不敢久留,赶紧快步离开,回程路上听到风吹草动,总觉得背后有什么跟着,却不敢回头看。
  回到水库一看,老何早就跑回来了,窝在宿舍的床上,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死活不肯起来,不停嚷嚷着有鬼,话都讲不清了。老何当时凑到崖边向下张望,看到下面疙疙瘩瘩都是坟包,哪有什么空场子,就觉得我爹撒谎,正想质问他几句,眼睛余光就瞄到脚底崖壁上攀着几个人,有男有女,一个个僵着脖子面无表情地往上面望,跟他来了个对视。老何赶紧扶住眼镜低头细瞧,却什么都没有。老何本就不是胆大之人,这下吓得够呛,哪还顾得上我爹啊,三两下缴械当了逃兵,没命的狂奔,一路奔回我方大本营。按我爹的话说,老何这种人在战争年代是要被枪毙的。
  老何这次是真吓病了,高烧不退,病了小一周,病好以后精神状态也很差,每天病恹恹的,萎靡不振,窝在水库哪也不肯去,上个厕所都要找人陪着。我爹也挺愧疚的,毕竟这事是他引起的,不能让更多的人遭遇危险,用木板刷了黑漆做了个警示招牌立在那条岔路上:此路不通,有鬼。


53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38:11
作者:黑暗中的虫1Lv3时间:2018-01-1203:43:22
  我又想起来一件事,是关于我堂弟的。有一天我突然接到我堂弟的妈妈打给我的电话。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奇怪呢,因为我堂弟的妈妈从来都没给我打过电话。然后我就问有什么事,结果他妈妈说让我带着堂弟去城里住几天过几天在回家。这一下我彻底蒙了,因为我是混社会的,在外面放高利贷,而且自己开了高利贷公司。堂弟却是大学生,按道理是不可能会让堂弟和我去城里玩几天的,还主动让我带他去,我就问为什么,结果堂弟妈妈就说我堂弟最近被一个女鬼缠住了,找了人看了的,说已经送走了,但是没送多远还在村门口,所以让我堂弟最好去外面几天,等女鬼走了再回来,这下我才明白原来是这回事,因为我自己开了高利贷公司,公司里面供了关老爷,那是几代公司供了的,所以让堂弟去我那住几天。但是他跟我在的那几天我打麻将一直输,我也问过堂弟是不是真的感觉有女鬼跟着,他说没什么感觉,就是自己手上戴了很久的佛珠突然断了。


54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38:41
作者:ty_老牛161Lv3时间:2018-01-1513:03:33
  给楼主盖个楼:中午听同办公室大哥讲的亲身经历。他原来在部队当参谋长时,晚上值夜班,半夜醒了,听见身后沙发有人坐下去的声音,就转头想过去是一个不认识的男的,翘着二郎腿坐着。他大惊,因为门口就是哨兵,没通过报告就进来人,肯定是哨兵的责任。他大呼哨兵时,突然觉得发不出声,全身不能动弹,他就一直看着那陌生男人,挣扎着叫哨兵,终于发出声音。在哨兵喊“报告”时,那陌生男人凭空消失。他觉得很不对劲,打听原来是否有人死在这间屋子里,也没打听个所以然出来,就换了个值班室。


55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39:06
作者:雨夜秋灯话鬼狐Lv3时间:2018-01-1515:51:49
  嚯哈终于赶上了~看的美滋滋夏酱还是有文字功底的童年里一些极具神秘色彩的记忆永远让人为之醉心向往不过可能对夏酱来说有些就是痛苦的了所以很感谢能把这些分享出来给我们看~感恩的?比给你哦哈哈

  也说说自己经历过的一些有一部分灵异色彩或者诡异气氛的事
  大概是17年中旬的时候吧有一天出门去表哥单位找他途中花园内偶然拾得200元4张50的新崭崭的但是可能是因为在花坛的缘故钱有点湿湿的到表哥单位后遂拿出于桌上晾干因为自幼听得老人言捡来的钱要赶紧花掉所以拿这200请表哥吃了一顿小烧烤开开心心回家去由于工作原因我是和爷爷一起住的当晚回去晚跟爷爷打了声招呼就睡了第二天听闻老人家说出门观棋打牌兜里装有200现金被小贼破兜盗去说到此处甚是生气我听后满脸惊愕有时候不得不怀疑冥冥之中有一种无形之力。。。。。。

  作为一个鬼压床资深户讲两件映象极差感受极坏记忆极深的压床事件
  第一次趁放假回父母跟前住我住书房可能因为装修的原因睡卧室的话wifi极差可以说是基本没有书房家居皆为仿古式床为古式罗汉床当晚酣睡至半夜正是青壮之年的未婚男儿做起了旖旎之梦梦中一美貌女子卧我枕边紧紧搂着我美不堪言后忽然化为前女友的样子大惊欲挣脱未遂浑身冰凉气氛诡异知是梦魇已从梦境中醒来却动弹不得口不能言冷汗直冒但是背身抱着我的那个女子却还在明明是背着身的我却清晰看见这女子一身红衣脸上开始溃烂胸膛开始炸裂当即想起前女友曾有一次说她曾做梦梦见我炸了!!当时我还佯装生气今天被我亲身感受到人炸了是什么感觉但是当想起这件事的时候背后这种种开始消散我也能动能言后来几天拿了哑铃上的铁片压于枕头下手握木条才敢入睡不过心中还是始终有一份悸悸。。。
  第二次发生在和爷爷一起住在老楼的时候那晚睡的很舒服睡到半夜迷迷糊糊感觉要醒过来的样子但是困意很浓忽然感觉床边有一活物心中不安想伸手开灯却发现已经不能动弹知道是被魇住了但是却没有几分惊恐害怕之感再看床边这下真真切切的看见了是个什么活物一人立毛怪!不知怎么称呼自己起名“毛怪”这毛怪个头不高大概七八岁孩童高低人形站立浑身黑毛眼睛明油油发出亮光青色的光正在直勾勾的盯着我此时才一股惧意涌上心头当即大呼出声猛然翻身这厮呼的从窗口越去不见踪影醒来后开灯缓解情绪看见窗帘那种合页窗帘很多巴掌宽的条串在一起的正在晃动只是我门窗皆关窗帘怎么会动难道真是怪力乱神当夜开着灯睡的后来经过一番思索可能是我猛然翻身被子煽动的风带动窗帘可那毛怪的形象也深深映入我脑海里了。。。。。。


56楼  楼主    ccpp      2020-3-24 2:40:06
作者:shijiadiziLv7时间:2018-01-1615:14:52
  以前买了个二手房,在里面一直很不顺,后来有一次我和孩子在屋里坐着,孩子抬头向上看了看,又害怕的低下头,又看看又低下头,小声问我,妈妈,家里有鬼怎么办?我说瞎说什么,我们家里没有鬼,他说要是真的有怎么办?我说有就有呗,我们不打扰他,他也也不打扰我们,互不伤害就行了。儿子又问真的不会伤害我们吗?我坚定的说不会!过了两分钟孩子恢复平常样子又开始玩了。后来搬进了新房子,这种情况就没有再遇见了,后来老公告诉我他也在老房子那里看到过白色人影。我看过一篇南传佛教文章,谈鬼说魅庆鬼节,对各种情况讲的很多,除了其中对烧纸钱的看法我持保留态度外,其他都很认同,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搜一下